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東山有樹名青竹

這些人當中隻有少許長弓城人氏,而且這些長弓人氏,也隻有極少數認識張易。

要不是兩人身著白衣秀才服,他們說不定還把兩人當做容貌俊秀的書童。

張易沒有在意,這十分正常,風重樓喬居正兩人在東山文會上露臉了幾次,大家印象深刻嘛。

風重樓倒有些看不下去,站起身來要介紹張易的身份,被張易拉著坐下。

不多久,東山文會便正式開始了。

“諸君安坐,謝姑娘有事耽擱,恐怕遲些才會來。”

一位侍女從戲台後的帷幕中走出,欠身向在場的讀書人道歉。

“不妨事不妨事。”

“我等靜候謝姑娘便是。”

“此等良辰美景,獨缺謝姑娘一人呀。”

諸多讀書人唏噓長歎,好在謝姑娘隻是晚到一會,不至於不來,否則他們來參加東山文會,定然少了不少樂趣。

風重樓嗤笑一聲,低聲對張易四人道:“陳兄,傳聞這位謝姑娘可是來自東晉謝府,不知是真是假?”

陳亮對謝雨十分關心,對這個傳聞自然也聽過,微笑搖頭道:“謝姑娘天姿國色,一看便是出身高貴之人。

隻不過,是否跟傳說中那座謝府有關,卻是不知。”

“東晉謝府?”

張易有些好奇,他不曾聽過。

陳亮連忙解釋道:“你年紀還小,許多事情自是不知。

東晉乃我大周皇朝排名第一的強國。

而其能夠雄踞諸侯國鼇頭數百年,跟王謝兩家脫不了關係。”

“王謝兩家?”

張易被陳亮越說越糊塗。

風重樓急忙接過話頭,咧嘴道:“阿易,你連這都不知道?

大周皇朝下轄百國,可整個皇朝旗下,隻有十餘世家。

王謝兩家便是大陸頂尖世家,東晉坐擁兩大世家,自然無可匹敵。”

“原來如此。”

張易輕輕點頭,如今這片大陸與他所知的截然不同。

上古時代,王謝兩姓幾乎沒有人才出世,現在卻如此閃耀輝煌。

等自己學業有成,定要學夫子駕牛車周遊百國。

“王謝兩府跟其他世家爭鋒相對不同,王府是東晉王族,謝府則跟王府世代通婚,永修舊好。

王謝兩府聖地在百年前被兩族大儒合而為一,起名烏衣巷。”

很少說話的喬居正突然開口道:“傳聞烏衣巷內,讀書聲震撼乾坤,浩然正氣長存,能使枯木逢春,花開不敗,若有機會前去看看,雖死無憾啊。”

張易等人隨意閑聊,興趣相投,相談甚歡。

待聊到將來若得中進士,是要仗劍遊曆天下行俠仗義;還是到縣府就職慢慢攀登,將來做個經世能臣。

風重樓自然選擇仗劍天下行。

陳亮和喬居正,則對做治國平天下情有獨鍾。

而張林,他一直很少說話,當風重樓開口問起,張易等人又好奇看向他,他低聲道:“我沒有那麽大的夢想,若是能考上進士的話,那便再說。”

“這個不能算數。”

陳亮對張易這個書童頗為好奇,得中童生後,三天積蓄文氣,就能夠考中秀才,這天賦比他都強得多。

雖然張林在縣試時名次不佳,但足以說明實力。

張林隻好道:“我對做官和遊曆天下都沒有興趣,將來若是小易要做什麽,我便陪著他去好了。”

眾人將目光瞧向張易。

張易笑著拍拍張林的肩膀,道:“張林,你如今已經是秀才了,不再是那個文弱書童。

許多事情,不要隻為了我著想,得多為自己想想。”

張林聽張易這話有些不對,連忙道:“小易,老爺當初待我不薄,無論是將來走到哪裏,我都是張府的人,你千萬別趕我出去。”

“你我親如兄弟,我怎會趕你離開。”

張易苦笑搖頭,張林哪裏都好,就是腦子有些迂腐,轉不過彎來,“我的意思是,你得為自己喜歡的東西努力,讀書修行,得有所求。

無欲無求,必然難成大器。”

“有所求?”

張林搖了搖頭,他現今真是不知道想幹什麽。

就算是鄉試縣試,都是張易讓他陪著一同考試,他方才去應試的。

……

“謝姑娘來了。”

正當大家開導張林的時候,站在流觴亭迎候貴賓的侍女高聲喊話,在場大多數讀書人激動的站了起來,紛紛探頭看去。

張易雖沒有站起來,卻也好奇看向流觴亭。

謝雨一襲素衣長裙,上麵繡著幾株青竹,頭上插著一根銀簪,就這樣款款踏上流觴亭,出現在眾人麵前,張易眼裏。

坦白講,謝雨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比起張易前些日子遇見的秋伊水遜色不少。

張易發現,這個女子身上有一股氣息,能夠吸引所有人的眼光,就連他都有一刹那的失神。

果不其然,他轉頭看去,在場所有讀書人的眼光,都聚集在謝雨身上。

萬千寵愛於一身。

謝雨盈盈一笑,欠身道:“真是對不起大家,謝雨遲到了。

為表歉意,先自罰一杯。”

話音剛落,謝雨從侍女手中接過一杯美酒,一口吞下,動作瀟灑無比,麵容看起來更加絕美。

“謝姑娘真乃巾幗英雄。”

“不輸男兒。”

“謝姑娘,這可怪不得你,若不是我非要拉著你談那首《青蘿》,你怎麽遲到?

