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顧國不能亡

顧城算是薑山見到的這個世界第一座城池——昆吾城不算,那兒已成一片湖泊,沒見到一塊磚。

顧城給人的第一印象,是粗獷、厚重。

便仿佛一整塊巨大的石頭鑄造。

整體一種青灰色的氣氛,街道是青灰色的,兩側的建築是青灰色的,一眼望去,盡是青灰一色。

遠遠的,便見一座雄偉的青石宮殿坐落在城中央,屋簷鬥拱,皆以石鑄,嵌以美玉、黃金、青銅為飾,粗獷威嚴之中,竟也不乏精美。

在夕陽斜照之下,那些美玉、黃金、青銅的裝飾,反射著五彩斑斕的光,十分有些夢幻。

那就是顧國的王宮。

而顧烈的上將軍府,就座落在王宮外的一側,獨門獨戶,盡色清灰,沒有金玉裝飾,顯得高大質樸。

薑山和有施玨走進上將軍府,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有施玨還挺得意,說:“我和芸是好朋友,經常來這裏玩。”

又說:“芸就是顧芸,她是顧烈的獨女。”

薑山隻不說話。

早見一位身披金甲、騎著一頭爪牙鋒利的駁獸的女將,橫衝直撞而來,口裏還一陣接一陣吆喝。

“玨,吃我一刀!”

一道十餘丈的緋紅刀光迎麵潑灑而來,鋒芒熾熱,空氣扭曲;有施玨歡叫一聲:“來了!”

她一拳打出,淡綠色的真罡與緋紅的刀光碰撞在一起,掀起一陣劇烈的狂風,將周圍的花草樹木,吹的一片火星,遍地狼藉。

高大的駁獸衝到近前,女將橫刀勒韁,駁獸狂嗥一聲,半截身子直立起來,灑下一片陰影。

“玨!”

女將翻身從駁獸的背上跳下來,信手一丟,手裏的長刀飛出去幾十丈,幾個披甲武士手忙腳亂的接住長刀。

女將上前,和有施玨狠狠的擁抱了一個,說:“你不是接應仲玉殿下去了嗎?這位,就是仲玉殿下?”

她上上下下打量薑山。

有施玨一聽,忙道:“不是,他……”

薑山直接打斷她,說:“我不是仲玉,我叫薑山。”

女將眨了眨眼,睫毛竟然顯現出一抹紅色,她看了看薑山,又看了看有施玨:“你沒接到仲玉殿下?”

薑山已經忍耐不住,直道:“我要見顧烈將軍!”

顧芸詫異:“見我父親作什麽?”

薑山一字一頓:“有很重要的事!”

顧芸聽了,看向有施玨:“是嗎?”

有施玨道:“是。”

顧芸爽朗一笑:“行,我帶你去見我父親。”

見到顧烈的時候,他正盯著掛在牆上的地圖出神;但顧烈對有施玨和薑山的到來,並未顯出多餘的情緒。

他擺手打發走了顧芸,眼睛一直盯著地圖,頭也沒回,道:“仲玉就在我府上,如果你們想帶走他,戰勝我即可。”

顧烈的聲音沉重猶如鐵石。

隻一開口,就把薑山和有施玨堵住了。

在看到顧烈的背影的第一時間,薑山的心提了起來——他從顧烈身上,捕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好像顧烈一轉身,他就會死!

直到顧烈開口說話,這種致死的危機感才漸漸散去。

薑山吸了口氣,穩住心神,道:“我想知道,上將軍捉了仲玉,目的為何。”

顧烈的目光在地圖上逡巡,然後轉身,一張幾無表情的方正的臉對著薑山;他眼睛裏隱隱有一縷紅光縈繞,在盯著薑山的那一瞬間,那種致死性的危機,又冒了出來。

薑山強忍著轉身逃離的衝動,繼續說道:“上將軍氣度恢弘,威嚴隆重;我想上將軍把仲玉捉到府中,應該不是懷著與顧頑一樣的目的吧?”

說到顧頑,顧烈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不屑。

那種危機感,又消失了。

顧烈緩緩坐下來,道:“我與仲玉談過,他說起過你。你叫薑山。”

薑山點頭:“上將軍知道我的名字,我很榮幸。”

顧烈道:“你不是仲玉的家臣、奴仆,你隻是與他做了一個交易。在夏後氏墜落的當今,以交易為名,你卻願意為他出生入死,我很欣賞你。”

薑山灑然一笑:“做人要有信義。”

顧烈點了點頭。

然後便道:“你有強大的勇氣,也是一個聰明人。你也許已經猜出,我心中的猶疑。所以,你才來見我。”

薑山道:“上將軍對仲玉的態度並不差,最重要的是,上將軍沒殺有施玨。”

說:“我不覺得一國上將軍會是個優柔寡斷、不決殺伐的人。”

顧烈口中吐出一聲淡淡的歎息,他伸手示意:“請坐。”

薑山和啞巴一樣的有施玨便在旁邊坐下來。

顧烈道:“我所為者,並無不可言。”

他道:“武光挾滅昆吾國之威,陳兵丹水之畔,對我顧國虎視眈眈。丹水的規則雖然奇妙,但已不足為憑。武光驅策二十萬昆吾國奴隸正在修造祭壇,一旦修成,必以奴隸之血為祭,壓製丹水規則,然後揮兵**,攻入我國。”

他歎息一聲:“我並不畏懼武光。我曾是一個野人,蒙君上親睞提拔,賜我姓氏,付我重托,便身死魂滅,我亦毫不猶豫。”

野人,便是這個世界的普通百姓,隻有名字,沒有姓氏;有氏的是國人,有姓有氏的才是貴族。

沒想到顧烈居然是野人出身!

他說:“但顧國不能亡!”

他語氣低沉,堅定。

薑山如一旁觀者,聽著顧烈滿含感情的話,心裏卻十分冷靜,並不為之所觸動。

說白了,他薑山對這個世界,並無歸屬感。所作的一切,都不過是出於自身原則的一樁交易。

昆吾國也好,顧國也罷,存亡與否,都與薑山無關。

他這裏來,隻是在履行自己的交易原則。

顧烈仿佛自言自語:“我請仲玉殿下至此,目的之一,是想通過仲玉殿下,求得一些援助。夏後氏雖然墜落,但夏後氏據有天下萬載,我料想底蘊深厚,即使遭難,也有殘餘。若能請來一些強者,不說擊潰武光,隻消保住顧國便足矣。”

薑山一聽,倒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不過轉念想到仲玉現在的處境——便是當初初遇薑山時,身邊也隻跟著一個元信,別無其他強者護衛。

現在雖然冒出個有施玨,但有施玨的能耐不提,腦子卻不大聰明,不搗亂就算好的了。

所以,夏後氏所謂的底蘊深厚,即使有殘餘,恐怕也兼顧不到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