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格薩爾:征服了一整個帝國

渡鴉飛翔起來,黑色的羽毛搖搖曳曳的下落。

天空湛藍無雲,格薩爾躺在床頭懶洋洋曬著太陽,伊利亞緊張的注視著天空。

而其他船員還在船支起的帳篷中緊緊的握住船槳,一言不發——當把巨大的希望全部寄放在了一隻小小的渡鴉上時,他們不僅不敢撤掉船布,巴不得捂上耳朵。

太可怕了,如果渡鴉因為找不到岸而回來,想想它的嘶鳴就覺得可怕。

“伊利亞,放輕鬆些。”

格薩爾把手搭在伊利亞肩上。

“做不到啊。”

伊利亞臉上掛起一絲苦笑。

“我給你說個秘密吧。”

格薩爾盤腿坐起,和伊利亞並肩,在他耳邊悄悄說:“島嶼和我們一樣,具有生命,它會在大海中移動、靜止、下沉,和升起,我們在找島的同時,島也在找我們。

“不過,島隻願意被特定的人找到,這個人必須意誌堅定,內心敏銳,能捕捉得到它的呼喚,能在去找它的航路中沒有疑慮。

“如果你對島的存在懷有懷疑,那麽,島就會悄悄潛進深海,讓你的船支從它上麵掠過,如果你用盡力氣去靠近它,不懷疑它的存在,島就會離我們越來越近,因為島也在用力靠近我們。”

伊利亞的苦笑不減反增。

“我們確實用光了力氣。”

他說。

但是,要說對島嶼的存在堅信不疑?

伊利亞認為自己沒有做到這一點。

他對格薩爾的指揮是堅信不疑沒錯,但其他人是否一樣他不得而知,大多數都是看到墜海的同伴後,把懷疑的話吞進肚子中。

伊利亞無可奈何的對視著格薩爾那雙堅定的雙眸,不願點破,隻敢迎合。

伊利亞看著天空,用格薩爾的思維方式祈禱,願格薩爾強大的,勇敢的信念能強過這船中的其餘人。

由遠及近的,羽翼的撲騰聲傳來,伊利亞心中一沉,突然就不敢望向天空了——難道那隻該死的烏鴉回來了?

船員也聽到了這哀怨的聲音,成冰的怨氣直戳戳刺向格薩爾後背。

格薩爾在船頭四肢大開,喜笑顏開的歡呼。

“到了!”

船中默默無聲。

“到了!

島嶼找到了!

向前劃!

剛才是海鷗在叫!”

“哎——”船員們撤下遮擋視線的布,像看見美人一樣狂熱的看著海鷗。

他們在格薩爾的吼聲中得到新生,恢複了掠奪者的本性,雙眼赤紅,青筋暴起,迫不及待的要讓戰斧飲血。

島嶼以最沉著的寧靜迎接了最狂躁的戰士們。

島上的住宅,道路,以及還燃燒著的木材處處顯示著有人居住的痕跡,但屢屢破門而入後卻總是空****。

翻牆倒櫃之後也沒有找到值錢的珠寶,鍋裏剩下的食物也樸素至極。

無處宣泄的暴戾全部發泄在了無辜的木牆上,船員們七手八腳,拆毀一棟棟房屋。

隻有格薩爾和伊利亞保持著冷靜,泥濘的土壤上有一串新的腳印,並且很詭異的,在觀察了幾個地方後兩人發現,不同起點的腳印都是向同一個方向延伸。

兩人對視一眼,掏出斧頭,一前一後沿著腳印前進。

新的地方,新的人群,他們吃怎麽樣的食物?

他們說什麽語言?

他們戰鬥技巧如何?

他們的神是誰?

哪邊的更強大?

若信仰著同一個神,此刻神靈會偏愛哪邊?

