第32章 出氣

兩股戰戰的盛鴻,在冬日裏的宮門口,冬陽那冷冽的光打在他菜色的臉上,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一世英名就此毀於一旦。

是故,盛國公府的當家人盛國公爺在宮門口大小便失禁,爾後暈倒在宮門口,但因著味道太大,許多官僚都不敢上手去扶他,直到看見一隊侍衛,找了副擔架才把他從地上救了起來。

這事兒一時間成為了人們的笑談。

而盛夫人開始尋找起了原因,她什麽事都沒有,但府裏這麽多人都遭了殃。在盛鴻的床前,她也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麽多年的夫妻,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但她如今看著麵如菜色的盛鴻也隻覺著可憐,竟生不起半分愛慕之情。

當年那個一把折扇數盡天下風流事的貴公子,在這生活的磋磨裏也早變得麵目全非。

盛夫人看著盛鴻,冷聲問道: “到底是得罪了何人?為何竟搞出了這樣的事情來?如今連府裏的大夫都遭了殃,外麵的大夫進來之後都是一副一籌莫展的模樣,你們難不成要一直這樣下去麽?”

盛鴻臉色慘白,雙眼渾濁,連日來身理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讓他勞累不已,他稍微抬了抬胳膊,有氣無力道: “婦道人家,不懂。”

盛夫人氣得簡直想上去甩他兩巴掌,如今也不看看是誰在替他操持著偌大的家業,竟然輕飄飄的來一句婦道人家,不懂,若是不懂的話,你這家裏不若自己來看好了。

況且這話說的牛頭不對馬嘴。她問得罪了誰,盛鴻閉口不談,明顯是說出來會讓人笑話的事。

盛夫人也不是個蠢的,知道在愛麵子的盛鴻這裏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去最好突破的地方進行,是故她去到了盛靖的房裏。

盛靖雖一直養在盛老夫人的膝下,跟盛鴻幾房夫人的關係也好,但他最怕的還是自己的生母,周身的氣勢就讓他打顫,況且有時做了錯事連祖母也護不住他。

畢竟他娘軸很的。

盛夫人到了盛靖房裏後,盛靖剛從淨房裏出來,他如今的情況已經好些了,可以從一日三十多次淨房變成了一日跑個十幾次,看見盛夫人後,盛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感覺自己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尤其是當他娘那雙眼睛一看向他的時候,好像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他娘給看穿了。

在這種時候,盛靖不自覺的就想去淨房,可還沒走,盛夫人手中的茶盞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厲聲道: “不許去。”

“娘……我要拉在褲子裏了。”盛靖輕聲撒嬌道,再配上他那張慘白的臉,這要是放在祖母麵前,肯定要心疼的心肝寶貝的叫了,但盛夫人可沒有嬌慣他的毛病,冷聲道: “那便拉在褲子裏,為娘不嫌你臭,讓下人給你備上足夠的褲子。”

“娘,那多丟人啊。”盛靖為難道: “有什麽事您就不能等我先去個淨房再說嘛?”

說著他就要往外跑,可沒想到盛夫人又一個茶盞摔在地上, “你今日敢走一步,為娘今日就進去看著你,反正也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嫌惡你。”

盛靖真是被盛夫人給打敗了,都已經這麽大的人了,被人看著上淨房,那多不好意思。

他隻能吸了又吸,憋著自己的那股勁兒和欲望,輕聲道: “娘,您有什麽話就說吧,兒子聽著。”

盛夫人盯著他,將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字一頓道: “你在外可得罪了什麽人?”

“兒子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哪裏還有精力去得罪人啊。”盛靖無奈道: “娘,您是否又聽著那些下人編排我了?若是被我知道了,看我不撕爛他們的嘴巴。”

盛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這闔府上下,誰還有精力去編排你的閑話?堂堂國公府的少爺,學得和個市井潑皮似的,你看看自己的樣子,成何體統!”

“娘……”盛靖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被盛夫人訓了也不敢有異議,這若是換成了別人,盛小公爺早就一腳踹到桌子去淨房了。

“你前些日子幹什麽去了?”盛夫人緩緩問道。

“還能做什麽?”盛靖道: “去學堂讀書唄。”

“你?”盛夫人冷笑道: “去學堂讀書?為娘莫不是聽到了今年最好笑的東西。”

一向膽大包天的盛小公爺這時也難得羞赫起來,摸了摸耳垂道: “兒子也是懂得上進的,都已經頑劣這麽多年,自是不能再讓母親操心。”

“可別。”盛夫人冷聲道: “你這自小到大便沒讓我操過心,一直都是你祖母在管。如今我倒看看,你祖母將你管成了什麽樣子。”

盛夫人一說這話便覺得心酸,辛辛苦苦,拚著半條命生了個兒子,結果因著老太太喜歡,她就得送到老太太膝下養著,這麽多年,兒子就跟別人家的似的。

她心裏怎麽不酸澀?

