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斷情

“保護子衿。”我隻來得及甩下一句話,人已經撲了出去,十數條黑影猛的竄了上來,將我團團的包圍,一時間劍影憧憧,寒光耀眼。

夜說的沒錯,這一次來的人可謂是殺手中的頂尖人物,放在江湖中單獨行動也絕不寒磣,更可怕的是,他們訓練有素,配合打的天衣無縫,一時半會間我竟然無從掙脫。

左手才點倒一人,空缺立即有人補上,快的讓我根本來不及尋找縫隙。

一腳踹翻一人,我的身形還來不及穩住,眼角已經瞄到三把劍同時指向我的上中下三路,背後還有劍風及體的聲音。

右邊兩把刀,我根本不及再看,活活往左邊一擰腰,手指連彈,數柄劍被我彈斷,劍尖如暗器倒飛,插入他們身體裏。

“嘖嘖,武功沒放下嘛,不錯,不錯。”房頂上的某人,老神在在的倚著房簷,翹著二郎腿,晃晃悠悠手中的酒壺,撐著她的腦袋,慵懶而嬌嗲,“哎呀,左邊,左邊兩個,先點左邊的,順便一腳,可以踢你右邊三個,啊,啊,啊,下麵,下麵有地躺刀,注意,注意,雪花蓋頂……”

我一拳打飛麵前的女子,朝著她的方向惡狠狠的出聲,“你他媽的給老娘閉嘴,要麽你下來打。”

她的纖纖玉手一捂,不甚清楚的聲音傳來,“好吧,我閉嘴,不過好像打你的人下手很輕啊,比起你那可愛的小爺那邊,你真輕鬆。”

什麽?

我一眼瞄向流波那邊,他黑色的衣袍淹沒在眾多圍擁的黑色勁裝下,我隻能從他身後搶眼的青碧色子衿衣衫中判斷他的方位。

他的功力我不擔心,但是我看到,與圍攻我不同,那些在他身前的人,在刀光劍影中更多的是摻雜了無數的暗器,讓他在保護子衿時更加的束手束腳。

“叮,叮,叮……”他磕飛的暗器就落在不遠的地麵上,借著月色的光,我看到暗器的寒刃上透著淡淡的綠色。

有毒!

我一個分神,沒有留意到左邊靠近的人影,“嘶……”劍光擦過我的左臂,劃開衣袖,飛出一串紅色的血珠,我隻覺得手臂火辣辣的疼。

低頭飛快了掃了眼,是紅色的血,疼痛感也在告訴我,偷襲我的這把劍上,沒有淬毒,那也就是說,這兩批人,一批堵住我,隻是為了將我和流波子衿分開,另外一撥人,才是真正下殺手的人。

對象,子衿和流波。

我的受傷讓夜坐不住了,翩然的站了起來,“剛表揚完你就丟人,不行你就說話,我不介意免費幫一次。”

我點上自己手臂的穴道,讓血流不那麽快,對著她的方向一瞪眼,“你他媽的看夠了沒有,別讓我下殺手,殺完他們第一個我就宰了你。”

“哎……”她幽幽一歎氣,鮮豔的羅裙如綻開的花朵,瞬間飛舞在月色中,飄飄蕩蕩似被風刮起,輕的沒有一點重量,黑色的長發在空中扇狀展開,灑出狂亂的弧度。

夜魅月華,妖之歌舞。

金黃色的麵具,冰冷的看不到表情,更像是嗜血之魔降臨天際,期待著吸食魂魄,偏偏美的勾魂驚心。

那瞬間,不少人停住了手中的動作,看著那血紅豔麗翩然的靠近。

她的笑,似遠空銀鈴,脆嫩嫩的。

她的舞,精靈輕巧,炫彩奪目。

她的手,柔若無骨,千載鍾乳石滴成的筍尖般剔透。

她的發,漆黑柔滑,天瀑垂懸,緩緩回歸身後,鬢邊一朵紅色的曼陀羅,猶沾露珠,嬌豔欲滴。

風中飛舞著,仿佛剛剛幻化人形的妖魂,好奇的落入人間,卻忘記了收斂妖氣。

她落在我身邊,聲音綿軟,“怎麽樣,漂亮嗎?”

我翻翻白眼,死女人,這個時候都不忘記玩耍。

“去那邊,姑娘我不要你救。”劈翻麵前的人,我拿胳膊肘一捅她,示意著流波的方向。

她手指一伸,指尖瞬間閃亮,仿佛捏著星辰耀眼,頓時一片人影翻身倒地,而她,娉婷宛然,吃吃的笑聲不斷的傳來,“你是我搭檔,救你免費,救他們收錢,不如我在這,你去那邊啊,說不定你去那邊,人家的毒暗器就不敢出手了。”

話中有話,但是我相信她的判斷,身形一展,在夜的掩護下頓時從人群中飛出,落在流波身旁。

仿佛被夜說中了般,那些不時偷襲的暗器,突然不再發射,隻是人群再次分成兩撥,一撥攻向我,一撥朝流波和子衿逼近,試圖將他們和我分開。

對他們兩個是痛下殺手,對我卻是留有餘地,這樣的攻擊太讓人思索了。

我緊緊的護衛在子衿和流波身前,一聲冷哼,“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想要殺他們,除非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他們互相看了眼,在無形的商量著什麽。

