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魔皇陵哀
魔皇陵哀
天之佛隨著緞君衡從另一處出口再次回到了苦境,直往魔皇陵飛去。
越是接近魔皇陵,天之佛心口越痛。
緞君衡在前飛馳,感覺天之佛跟隨速度漸慢,回眸一望,滿眼震驚,隻見她滿眼含淚猶不自知,強忍著痛楚提步相隨,默默收回視線,漸漸緩下了速度。
二人在一處昏暗腐朽沒有一絲生氣的土堆之旁降落。
天之佛錐心之痛難忍,落地不穩險些墜倒在地,緞君衡急忙閃身扶住了她無力顫抖的身子,暗輸靈力。
“天之佛!可還好?”
天之佛閉眸登時拈指點化眉心之間,抑製住了紛亂的心緒,才緩緩睜眸,“無礙!我們進去吧!”
緞君衡眉心蹙了蹙:“你!”
天之佛放開了他支撐的手臂,望向沒有任何入口的魔皇陵,一怔後問道:“如何進去?”
緞君衡暗歎一聲,幻化靈咒,渾然一體的魔皇陵倏然自地而升一道紫光,劃開陵塚。
陵塚緩緩破開,一股冷氣破縫而出,直逼人麵,強勢過處,霎時冷封成冰,萬物凝動。
身子被逼得一退,渾身血液仿佛凍結,天之佛眸底憂傷閃過,不假思索便提步向內走去,卻是不提任何功力抵禦。
睫眸殘淚頓化冷霜,悲容蒼白,血色全無。
緞君衡眸色一震,伸手欲化功力催其佛氣暖其軀體。
天之佛似有所感,撫著心口微顫痛咳出聲,不得不頓住步子,斂眉輕語:“不可,吾之佛氣與這陵塚護屍靈氣相克。”
緞君衡手臂一僵,悵惘歎息,提步走近把自己手中水晶骷髏頭放在她手中:“你若再拒絕,吾隻怕會讓內中質辛屍身難安!他如何能允自己陵塚傷你肺腑功體!”
天之佛本要拒絕的手指頓了頓,才又張開輕握。
“沒有它!你該如何?”
“吾功體與此陵靈氣相通,內中冷氣可助吾靈氣增長,無須掛心!”緞君衡提步走在天之佛身前,以己身為她擋去了些許寒氣,然卻不過是杯水車薪。
天之佛**在外的肌膚瞬間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寒冰,骷髏頭感應到登時溢出一股紫色氤氳之氣拂過冰麵,化解融消。
二人錯步一處巨大矗立的武者扶戟石像後,直直向陵塚後麵的密室中走去。
天之佛沉默無聲緊隨緞君衡的步子,卻不料他走到一處泛著紫色光澤的青石處停下。
緞君衡緩緩闔上雙眸,口中極快地念著咒語,雙手引天地魔皇陵沛然之氣,掌心劃過青石麵,普通的青石倏然泛出奪目銀光。
天之佛定定凝視著青石緩慢的蛻變。
光華散去,青石瞬間化成透明如水,晶瑩剔透,裏麵的三具屍身赫然入目。
天之佛身子倏然僵硬如鐵,眸光恍惚,手中骷髏頭失了支撐之力霎時滑落掌心。
緞君衡見到,急忙俯身接住。
其中一具屍身腹中洞穿,血跡猶存,威儀王者之裝,狹長俊美的雙眸輕闔,平靜安然的麵色卻與至死之創格格不入。
天之佛閉了閉眸壓下淚意,僵硬著緩緩將手穿透青石,澀然地輕輕撫向他狀似熟睡的麵容,苦澀輕語:“他化!吾那時竟未好好看看你的模樣。 若吾當初不封印自己記憶,今日的一切是不是就會不同?
你個傻孩子!質辛傻了一生,你不問緣由卻還要跟著他的遺願接著傻下去!吾虧欠了質辛,更虧欠了你們兄弟
……”
緞君衡凝眸望著沉眠的他化,沙啞出聲:“他死時是何模樣,吾一絲未曾改變保存了下來!隻望能想尋得助他本體複生之法。”
天之佛眸光低垂,一抹微不可見的慰然閃過,與酸楚緊緊交織,幸好!幸好!自己能夠複活他們!
緞君衡說罷,沉默半晌後,轉眸望向另兩具屍首。
一名女子緊抱著無首的屍身,宛若長眠滿足輕倚在斷首屍身懷中。
眸中閃過淚意,緞君衡澀然悵惘道:“斷滅死時割首祭天,換得匹敵戰力,危急之時護全了他化生機。……可惜已是強弩之末,無有一絲用處,他化終究被人暗算身死在魔皇陵中!”