又不是沒哭過鬧過,但管什麽用?

這些人吶,沒一個把她這個已經失去娘家倚靠的媳婦放在眼裏,後來她也發了狠的賭氣。

想養?那便養吧。

看最後能養出個什麽廢物來。

自小到大,她都冷眼旁觀著盛靖的所作所為,就看盛老太太和這一大家子能將其養廢到什麽成程度,果真,一點都沒讓她失望。

真真正正成了飛揚跋扈的少爺,視人命如草芥!

盛夫人當年也就是和婆母賭這一口氣,如今自是不會再任由盛靖如此發展下去。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說一千道一萬她還是得管!

“來人啊。”盛夫人朗聲道: “將我的鞭子拿來!”

一聽到鞭子二字,盛靖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他如此害怕盛夫人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幼時頑劣,家中眾人都縱著自己,他知曉自己有個母親,而母親對他總是很冷漠,他也想討母親的歡心,但祖母她們總在背後編排母親的壞話。

時日久了,他對著母親也漫不經心。

直至有一日,他對著母親喊了一句, “你這個壞女人!”

彼時他已經九歲了,到了該明事理的年紀,話音剛落就惶惶不安,果然,他娘的臉色在那一刻也變了。

她先是冷笑了幾聲,而後也是這一句:來人,拿我的鞭子來。

盛靖嚇得急忙後退,再快也快不過盛夫人的鞭子,年少時的盛夫人武功便很高強,雖在深宮後院中待了這麽些年,依舊身手敏捷。

她手握黑色長鞭,在漫天飛雪中毫不留情的抽打著盛靖,一鞭又一鞭,兩鞭子下去,盛靖的後背就已經**了出來,後麵的鞭子都是敲打在同一個地方,盛靖惱了便吼道: “你這個老巫婆!”

盛夫人的眼角眉梢上全都落滿雪花,眼裏泛著熱淚,她勾著唇,似哭似笑, “我這個老巫婆?我這個壞女人?盛靖!今日我便告訴你,你眼前的這個女人是誰!”

“我十月懷胎,拚了命的生你,當初生你時幾乎奪走了我半條命,身子自此虧損,再也沒法兒生第二個孩子,為了你,我整夜整夜的不睡覺。你鬧!我便親自看著你,為此你爹和我鬧了多少脾氣,我今日的這一切,都是因著你!”

盛夫人字字鏗鏘,句句剜心,聲音哽咽,在這漫天大雪裏顯得格外有腔調。

盛靖一時間都忘記了後背的疼,盛老夫人尋來之時,急得破口大罵盛夫人,可她不卑不亢道: “我的兒子,自然由我來教養。您想要膝下承歡,讓他到您跟前去,我沒意見,也不敢有。但您若是教不好他,那我這輩子做鬼都不會放過您。”

這話大逆不道很的,但偏偏將盛老夫人給唬住了。

盛老夫人看著站在雪地裏猶如鬆柏的盛夫人,一時間竟什麽話都罵不出來了。

那是盛靖印象裏和盛夫人發火有關的為數不多的記憶,那一次足夠讓他銘記。

但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他依舊會被鞭子給嚇到,當年在雪地中盛夫人的模樣給他留下了極大的陰影,他害怕的並不僅僅是鞭子,還有他娘拿著鞭子哭泣的樣子。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試著求情道: “娘,我知道錯了,您……您別哭好不好?”

盛夫人的一雙美眸直勾勾的看著他,這雙曆盡千帆的眼睛裏有著太多的不解,她輕聲問道: “這麽多年,將你放在祖母膝下,難道真的是我錯了麽?”

“娘……”盛靖每次聽著這話就覺得心裏又酸又澀,他一咬牙道: “此次是我做錯了,但我不後悔。”

“不悔?”盛夫人道: “你放火燒別人家之時可有想過今日此等局麵?闔府上下被你給害慘了!”

“娘,您怎不說是那沈家欺人太甚!”盛靖氣急敗壞道: “我隻不過是小小的施以懲戒罷了。”

“小小懲戒?”盛夫人的語調上揚,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 “盛靖!你當真是被慣了個好啊!”

話音剛落,鞭子就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用足了力道,隻一鞭子,便打的他皮開肉綻!

盛靖心中委屈的不行,依舊倔強道: “娘,兒子不明白!為何他們惹我便可,我卻不能報複回去?”

“你那是報複嗎?”盛夫人道: “更何況,為何不反思一下他們為何惹你?”

盛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盛夫人便繼續道: “在街上調笑七王妃,惹怒七王爺,去沈家醫館鬧事,放火燒了沈家的禦賜招牌。這一樁樁一件件,你哪一件事做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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