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八年後
盛夏已過,獨屬於夏日的燥意在這夏末已然不太明顯。初秋的涼風提前襲來,叫人心生快意,偶爾一場雨,將最後一絲夏意洗了個幹淨。
院中的一棵新樹仍舊載滿了葉子,整體仍是綠色,葉邊卻悄悄卷起。
樹下有一少年,一身藍衣一柄劍,風拂過,束成馬尾的頭發從側邊遮住了眼。
“小寶。”
方多病提手細細將頭發摘下,卻不轉過身來:“師父今天來我這做什麽?莫不是前些日子給花魁姐姐寫的《劫世累姻緣歌》不甚得勁,也來念給我聽聽?”
李相夷以手作拳在唇前輕咳了下,剛想解釋些什麽,卻又從方多病那聽得了什麽。
“你又打算拿我年紀尚輕來做敷衍了?”方多病終於轉過身子,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我已滿十八成年了,師、父。”最後的這句師父一字一頓,李相夷倒從中聽出了不小的委屈和不滿。
眼前的少年的確已然長大,最初的幼態已然不在,五官變得精致英氣,隻是一雙大眼卻沒有隨歲月流逝而消失。一身天青色坎肩箭袖袍在他身上顯得極為合適,少年之氣顯,也不缺貴氣。
的確已經不再是八年前那個十歲稚童了。
李相夷點了點方多病的額頭,曾經需得微微彎腰手往下放做的動作,如今則是平抬起手來便可做得。
那身高已經與他相仿的少年,此刻仍然氣呼呼的,嘴上卻還不忘:“袖月樓的花魁姐姐可叫師父傾心?下棋寫詩以胭脂為墨,可真是快意。”
李相夷手扶了扶額:“袖月樓的花魁小寶你也不是不認識,師父去那真的隻是為了查案。”
方多病還嘴道:“原本的目的是查案,可不知道後來是否還是。”
“何況,查案為何不肯帶我?”
也不能說方多病使小脾氣,畢竟這些年來他們一直是在一起的。
查案,練武,處理江湖雜事。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四顧門門主李相夷身邊那位少年,便是他的愛徒方多病。
兩人形影不離。
可此番這個案子,李相夷卻不讓方多病跟著一起了。
方多病更是咬牙道:“我已經成年了師父,你還要我再強調多少遍啊,不要再用我是小孩子不能進青樓的理由把我給甩開。”
他上前一步與李相夷靠得更近,認真地盯著李相夷的眼睛,兩人之間仿佛失去了距離。
沒人敢離李相夷這麽近,除了方多病。
李相夷看著方多病的眼睛,先一步移開視線:“好了好了,師父知道了。下回絕對不把小寶丟下。”
方多病一臉不信,但還是與他拉開了距離。
李相夷拍了拍胸脯,心中想道。
最近一看到小寶的眼睛便會心悸,不安,心頭莫名壓著一股悲傷與難受。
他後撤了一步,心中那奇怪的感覺消失。
方多病眼中還是帶有著一絲懷疑:“你不許騙我。”
“師父怎麽會騙你呢?”李相夷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以前可沒少騙我。”方多病嘟囔了一句,叫李相夷聽了去。
他實在是無奈,上一世的他究竟把小寶騙成個什麽樣,才叫他這般。
方多病話頭一轉,又重新回到了最初:“三十六句《劫世累姻緣歌》,師父當真是文采斐然啊。”
李相夷嘴唇微微咧開倒抽了口氣,手指撓了撓太陽穴,頗為頭疼道:“小寶,破案,破案……”
方多病懷中抱著爾雅劍,哼了一聲。
李相夷看了看依然一副生悶氣模樣的小徒弟,拉過他來彎彎眼:“袖月樓的花魁,她是有一位意中人的。兩人早已說定要相伴一生,隻等她的意中郎來將她贖出。”
他拍了拍方多病:“既已有心上人,怎會背之?”
這句有頭無尾的話叫方多病心頭一顫。
李相夷無甚察覺似的,接著說道:“近日,袖月樓有位青袖姑娘失蹤了,她是花魁竹袖姑娘的至交。竹袖姑娘與我有交情,故而拜托我查清此案。”
方多病正色道:“那位青袖姑娘可有下落了?”
李相夷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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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明星乍現,周圍漸漸融入一片夜色之中。
方多病躺在**,單手枕在頭下。
他如今十八,身子也挺闊了不少。年初的時候李相夷給他更換了張更寬更長些的架子床,更合適的床自是睡得更舒服些。
這床的確寬敞不少,他一人躺下依舊剩了不少餘地,還能再容納一人。
隻是今晚,方多病並無睡意。
最近這些日子,方多病晚上總是睡不好。
許是因為他近來總做夢,夢中他好像傷心欲絕,醒來卻總是記不得夢到中的事。
方多病歎口氣,翻了個身,又想起另一件事情。
八年前,笛飛聲肅清了金鴛盟盟內以角麗譙為首的一眾勢力。
不僅如此,還與四顧門簽訂了和平協議。
外人自是不知曉的,原本應該水火不容的兩個門派,怎麽偏就這般融洽。
隻是他們三人自是知曉。
八年前。
李相夷抱胸笑道:“角大美女那般貌美,笛飛聲也下得去手啊。”
方多病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笛飛聲的聲音傳來。
“話這麽多,我看你現在也死不掉了。”
笛飛聲看了看李相夷,雖然是句嘲諷,嘴角卻罕見的有一絲笑意。
李相夷:?
笛飛聲上下掃視方多病:“你果然是個傻子。”
方多病:?
自那回笛飛聲以一己之力讓兩人無語後,他就隔三差五來找李相夷比武。
雖然每次都打不過。
但他持之以恒了很多年。
這麽算算,似乎笛飛聲已經有很久沒來找李相夷比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