簡單敘述的話語卻遮掩不了曾經戰火的殘酷。
天之佛閉了雙眸,不忍再看,死死壓下心底因之閃過的被自己所傷的天之厲模樣,微顫著嗓音:
“斷滅身旁女子叫何名字?”
“淨無幻!”緞君衡惋歎一聲,嗓音透出淒傷:“斷滅死後,她將斷滅屍身掩埋在冰封最高處,一曲白發,歿於二人墳碑之前。吾趕到時,終究是遲了一步,未能救下她之性命!”
天之佛按了按心口,終究還是睜開了雙眸,怔怔走近,摸向斷首和無頭的屍身。
手指一動,倏然伸指插進了心口,不做任何功體保護,硬生生忍者痛楚引出佛厲交融的心血,瞬間化作血線,垂眸認真地輕輕以指縫合屍首,心口血色源源不絕融向斷滅屍身。
緞君衡見她強抑著剜心之痛,眸光酸脹痛心募得撇向他處,不忍再看。
樓至韋馱,無論質辛還是他化斷滅,他們全是心甘情願,沒有一絲怨怪於你!你莫要再如此折磨自己?他們受過的苦楚,又怎舍得你以如此方式經受!
天之佛將斷滅屍首相合之後,才停下手中動作,凝眸露出一絲蒼白的安慰。
吾現在隻能為你們做到此!以後複生,你們定要歡歡樂樂地活著。
身子不穩的靠著青石靜待了良久,天之佛才凝眸看向緞君衡艱難輕語:“質…辛……”
“至佛,隨吾走吧!”緞君衡回眸打斷了她痛澀的聲音,字字既成殤便莫再言了,提步向魔皇陵出口處走去,停在入口中央巍峨佇立的武者扶戟石像前,凝重抬眸。
“吾複活質辛時取了部分骨和肉,剩餘全部凝成此石像!”
天之佛眸光一震,本已泛紅的眸光頃刻間血色更甚,澀然凝眸,幹涸的眼底卻是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
緞君衡雙眸一凝,你太累了,便由吾來吧,隨即未對天之佛言語,轉身直直踏上石像佇立的石階,當機立斷,掌心覆在石像頭頂,祭出渾厚靈力。
頃刻間紫色靈氣旋繞盤旋石像,奪目刺人。
緊接著突然哢嚓一聲驚響魔皇陵內,石像四周紫雷霹靂,轟隆震響。
緞君衡掌心滲血,身子晃了晃,緩步走下石階,站在了神色悲痛到極致已無表情的天之佛身前。
“頭骨是吾按質辛留給十九的遺書中所言,刻意取出,絲毫未曾受到損毀!你收好!”
天之佛垂下的手臂顫動著想要抬起,卻是一絲力氣亦使不上。
紅慟的眸底倏然溢出血色紅淚,啪的滴落頭骨上,血滲入骨。
、
白色頭骨霎時血紅,同時泛出柔和白光,緩緩從緞君衡手上飛起,旋繞在天之佛身前,柔光似溫熱的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血淚。
靜謐的陵塚中突然回蕩起一聲濃濃欣喜的嗓音:“娘,吾終於等到了你!你一定不要為質辛傷心!現在吾終於長大了,吾很高興自己可以幫到娘親的。”
話音落後,頭骨隨即自己凝化成石子般大小輕輕嵌入她垂下的手中,靈氣光芒頓逝。
天之佛聞言麵色更白得沒有一絲生氣,心口愴痛間喉間一腥,猛得嘔了一地鮮紅。
緞君衡不可置信的麵色驟變,即刻抬手按在天之佛背心,欲要紓解她突然鬱結凝固的血脈。
質辛死前竟然凝聚最後一絲功力將靈識存印在了頭骨中!
天之佛緊緊攥著手中頭骨,抬手擦去了嘴角血跡,眼底倏然露出一絲寧靜的溫柔笑意,回眸看向他,氣息似有似無:“不必了!緞君衡,吾要離開了!”
緞君衡眉心一擰:“離開?你要到何處?”輸功的手被擋,無奈隻得放下。
天之佛攥著頭骨手輕輕抬起撫在心口,麵色更柔,不答反囑咐道:“吾離開後,你將魔皇陵封印,一個月後的子時再重新開啟!”
緞君衡被她眼中突現的溫柔震得心頭越發難寧:“為何是一月之後的子時!這期間你要到何處?”
