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片雲遮頂
彭歡喜搖骰子，似乎並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技巧，但每次的結果，卻總能在我意料之外。
噠！
手起盅落，骰盅一開，隻見一顆骰子剛好卡在兩顆骰子中間，從左側看，是三個四，從右側看，是三個三。
可骰子點數卻以從上往下看為標準，底下兩顆六點被中間那顆擋住，作不得數，由於中間那顆沒落地，不好判斷究竟是五點還是六點。
所以，這種情況也被視為零點。
在《蘭艾難分》一書中，這種技巧也被稱為“片雲遮頂”，有點可惜，書上隻論述了成型後的樣子，卻沒記錄過程。
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見。
仔細回憶起彭歡喜剛才搖骰子的畫麵，卻仍舊不得其法，想想也是，能上《千門十八羅漢歌》的大人物，誰又沒一、兩手絕活呢？
一手千術，從開發到融會貫通，需要花費大量時間，若是隻看一遍就能被外人輕易學會，那老千們早就餓死了。
正想著，彭歡喜正視我一眼，笑道：“別亂打主意，這手‘片雲遮頂’，絕不外傳，包老弟，請吧！”
我接過骰盅，表裏如一，嘴上答應，心中暗喜，能把一代千王逼到這個份上，舍我其誰？
這一回，我不再賣弄技巧，隻是簡單地將骰子蓋住，僅憑桌麵橫搖幾次，便完成了“銀盤飛燕”。
當骰盅開啟時，我微微一笑，這結果，讓勝券在握的彭歡喜感到十分詫異。
啪，啪，啪！
鼓完掌後，他驚歎道：“竟然是傳說中的‘銀盤飛燕’，千門中，會這招的人可不多啊！”
遲疑片刻，他上下打量著我，嘴裏嘟囔道：“難不成，你是千俠……不，不可能，千俠的兒子不是已經……”
我佯裝不知，問道：“彭院長，您在說什麽？”
“沒，沒什麽，隻是想起一些往事而已。”遲疑片刻後，他話鋒一轉，眉頭緊皺，一臉狐疑道：“這招‘銀盤飛燕’你是怎麽學到手的？”
“自然是師傅傳給我的，不過，我犯了點兒錯，現在已經被逐出師門了！”
“方便問一下你師傅的名字嗎？”
彭歡喜不比彭九真，沒那麽好糊弄，可真要實話實說，身份就暴露了，我隻能繼續圓謊，“康統一！”
“康統一，怎麽沒聽說過千門中有這號人？”
那是，像你這麽講究健康生活的人，那兩個牌子碰都不碰，又怎麽可能知道呢？
我故作姿態，淡然道：“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王侯將相，走卒販夫，每個人對名利的看法不一樣，也許，我師傅就是那種不太喜歡出名的人吧！”
“嗯，不錯，這把我們打平了，再來！”
“哦，下一把，我們比什麽？”
“大小都比完了，接下來自然是‘芝麻開花’”
我又看了一眼搖晃的漁船，欣然答應，拿起骰盅，便搖晃起來。
若是平時，我一定會把先手讓給他，畢竟諸如“芝麻開花”這種玩法，誰先就意味著誰要背負壓力，而後者既可以選擇加骰子，也可以選擇同樣高度，比較靈活。
可一來，我敢料定彭歡喜絕對沒有準備這麽大的骰子，二來，誰先搖，就意味著誰能夠繼續製定規則。
嘩啦，起！
一飛衝天之後，是左右互搏。
看得彭歡喜喜上眉梢，再次拍手稱讚道：“好一個‘龍騰虎躍’！”
然而，隨著我手中動作不斷，船卻在不停地搖晃，這要是想在桌上“一柱擎天”，大概率會倒。
雖說輸掉這場賭局不過是罰酒三杯而已，但輸就是輸，沒有任何理由能夠改變結局。
所以，我早已胸有成竹，想出了對策！
隨著骰子驟停，我將骰盅輕輕一倒。
船在晃，腰在晃，手臂在晃，而三顆銅骰子卻如同釘子戶一般，穩穩地立在上麵，一動不動！
道理很簡單，當兩個物體以相同方向和速度移動，且兩個物體相對彼此的位置不變，那麽這兩個物體就會呈現出相對靜止狀態。
不要迷信，要相信科學。
別說三秒，就現在這個姿勢，我立它兩小時都沒什麽問題！
沒想到彭歡喜眯眼笑道：“雕蟲小技，來，再加一顆！”
我嘴角一撇，將一顆燦若明霞，瑩潤如酥，六色花紋纏護的雨花石骰子托在掌上。
彭歡喜定睛一看，金陵話都冒出來了，接過骰子說了聲，“絕擺！”
本想著欺負一下這個左撇子，卻沒想到，他又換成了右手搖骰子。
桌麵橫搖，起！
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
竟然同樣是一招“龍騰虎躍”！
我這才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不過是自作聰明而已。
他右手雖斷了兩根手指，看上去有些發抖，但這本就是他原來的慣用手，用來玩撲克，也許會減少一半功力，可若是搖個“一柱擎天”，那隻能算小菜一碟。
然而，他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相同大小下，銅骰子跟雨花石的質量不一樣，所以隻能三顆銅骰子在下，雨花石骰子在上。
這樣一來，隻要稍微掌握不好搖晃的幅度，那麽就會……
果不其然，骰盅一倒，四顆骰子搖搖晃晃，剛剛立住。
沒有尺度的強硬容易折斷，弄懂了，一點而過，若是不懂，一個術語解釋半天自然滅失，權利也就滅失。
黑暗並不可怕，就怕心中沒有光明。
看著彭歡喜手背上這棟風雨飄搖的建築物，我都忍不住替他捏一把汗。
可他卻佯裝泰然自若，依舊笑眯眯地看向我，活像一個生活在馬路中間的釘子戶，倔強地掩飾著那張麵皮下，最後的一點滄桑。
“包老弟，該你了！”
我一把接過骰子，直接立在手背，這麽做，主要是為了測試平衡度。
彭歡喜眉頭微皺，注視著我。
可我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並沒有給他過多的思考時間，右手一抓，左手伸進兜裏，拿出兩顆雨花石骰子放進右手。
剛才耍了歪心思，那麽現在就得自食其果。
既然你用那隻殘廢的右手陪我，那我索性就用左手搖吧！
右手彈，左手接，空中左右來回三次，我將六顆骰子收入骰盅。
“探驪得珠”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隨著釘子戶們在我手背上紮根，高下立判。
彭歡喜見狀，驚駭不已，可始終放不
不一會兒，手起盅落。
啪嗒兩聲，兩顆雨花石骰子掉在船板上。
我彎腰撿起骰子，彭歡喜笑眯眯地朝我拱手道：“包老弟技高一籌，我甘拜下風。”
“哪裏，哪裏，您勝一場，平一場，敗一場，我們最多算是打平了而已！”
“要不，我們再來一場？”
我本想點頭答應，可這時，身後卻傳來一陣銅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