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上屋抽梯
廣播結束之後,場麵依舊混亂。
船老大擺擺手,表示隻能按照原價退。
這前後差距,讓原來的爭論不休,演變成了如今的躍躍欲試,眾人嚷著退票,其中自然不乏無理取鬧者,嚷著也要雙倍退錢。
船老大朝著那群白背心壯小夥使了個眼色,他們立馬圍上前去,跟那幾個人講講道理。
瞬間,叫囂者立馬閉上了嘴巴,眾人見狀也變得循規蹈矩,井然有序地排隊換錢。
然而,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彭歡喜巋然不動,在一旁看著這場鬧劇。
我看向小橘,卻發現她一直在盯著一名船夫。
抬眼一望,那人看起來骨瘦如柴,手上布滿老繭,正在船上悶頭磨著一柄短刀,雙眼如鉤,流露出一股透徹心脾的寒意。
小橘悄悄告訴我,“那家夥看起來像是壞人。”
人多眼雜,我沒敢往下問。
但我還是決定相信她,畢竟,常在夜路獨行之人,目光總能捕捉到不易察覺的危險。
可彭歡喜似乎注意到這一幕,朝著我笑道:“人們都叫他蔣老廚,別看他長得凶神惡煞,可廚藝卻是冠絕太湖,包老弟,你今天有口福了!”
我收斂起鋒芒,點頭附和。
不一會兒,遊客們各回各家,整座湖麵被清空,我和彭歡喜登上一艘漁船,而小橘則被船老大安排到蔣老廚的船上,美其名曰:打下手。
我敢打包票,這丫頭跟我一樣,都是個隻會泡方便麵的貨。
至於船老大麽,用意很明顯,不過是出於安全考慮,看彭歡喜勢單力孤,不想讓旁人參與進來而已。
船歌起,船老大恭敬上前,親自放開了繩索,朝彭歡喜點頭示意。
我抄起劃槳,本想著賣賣力氣,鍛煉一下身體,可下一刻,彭歡喜卻再次出乎我意料。
隻見他將發動機一開,輪船啟動,很快便來到湖中央。
遠遠望去,款乃漁歌出蘆渚,冶怡花影漾沙洲。
蔣老廚的腳踏船慢悠悠地跟在後頭,炊煙陣陣,傳來一股柴火香。
正當我癡迷於青山綠水之際,彭歡喜忽地回頭,朝我問道:“那個狗屁藍道大會,你真要去麽?”
本以為他救人無數,是個高深莫測之人,卻沒想到,如此粗鄙的詞語也能從他嘴裏冒出來。
我徐徐回頭,露出一抹淡笑,“彭院長,您有什麽好建議麽?”
沒想到,他一臉不屑,變本加厲地抱怨道:“那種鳥會,還是不要去,好苗子要麽變成狗腿子,要麽非死即傷,成為酒蒙子、瘸子、瞎子、書呆子。
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你又何必去趟那灘渾水?”
我眯起眼睛,心中卻是上下起伏,如翻江倒海一般洶湧,久久無言,這幾人,應該是他好友,但都因為參加天下第一藍道大會,深受其害。
彭歡喜見狀,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當你需要做抉擇之時,內心必定會經曆一場戰爭。”
說著,他猛然起身,悠悠地發出一聲長歎。
“唉,想當年,我又何嚐不是與你一樣,意氣風發,賭遍天下無敵手?
問世間誰主沉浮,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風兒輕輕吹,漁船隨著微風在湖中**漾著,唯有幾隻鳥兒掠過,惡作劇一般地送來兩坨遲來的生日禮物。
我痛定思痛,一聲嗟歎。
“彭院長,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說,可有些事情,卻必須要有人去做!”
他忽地轉過身,問道:“我聽九兒說,你贏了她?”
果然不出我所料,彭九真這回是把靠山找來了。
我趕緊解釋道:“沒,是她贏了我,不是我贏了她!”
彭歡喜聞言,眉頭緊皺,眼睛咪成一條縫,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思索片刻後,展眉感慨道:“一個老千,被人看穿手法,這跟直接輸掉賭局並沒有什麽區別!
這孩子從小被我寵壞了,聽說南粵來了個好手,非要效仿當年七絕塔之會,這可倒好,一計不成,又來一計,把我這個老家夥也給搬出山來嘍!
包老弟,有沒有興趣跟我賭上一場?”
不得不提一句,他這招“上屋抽梯”用得不錯。
此時,我身處湖中央,一來不會遊泳,二來不會駕船,三來,身邊連個幫手都沒有,算是把我逼上梁山。
唉!
當下退無可退,我隻得拱手,欣然答應道:“老將出馬,樂意之至!”
這父女二人,性格截然相反。
彭九真看上去霸氣威武,一副黑道大姐大的做派,實則外剛內柔,刀子嘴,豆腐心,一旦她從內心認可一個人,也就變得極好相處。
而彭歡喜從表麵看上去是個和藹可親的老頭,眉眼之間永遠飽含著笑意,實則外柔內剛,別看他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此時,心裏指不定在謀劃著什麽鬼點子呢!
突然,他坐到我麵前,伸出那隻巨大無比的左手,在我麵前展示了一番,手掌空空,手背空空,再一翻轉,掌心中無端多出三顆骰子。
這招“翻雲手”,我早已爛熟於心。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用這招藏撲克牌容易,可藏骰子卻難,畢竟骰子堅硬無比,不能彎折,如此近的距離,想要在翻雲覆雨之間而不露出破綻,可謂難上加難。
接著,他又抄起一個陶瓷筆筒,在我麵前晃了晃,接著大手一揮,笑眯眯地把骰子和筆筒遞給我,朗聲道:“來,我們比大!”
“好!”
嘴上答應得挺快,心中卻再次泛起了嘀咕。
比大?
這對我來說,幾乎沒有任何難度,哪怕是自我出道以來,所交手過的任何一個骰子老千,都可以輕鬆完成三個六。
可麵對眼前這位曾經的江南千王,尤其是那招“翻雲手”一出後,一種如臨大敵之感湧上心頭。
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這場賭局,沒有那麽簡單!
我接過骰子,按照以往的方式查驗,再看一眼骰盅,圓柱形的筆筒裏一覽無餘,什麽貓膩都沒有。
要說唯一與以往有什麽不同,那便是這來回搖晃的船會令台麵不穩。
可現在比大,並不需要搖成“一柱擎天”,隻要骰子不超過骰盅底麵麵積,就不存在問題。
我嘴角一撇,問道:“不知賭注是什麽?”
彭歡喜笑道:“你若輸了,免費到我醫院幫忙一個月,若是贏了,我到你場子裏免費幫忙一個月。”
“可我得回莞城一趟,處理一些事情,而且場子裏也不缺人,不如我們把賭注改成罰酒三杯如何?”
“好,就這樣,來吧!”
話音剛落,我隨手抄起骰盅,一招“天女散花”,出手淩厲無比。
十來秒後,手起盅落,骰盅一開,三個六,十八點!
彭歡喜把嘴一抿,定睛一看,大手拍得啪啪響,搓了搓手心,嘴角微微翹起,大笑道:“好一個‘天女散花’,看來,孫老爺子還教了你一手!
不過,那書呆子寫文章還行,要說搖骰子麽,還是差我那麽一點點!
包老弟,該我了!”
“好!”
說著,我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