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夢魘
方多病感覺到了，自己好像是在做夢。
他好像看見了好多好多人。
明明自己就在站在原地，好像什麽都沒想。
可是卻有許許多多事情在不斷閃過他的腦海。
他這是在哪？
他在做什麽？
他好像，在找一個人？
方多病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身處在一個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他不知目的，就順著人流往前走著。
路旁突然有一道聲音傳來：“你們可知，原來那蓮花樓樓主李蓮花，竟是當年的四顧門門主李相夷。”
方多病一激靈，仿佛這才回神，一下轉頭看向那路邊的說書人。
那說書人手拿扇子，正在滔滔不絕。
“話說那四顧門門主李相夷，中了這天下至毒碧茶。這中了碧茶之毒的人耳後會有三個黑點，不過數月毒便會蔓延至肺腑，無藥可解，毒發身亡。”
“但李相夷是何許人也？身懷獨家心法揚州慢，他怎會這樣輕易死去？那至純至陽的揚州慢竟可壓製他體內的碧茶之毒。”
“他化名江湖遊醫李蓮花，遊走在這世間十年，屢破奇案，得了這醫死人肉白骨的名號。”
方多病正聽得聚精會神，那說書人忽然將扇子指向他：“李蓮花在他人生最後一段時間，便是與這位天機山莊少莊主方少爺一同遊曆的。”
方多病沒想到矛頭會突然指向自己，一下愣住了。
那說書人繼續徐徐說道：“又說到這破案路上，李蓮花屢次動用自己的內功，或是救人，或是保護人。每一次動用真氣，都是讓他往黃泉路上多走一步。”
方多病的手攥成了拳頭。
“他曾經孤家寡人地遊曆這世間，後來有了方公子的陪伴，可因為李蓮花隱瞞了自己李相夷的身份，方少爺聽信了江湖傳言，便與他以劍對峙。”
方多病的嘴唇有些顫抖。
他喉嚨發緊，想要說些什麽，卻開不了口。
不是的……
不是嗎？
方多病無神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手。
他曾拿劍指著李蓮花。
還曾說過我們就此別過。
哪怕過後有多悔過。
“我當時，拿劍指著他。”
說書人歎了口氣：“李蓮花既是已死，你又何必如此執著呢？”
方多病猛一抬頭，他的眼眶已經紅透了，卻還是咬死了牙關用自己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李蓮花，沒有死。”
“何必執著呢？”說書人與他周圍的所有人都幽幽開口，嚇了方多病一跳。
方多病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這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安靜了，所有人都轉頭看著他，叫他心驚。
密密麻麻的眼神注視，每一個人都在說著一樣的話語。
“何必再執著呢？”
“李蓮花，已經死了。”
方多病被所有人包圍著，他們的眼神幽幽，緊緊盯著他，叫他喘不上氣的窒息。
說書人開口：“李蓮花已死，你又何必沉溺？”
其他的人緊跟著附和：“何必沉溺？”
方多病攥緊了自己手中的爾雅劍：“李蓮花不會死的……”
“你找了他這麽久了，可曾有他任何的消息？”所有人都說著這一句話，有人低語有人高聲尖叫，匯聚到方多病耳邊，煩人得緊。
周圍的人都靠過來，越圍越緊。
“李蓮花已經死了。”
“他沒有消息了。”
“你找不到他的。”
“放棄吧。”
“何必沉溺其中呢？”
方多病忍無可忍了，手中的爾雅劍往前一揮，但並未出鞘。
方多病剛想開口，卻發現周圍的所有人都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他好像突然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他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漆黑。
這又是哪裏？
他來這裏做什麽？
“方小寶。”
有一道異常熟悉，熟悉到方多病一聽到他的聲音就酸了鼻子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方多病轉過頭。
李蓮花就在幾步之外，正帶著他最熟悉的笑容，笑臉盈盈地瞧著他。
真的見到李蓮花之後，方多病反而一下子腦袋一片空白了。
方多病眼中的熱淚搖搖欲墜，完全模糊了他的視線，那個離他幾步之遙的人看不清了，這叫方多病很是害怕。
還好，等他擦掉眼淚之後，那人還在。
他走向李蓮花。
僅僅幾步，他走向他隻要幾步。
“李蓮花……”
方多病抑製不住自己的哭腔。
李蓮花微笑著，抬起了手，好像是想摸摸他的頭。
方多病還未等到他的手落到自己頭上，李蓮花突然一口鮮血吐出，倒下了。
這變故實在生的太快了，方多病都沒來得及接住他。
“李蓮花！”
方多病跪倒在地將他的身子扶進自己懷裏，卻發現，不知何時，李蓮花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襲紅衣。
剛剛李蓮花穿的是什麽來著，仿佛不是紅衣？
方多病慌亂地看著李蓮花。
李蓮花一口血吐完，臉色蒼白了好多。
“怎麽會……”方多病雙唇顫抖地吐出幾個字。
李蓮花勉強著勾了勾嘴角，微微張開口好像是想說什麽。
可是方多病沒有等到。
李蓮花手一鬆，跌落了下去。
“李蓮花！！！”
方多病猛地一下睜開眼。
心口處還在疼。
疼得厲害。
是一個夢。
方多病感覺到，眼眶仍然噙著淚，他眨了下眼，淚水便順著淚痕滑落下去了。
胸口悶得很，方多病想大口喘氣卻不自覺地顫抖了幾下。
躺著有些不順氣，他撐著自己坐起身，卻發現李相夷睡在自己身旁。
他的動靜把李相夷吵醒了，李相夷睜開眼，轉頭看向他。
“怎麽了，小寶？”
方多病說不出話來了。
剛剛壓下去的情緒，順著眼淚都一下子湧出。
李相夷看到的是，方多病愣愣地看著他，忽的一下便癟著嘴哭了，眼淚大滴大滴地掉出來。
哪怕是這樣了，他居然還瞧著自己。
就這麽盯著他，癟著嘴掉眼淚，也不哭出聲音來。
李相夷又心疼又好笑。
他把方多病抱到懷裏，一下又一下地拍著他的背。
“做噩夢了是不是？不怕，師父在的。”
方多病漸漸地有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