天之佛緩緩轉身向外走去:“你亦可選擇不按吾之言語而為。去吾該去之處。告辭!”
緞君衡望著天之佛身影徹底從眼前消失,凝重一歎,轉身向他化和斷滅青石封印出走去,正抬手欲恢複青石渾濁暗黑形態時,眸光一震,登時抬手起靈術搜尋,三具屍身上被自己封印之內元竟然全部消失!卻是代替以渾然充沛佛氣!
難道是天之佛!樓至韋馱你拿走內元到底要做什麽!
事情遠比自己預料的嚴重,他必須去找天之厲!告知今日自己探得的信息!
劍布衣拿著荒裔帖急速飛馳向異誕之脈,卻在王殿入口處遇上了剛好到達的咎殃、劫塵和質辛!
咎殃一怔,詫異笑道:“劍布衣!你怎麽會到了異誕之脈!你那時不是說過寧死也不會隨吾到此來嗎?”
劍布衣眸光凝重中微微透出一絲淡笑:“吾自己可以來,隻要不是隨你便做不得食言!”
劫塵見他麵色有鬱,眸底紅光一閃,轉眸間神色大變,電光火石間出手奪過了他放在懷中的荒裔帖:“天之厲的荒裔帖,怎會在你這裏!”
劍布衣正要回答,抬眸靜聽三人言語的質辛腦際卻突然閃過一道白光,登時意識全無,軟軟倒在了地上。
劫塵心神一震,急忙俯身將他抱起,抬手按住了他胸口便要輸功。
“不可!”劍布衣見狀,眸色一變,情急阻止。
劫塵眉心蹙了蹙:“吾為何要聽你言語?”
卻是收回了手。
劍布衣一窒,猶豫了片刻,看向劫塵厲色審視的雙眸道:“吾自己亦覺得荒謬,但吾直覺如此!此子隻是暫時的對外界無知無覺,仿如熟睡,並無事,不需輸功!片刻後他就會醒。”
咎殃皺了皺眉頭:“劍布衣,雖說你的直覺在吾身上多次驗證,沒有一次不準,可你確定在質辛身上靈驗?”
劍布衣不假思索頷首,輕嗯一聲。
話音剛落,劫塵懷裏的質辛果然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被她抱著,愣了愣:“姑姑!我剛還在地上站著,你怎麽把我抱起來了?”
劫塵若有所思掃了眼劍布衣,麵色一鬆,重新把質辛放回了地上。
“荒裔帖!吾要解釋!”
劍布衣眸光頓凝,歉意道:“劫塵姑娘!請恕在下不能告知!天之厲隻讓吾傳命於山之厲魑嶽!”
劫塵眸光變了變:“天之厲!”
咎殃一怔,似是想到了什麽,倏然戲謔輕笑出聲,幾步走近劍布衣覆在他耳旁低聲問:“是不是天之厲正忙著和天之佛培養感情?然後臨時變卦先不回異誕之脈,打算到各地遊覽一番,而你恰好到江山美人亭找我,他們就讓你帶話給魑嶽讓他撫著收拾好王殿靜待二人歸來。大哥果然聰明!這好山好水的最容易增進情感!隻要嫂子死心塌地回了家,舊事再慢慢說清,解開我們鬱結的千年封印之事……”
劫塵募然冷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荒謬!”
轉手一揮,荒裔帖又回了劍布衣懷中。
“你去吧!莫再耽擱!”
劍布衣回眸拍了拍咎殃的肩膀,沉聲一歎:“天之厲是天之厲,你是你!你無論如何也成不了天之厲!好友,小心你的腳!告辭!”
質辛剛要出聲問劍布衣爹娘情形,卻見他要飛身離開,心裏一急,急忙掙開了劫塵的手,一腳彭的踩在了咎殃腳上。
咎殃身子一僵,擰眉狠狠瞪著劍布衣:“你個烏鴉嘴!”
質辛伸手就拉住劍布衣的衣袖,阻止了他離去,期待道:“叔叔!你告訴一下質辛,我爹娘他們離開江山美人亭了嗎?”
劍布衣欲走的身子一窒,回眸看向質辛,想起江山美人亭的情形,心頭沉歎,輕聲道:“都離開了!”
質辛心頭一陣歡喜,回眸看向劫塵:“姑姑!按這個叔叔說的,我們剛走後爹娘就走了,那我不就可以很快見到他們了?”
劫塵溫和輕嗯一聲,眸光隱憂若有所思地盯著消失了劍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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