想到這些,格薩爾緊握住斧頭的手不住顫抖。

他又握了握斧頭。

沉甸甸的感覺讓他安心。

宏大的歌聲響徹,飛出到門外。

門外兩人聽不懂其中含義,警惕的側身,貼緊了木門。

唱詞不是沙特阿卡的語言,但是瓦解人心的旋律比海上的暴風雨更容易擊潰意誌。

格薩爾透過木縫要看看敵人人數,裏麵幾乎是一片密林。

不行!

格薩爾心中說道。

裏麵的人雖然沒有武器和鎧甲,但他們的歌聲比什麽都要致命,再聽下去,格薩爾一定會放下斧頭,對寶物視而不見,加入他們的歌唱。

伊利亞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兩人對視點頭,一起退步,衝撞,破門,兩柄戰斧隨即帶走了兩條性命。

歌唱在慘叫中戛然而止,密林像被風吹過,齊刷刷望向了兩人。

奇異的旋律停止了,壓不住的殘暴在兩人胸膛間擴散,驅使著戰斧的揮動。

鮮血混進了泥土,幾聲仍在繚繞的尾音被慘叫覆蓋,如果說之前的歌唱讓格薩爾險些放下戰斧,那現在接連不斷的哀嚎隻增加了他嗜血的欲望。

其中一個人很勇敢,他穿著黑袍子,拿著十字架對著格薩爾念叨著他聽不懂的語言。

格薩爾以為那是武器,但沒有看出作戰的架勢。

格薩爾停止了進攻,他想看看這個島嶼上,男人的戰鬥方式。

男人不停的念,格薩爾不耐煩了,斧頭砍進了男人嘴中。

男人口中的惡靈不僅沒有退散,還奪走了他性命。

手無寸鐵的人企圖擺脫,但還沒跑幾步,就被聞聲趕來的沙特阿卡人屠殺。

就像走進了新生的羔羊中,這些人還沒有反抗就一命嗚呼。

很快的,血淋淋的十人站在血淋淋的島嶼上,像征服了一整個帝國一樣趾高氣昂。

他們把木屋中的金銀搜刮幹淨,成堆成堆的放進木箱。

放不盡的部分大把大把塞進破爛的衣兜中——然後重新掉落。

在歡欣鼓舞間,一個眉目低垂的人走了進來,大步流星。

他的笑容很難揣測,看到血腥和斷肢沒有害怕,看到凶殘的戰士也沒有退縮。

他氣定神閑的走過戰士,輕盈的跨過屍體,眼睛輕輕瞟向格薩爾。

“哦?

看得出來,你就是領頭的人,我記住你了。”

他平和的對格薩爾說道。

所有人,包括格薩爾,看到這個始終眉目低垂的人時,戰意都煙消雲散。

“你會說我們的語言?”

格薩爾問。

“會些。

這樣方便些。”

眉目低垂的男人轉身看著另外九個戰士,雙手自然的疊在一起,他微笑著說:“看來是為了財富而來。”

說完,他向格薩爾伸出比他那女人還白淨的手。

格薩爾瞬間懂得了他的意思,這件事戰士絕不能做,但他無法抵擋這種溫柔又不容反對的要求,而其餘人即使想製止也都視若無睹。

那人走上台階,在平台的木板上輕輕敲打,響聲空洞的地方被戰斧劈碎。

“如果要搜刮寶藏,這個,比你那些更有價值,我就是為此而來。”

斧頭還給了格薩爾,格薩爾舔著嘴唇搶過了書,極快的翻著,裏麵的文字他不認識。

“這是什麽?”

格薩爾問。

“智慧。”

“智?

慧?”

格薩爾一把抓起眉目低垂的人,用斧頭勾住他的脖子。

“你的智慧,會比我的斧子厲害。”

“是的。”

“會保證你不死?”

“會的。”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不信。”

“嗯?”

格薩爾一陣驚愕,他第一次看到有人這麽冷靜的看待死亡的威脅,就算最難纏的對手,這個時候也該恐懼才對。

“不信,”那張眉目低垂的臉更加高深莫測,“我見過我的死亡,不是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