突然,他們動作一變,所有的人掌心一晃,刀劍頓時被丟棄一旁,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為首一人手中東西落地,我的眼前立即彌漫起白色的煙霧,刺鼻而嗆人,眼前朦朧模糊,什麽也看不清楚。

無數破空風聲響起,我想也沒想的攔在他們身前,身上的外衫飛起,灌注全身的力量,如撐開的巨傘,阻攔下所有的暗器。

“唔……”迷霧中,身邊的悶哼特別的刺耳,是流波的聲音,也如同一記刀尖插在我的心頭。

再無保留,我掌風呼嘯,卷起地麵上所有的殘留兵刃,一股腦的刺向他們的方向,聽到數聲的慘叫,硝煙已被我的掌風刮散。

當風刮去最後一點殘留的煙霧,我看見身邊的流波身形搖搖欲墜,手指捂著胸口,指縫中的血是黑色,深沉的黑色。

“流波!!!”我一把抱住他軟倒的身形,手指連點,暫時截住他的血脈,視線張皇的四下搜尋,“夜,你個混蛋夜,死哪去了?”

“喲,想我啊。”嗲嗲的語調從我身後傳來,魅惑的香氣伴隨著她豔紅的身影落在我的身邊,金色的麵具動了動,我幾乎能看到她慵懶的撇了眼我的方向,“‘落雪暗銷魂’嘖嘖,這麽珍貴的毒藥,所有的兵器上都淬了,真是大手筆啊。”

“別跟我囉嗦,你能解麽?”我的汗都急出來了,流波的臉色已經開始鐵青,嘴唇泛著青紫,她居然還有閑情逸致說毒藥珍貴?

一聲冷哼,她慢慢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這個要五百兩黃金,要是欠著,三分利息。”

我話也沒說,直接劈手奪過藥,湊上流波的唇邊,一股腦的全給他灌了下去,夜在我身邊背著手,悠悠閑閑的踢踢這個,踹踹那個,偶爾停下來,伸手摸摸,“不錯不錯,居然還有幾兩金子,便宜是便宜了點,總好過我白出手一錢也撈不著;這個小刀不錯,嘖嘖,這個鏢囊也挺好……”忽然,她停下手,手中抓著個黑乎乎的東西,“這個是啥?”

流波的臉色慢慢恢複了些紅潤,聞聲我一轉頭,一眼看到他手中的那黑色的東西,頓時一股無名火起從心底竄起,直衝腦門,眼前一片通紅。

奪過她手中的黑色令牌,我衝著夜甩下一句話,“替我照顧流波。”騰身而起,飛快的沒入夜色中。

孤寂的冷風,清冷的夜。

月亮被烏雲層層的掩蓋,大地一片漆黑。

窗邊,霜白清瘦的人影,手中握著什麽,一貫冰冷的麵容上漸漸浮現出不耐,遠眺著,似在期盼什麽。

發,披散在身後,搖曳著青絲,卻讓那人影更形冰寒。

他,被黑夜包裹,孤傲的一點白。

“你是在等他們的消息嗎?”我從黑幕中慢慢的走出,臉沉似冰,手中拿著黑色的令牌,“我告訴你,他們不會來了。”我冷冷的笑著,“穆沄逸,流波已經由皇姐賜給了我,沒想到你居然下如此黑手,你到底想怎麽樣?”

他看著我,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目光下落,停留在我手中的令牌之上。

兩人間,隻有我身上爆發出來的火山烈焰,和他的冰寒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隻要他們兩個人的命,不會傷你。”終於,他那冰白的唇微啟,吐露出一絲無奈。

“哈哈……”我冷笑,“要他們兩個人的命?那你最好先殺了我,上官楚燁,隻為護衛他們而存在。”

“是麽?”他的聲音顫著,仿佛寒冰終於有了裂痕,逐漸的深入,碎了,“隻為他們嗎?”

“是!”我斬釘截鐵。

他笑了,清泉一般幽深,“你會後悔的。”

我慢慢的搖了搖頭,堅定的聲音如同誓言,“愛他們,永不後悔。”

他望著我的腰際,那裏有一方青翠玉佩,流轉著無暇透潤的光彩,“曾經,你也說過愛我永不後悔,如今,後悔了嗎?”

我的左手穴道在飛馳中早已解開,豔紅的血早已經濕透整條衣袖,順著左邊的衣衫淌落,一陣陣的疼。

手指被血沾染,粘膩著,我摘下腰際的玉佩,看那碧綠與鮮紅重疊,竟然是沉沉的灰黑色。

一滴滴的血,順著我手中的玉佩落在地上,“嗒……嗒……嗒……”

空氣中,慢慢的傳去我的聲音,“我,上官楚燁在此立誓,與穆沄逸從此恩斷情絕,他日再會,隻是路人,若再犯我愛人,休怪我手下無情。”

“啪!”玉佩如齏粉,在我掌中碎裂,從指縫中流瀉,落在地上,散了。

風吹起,我轉身,飛掠而去。

隱約間視線掃過,他的身影在風中晃了晃,手指捂上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