要罰也應當罰我,我自罰三杯。”

一道響亮的聲音從石階下傳來。

眾人定睛看去,發現一名高高瘦瘦的年輕人正踏上,他身著藍色舉人袍,麵容雖一般,氣質卻頗為高潔出眾,站在謝雨身後,也沒有被奪去多少光彩。

沒等謝雨開口,他從侍女手裏奪過酒壺,揚手抬起,嘩啦啦的美酒順流而下,落入他的嘴裏,轉眼間酒壺就空了,笑著道:“好酒好酒。”

“夏公子倒真是個妙人。”

謝雨輕笑一聲,伸手向眾人介紹身旁的年輕人,“這位是從白馬書院而來的舉人夏乘風,在音律方麵頗為厲害,之前我們便是在研究一首新的琵琶曲,方才怠慢了各位。”

我從白馬來,請君騎白馬。

在座有不少舉人,甚至還有貢士在座。

但他們聽到白馬書院四個字,看向夏乘風的眼神就變得尊敬起來。

除卻高高在上的道一書院,白馬書院是白馬郡乃至伏流國的榮耀,伏流國讀書人莫不以能夠進入白馬書院讀書為榮。

“夏公子天賦異稟,謝姑娘更是音律大家,癡情音律,自是應該。”

一名藍衣舉人開口道,眾人齊齊應和,讓開道路迎接兩人入場。

謝雨款款而來,夏乘風緊隨其後,兩人在首席落座,與張易陳亮等人的座位相隔不遠。

一名侍女侍奉在兩人身邊,謝雨低頭說了幾句,那侍女轉身上了高台,盈盈笑道:“我家姑娘說了,今日本就耽擱了不少時間,閑話少說,直接開始鬥詩便好。”

鬥詩,是大周皇朝文會最重要的一項。

參加文會之人,皆應按照題目作詩,經由眾人品評,評出名次。

若是能在東山文會這等大型文會奪魁,文名很快便能傳遍伏流國。

所謂鬥詩,無論詩詞歌賦,皆可!

“那今日文會,當以何物為題?”

陳亮眼見謝雨從身前走過,想要伸出手去,卻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正眼都不敢去瞧。

待謝雨走過,與夏乘風在不遠處談笑風生,這才後悔莫及,心中暗暗鄙夷自己沒有誌氣。

聽聞侍女說出鬥詩二字,陳亮便立即站了起來,首先發問,今日他一定要做出一首好詩。

“回舉人老爺的話,小姐說了,前年以青山為題,去年以流觴亭溪水為題,今年春季,便以這漫山遍野的桃花為題。”

侍女見一名藍衣舉人站了起來,十分恭敬的應答。

陳亮自始至終不敢看向謝雨,高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先來一首《憶江南·青竹桃花》。”

“春去也,共醉豔陽天。

東山有樹名青竹,宛若桃花水中流。

惟願花枝俏。”

自古以來,竹是品格堅貞剛毅、不屈向上、謙遜有節的象征。

陳亮這等寒門子弟,對青竹喜愛有加。

謝雨喜青竹,更是給自己起了一個“青竹居士”的名號。

陳亮喜青竹,更喜青竹居士。

今日他終是鼓起勇氣,做了這首詞,他將青竹的樹葉比作桃花,順水流去,在豔陽天裏嬌俏動人。

“好!”

風重樓當先鼓掌,他向來目中無人,此刻卻對陳亮刮目相看。

這陳亮看起來頗為老實,今日竟然如此狂放大膽,當著眾人誇賞謝雨,實為一介狂士,值得鼓掌。

再說了,這首詞著實不錯。

其餘讀書人紛紛鼓掌,這詞意境明顯,他們對這位藍衣舉人相當佩服。

陳亮站在原地,原本還在醞釀情緒準備跟謝雨說上兩句,誰知被風重樓這一起哄,那股激動莫名的情緒頓時消失不見。

輕笑一聲,跪坐原地,飲酒一杯。

“這詞寫的頗好,隻是這桃山少青竹,哪來花枝俏?”

謝雨輕笑一聲,隨意點評陳亮這首詞,仿佛這首詞中的青竹跟她毫無關係,然後她端起酒杯,對陳亮道:“這位兄台,謝雨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