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火

若今日的孝清皇後敢說一個是字,這話就會像插了翅膀似的飛進幹元帝的耳朵裏,孝清皇後自然不傻,當然是立馬否認。

這樣正中衛央的下懷。

既無不滿,那就該將這幾個婆子收回去,不然為何要留在七王府?若是留著,那便是覺著聖上的眼光不好。

一直無人提,不過是因著都沒人敢惹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罷了。

衛央如今提了,那便是觸到了孝清皇後的逆鱗。

孝清皇後半眯著眼,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了幾下,冷笑道: “衛央,你這是在威脅本宮?”

“兒媳不敢。”衛央不卑不亢道: “衛央隻是想為自己討個公道罷了。自幼學習禮數禮教,卻還未見過這麽囂張的惡奴,若是今日被欺負了還不來向母後秉明,待到往後傳出去,那便是母後管教不嚴,兒媳這也是為母後的聲譽考慮。”

“好一個為本宮考慮。”孝清皇後的指甲緊緊的扣著金絲楠木桌,嘴角勾起陰冷的笑容。

身旁的嬤嬤也看出了目前的局勢,在她耳畔輕聲道: “娘娘,該退時便退。”

衛央毫不畏懼的和孝清皇後對峙了一陣,她的眼睛還是紅紅的,但內心一點也不害怕。

良久之後,衛央感覺自己的眼睛都發澀了,孝清皇後才沉聲道: “惡奴欺主,是該罰,但本宮遣出去的人,自然也該讓本宮來罰,不知這樣,七王妃可還滿意?”

衛央低頭勾唇,不卑不亢的回道: “自是該如此。”

她的本意就是讓這幾個惡奴離開而已。

用話將皇後逼到這個程度就差不多了,若是再順杆子往上爬必然會引起反效果,衛央曉得這個道理,自然是乖乖退下。

但是在衛央離開後的坤寧宮裏,卻是滿地狼藉。

孝清皇後一揮手,把桌子上的茶盞悉數打落,溫熱的茶水灑落在名貴的地毯上,宮女們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娘娘息怒。”

身邊的嬤嬤是孝清皇後的奶嬤嬤,自她未出嫁時就一直跟著伺候了,如今看到孝清皇後發這麽大的火,心裏對那衛央也是氣的,連太子妃都沒敢過來找茬,她一個國子監祭酒的女兒怎麽就那麽大的脾氣?

偏偏皇後娘娘一時不察還中了她的文字套,若是今日不將那幾個嬤嬤收回來,傳到聖上耳朵裏,那便是大不敬。

嬤嬤安撫似的拍了拍孝清皇後的胳膊, “娘娘,咱們來日方長,何苦為了一個小丫頭就傷了身子。”

孝清皇後低著頭,指甲都已經陷進了肉裏,她紅著一雙眼睛抬起頭看向嬤嬤,聲音哽咽, “奶娘,她為何就能如此?”

嬤嬤拍了拍她的背,眯著眼回憶道: “還是教訓不夠啊。”

不管你是多硬的骨頭,一旦進了這皇宮裏,所有的硬骨頭都得給你打碎了,你的自由和思想都得給你碾成齏粉。

什麽是對的?皇上就是對的。

可這七王妃偏生不走尋常路,非得用她那滿身的硬骨頭來挑戰皇權,這第一回還真讓她給鑽了空子。

嬤嬤低聲道: “娘娘,咱們來日方長,一個小丫頭骨頭再硬能硬到哪裏去?”

*

衛央這廂擺脫了幾位嬤嬤,身心都暢快了不少,回到府內將那幾個丫鬟給福伯送還回去,卻遭到了福伯的拒絕。

“這幾個丫鬟本就是為王妃備著的,生性好,春綠和夏雨手腳功夫也不錯,是王爺專門叮囑要給您的,隻是老奴最近忙著王爺去郊外的事兒,就把這事兒給忘了,還望王妃莫要怪罪。”

衛央皺眉, “你說是王爺留給我的?”

福伯點了點頭, “在王妃剛入府時,王爺就叮囑老奴給您尋幾個靠譜的丫鬟,一直都在辦這事兒,這也是剛辦好。”

衛央想了想,挑了兩個順眼的留下,剩下的還是給福伯退了回去,她道: “我生性自由慣了,也無需人伺候,她倆手腳功夫好,便留著保護我,其餘的我有小雪和小月便可。”

福伯心裏覺著奇怪,按照禮製,王妃房裏須得有二十四個丫鬟,一等的,二等的,三等的,一個都少不得,少一個都覺著不被終是,可這位王妃娘娘,卻一點也不介意,總想著人少一些,再少一些,和自家王爺一個性子。

衛央卻不介意他的看法,領了春綠和夏雨回房,小雪早就等的急了,一見她回來,立馬上前問道: “王妃,您沒事吧?”

衛央拍了拍她的手, “能有何事?這七王府太小,容不下幾位嬤嬤,便都送回去了,皇後娘娘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自是通情達理的收下。”

春綠&夏雨: “……”剛剛在宮裏您可不是這麽說的。

那股子淩厲的勁兒,就好像是寶劍開了刃兒,讓人不由得後退。

小雪卻擦了擦眼淚的淚珠子道: “您有沒有傷著?”

“沒有。”衛央道: “你之前說的那盛小公爺,可有在我師父門前鬧出什麽亂子來?”

小雪道: “沈神醫怎麽會讓他占得便宜,任由他在那兒鬧了一會兒便一陣紮在脖子那兒,也不知道是哪個穴道,愣生生暈在了街上。”

“怕是又有的鬧了。”衛央笑著搖了搖頭。

她想的果然沒錯,盛家能暗地裏告黑狀把鬱良發放到城郊,自然能用盡心思把沈丹青也給整了。

青樂巷的那家醫館是沈丹青一輩子的心血。他當年和夫人濃情蜜意時便說一定要在青樂巷開家醫館,高興時開館,不高興時閉館,如今他已經做到了,可夫人卻走了,他一個人守著這間醫館,倒也逍遙自在。

但如今,高興的時候少,不高興的時候多。再加上喜愛喝酒,京城裏的酒肆都被他光顧過了,哪家的酒最好喝,他門兒清。

可這也不是一個小輩能來他門前耀武揚威的理由,自是要給些教訓的。

這萬萬沒想到,盛家是個不講理的。

當天夜裏,青樂巷裏發生了一場大火,火焰衝破天際,木頭牌匾燒的咯吱作響,沈丹青從屋子裏卷了些醫書跑了出來。

大火燒的旺,再加上風勢正盛,不肖半個時辰,醫館便付之一炬了。

沈丹青的頭發都被燒掉了幾撮,他坐在地上望著自己小半生的心血就那麽化為灰燼,心裏滿是荒涼。

衛央知曉這事時已是次日一早,小雪急匆匆的跑進來, “王妃,青樂巷的醫館被燒啦。”

衛央一個激靈坐起來, “師傅呢?”

“沈神醫如今在衛家,好像狀態不太好。”小雪道, “也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竟然一把大火扔到醫館的柴房裏,昨晚的火勢太大了,等到人們發現都已經來不及救了。”

“還能有誰。”衛央一邊穿衣服一邊道: “除了睚眥必報的盛家,在這京城裏就找不出第二個來。”

她草草洗漱之後,便趕去了衛家。

去衛家之前還專門繞過青樂巷,師父最鍾愛的牌匾已經化為灰燼,這些所有的東西隻肖一場大火而已。

衛央回去直奔師父的房間,隻見衛李氏和衛清都站在門口,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衛央喊道: “娘,大哥。”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衛央,異口同聲道: “你怎麽回來了?”

衛央疾步走過去, “醫館都已經被燒了,我回來看看師父。”

衛李氏板著臉正打算訓斥她,卻被衛清給搶先道: “你師父好像病了,沈翊如今不在,你去看看。”

衛央一聽,火急火燎的進了房間,隻見師父的胡子和頭發都被大火燒掉一些,看上去有些滑稽,人躺在**,睜著眼睛看向上方,眼睛渾濁無神,好似整個人都飄在外麵似的,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衛央走過去,輕聲喊道: “師父。”

沈丹青卻無應答,他的眼珠子動了動,爾後又緩緩閉上。

衛景站了起來,沉聲道: “你給他把把脈,看是什麽毛病。”

衛央的手都有些顫抖,她深呼吸了幾下還是伸出手去探上他的手腕。

脈象平穩,並無任何問題。良久之後,她歎息道: “師父是心病。”

眾人退出房間後,衛清道: “這場大火來的怪異,冬日裏能燒的這麽旺,若不是沈師父一向睡眠淺,隻怕人都要葬送在那裏。”

“你可知昨日在青樂巷發生了何事?”衛央的眼神閃過一絲狠厲,盛家人果然都是心狠手辣的主。

衛清道: “盛小公爺那事兒都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就沒有不知曉的。你的意思是這火是盛府……”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衛央咬牙切齒道: “也就那一家人視人命如草芥,若不是他們,鬱良也不會惹了皇上的厭煩,更無須去那麽遠的地方。”

“央兒!”衛景厲聲喝道: “不可胡言亂語。”

衛央掃視了一眼周圍,還有些丫鬟仆人在,她搖了搖頭道: “爹爹,去書房裏,我們好好商議一番。”

衛清將書房的門插上之後,衛央便道: “之前那盛小公爺在街上調戲我,被鬱良廢了一條胳膊,我帶著師兄連夜去盛府將那胳膊給他接上了,熟料他卻到師父那裏鬧,這才有了這些事。”

一番話解釋完,衛清嘖一聲,上下打量了衛央一番, “妹妹,你是不是對自己的容貌有什麽誤解?那盛小公爺相貌不凡,眼睛也不至於那麽瞎啊。”

衛央白了他一眼,朝著他做了個口型:唐姑娘。

衛清立馬乖了,訕笑道: “嘿嘿,我也就是開個玩笑,妹妹莫生氣。”

衛央喝了口茶水道: “鬱良那邊還生死未卜呢。”

衛景狐疑的看了她幾眼,正色道: “央兒,你為何直呼王爺的名諱?”

衛央: “……”一口茶水哽在衛央的喉嚨口,她低咳了一聲, “這不是跟大哥在家中打鬧慣了,叫名字比較舒服些嘛。”

衛清瞪了她一眼,衛景卻信了,他隻是告誡道: “在家中這樣還可,若是出了外麵,王爺定是會沒麵子的。”

“女兒曉得。”衛央剛答應了一聲,未料到衛李氏卻拍了衛景的胳膊一下, “你就這樣慣著她,遲早得給你闖出禍來!”

衛景嗬嗬的笑, “就這一個女兒,不慣著她慣著誰啊。夫人,你也是嘴硬心軟,明明昨日還說想央兒呢,怎地她今日回來,你還板著張臉呢?”

衛央上前挽上衛李氏的胳膊,撒嬌道: “娘,央兒也想您啦。”

“這才幾日。”衛李氏戳了戳她的腦袋, “哪有嫁出去的女兒如此頻繁往娘家跑的?便是王爺寵著你,不說什麽,你也得自己守規矩。嫁出去了便是皇家的人,豈可如此肆意妄為?”

衛央扁了扁嘴, “女兒這不是找你們想辦法來了嗎?”

她思前想後,還是將自己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王爺在那邊還不知會經曆些什麽,鼠疫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師兄去江南一帶,回來隻怕也得一個多月,師父這邊又經曆了這些事,如今能幫他的,也隻有我了。”

昨夜躺在**,她就在思慮這個問題。但牽一發而動全身,白日裏剛進皇宮裏鬧了那麽一出,隻怕她現在已經是皇後娘娘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再提出要去京郊,大概還沒出城門,就得被攔回來。

所以,她隻能來找爹爹。

“你這是巾幗不讓須眉啊。”衛清微曲起手指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但這野心是不是太大了些?”

“大哥!”衛央惱道: “我這是在說正經的。”

衛清聞言也正經, “那你想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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