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切盡在不言中
萬萬沒想到。
這位驚才絕絕的苗先生，不僅少了一根手指，還是個被人強行割掉舌頭的啞巴！
見他反應激烈，我趕忙快步上前。
“苗先生，請留步！”
可他好像理解錯我意思，伸手將兩個口袋拉出來，裏麵除了一個手機以外，再無其它。
這時，劉簾走上前去，打了幾個手勢，應該是想告訴苗先生，她懂手語吧！
好家夥，連手語都會！
她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平心靜氣想一想，也挺理解劉簾，鑒於我倆的職業習慣，她不知我會多少種千術，我也不知她會多少種技能。
劉簾好說歹說，剛下樓的苗先生又折返了回來。
這邊，行家功夫一出手，眾人瞠目結舌。
賭客們如喪考妣，無心再戰，各自離去。
啪，啪，啪……
掌聲響起來，我心更明白。
小寶摸了一下自己那渾圓肚子，顯然對這結果相當滿意。
他心如明鏡，豈會不懂得“千金易得，一將難求”的道理？若是能趁機將苗先生納入麾下，今夜真可謂是：雙喜臨門！
於是，小寶放下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姿態，對苗先生以禮相待，畢恭畢敬地將他請進經理辦公室。
辦公桌上，溪水潺潺。
老樹樁下，古色古香。
關公像前，煙火繚繞。
發財樹旁，書卷琳琅。
有位巴大師曾說過，一支香茶，一部典籍，一張老桌子，就能讓人們找到內心的平和與舒適。
想來是這經理平日糟心事太多，便將辦公室打造成了這間賭場裏的一方淨土。
“上茶！”
小寶一揮手，經理沒過多久便端上來兩杯熱茶。
這經理的確不簡單，似乎早已察覺出了小寶的用意。
哪怕不同品嚐，僅是聞味道，也可以判斷出這是兩杯人參烏龍茶。
在南粵話裏，“烏龍”有搞錯、弄混淆之意，所以在足球場上，己方隊員把球踢進了自己家的球門，也叫“烏龍球”。
人參烏龍，諧音，人生烏龍。
茶道，從來講究的，都是一個“和”字。
小寶大喜過望。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哪！苗伯有空來羊城，怎麽不提前打聲招呼？咱們這做小輩的，也能好好地盡一下地主之誼，孝敬一回長輩啊！”
一開始，我還僅僅隻是懷疑，聽小寶這麽一說，現在已經基本能夠確定，眼前這位苗先生，便是當年橫掃津門衛的辣手書生——苗半城。
小寶和我年紀相仿，自然不可能認得這位十多年以前，便銷聲匿跡的千門傳奇。
這個消息，八成是不喜言辭的鍾叔偷偷告訴他的。
既然如此，我不妨不聲不響，借坡下驢。
一旁的劉簾幫著小寶翻譯，且看他能不能將這位辣手書生給拿下。
可沒聊幾句，小寶便單刀直入，邀請他來**麗莎宮的暗燈。
苗半城連連推辭，急忙打手勢。
劉簾翻譯，說苗先生自由慣了，不想在一個地方待著。
接著，苗半城看向了我，似乎對剛才的“銀盤飛燕”更感興趣。
這讓不懂千術的小寶有點兒尷尬，弄得我也有些不知所措。
說吧，難免搶了這個主人家的風頭。
不說吧，苗半城本就無心待在這裏，他正好可以借故離去。
這時，劉簾已將苗半城的手語給翻譯了出來。
“苗先生想問你，剛才那招是跟誰學的？”
我抿嘴一笑，鄭重地說了聲抱歉。
“苗先生，對不起，我曾立下過毒誓，不能跟任何人說他是誰，您就當我是一個被趕出師門的不孝弟子吧！”
苗半城見狀，不依不饒，又打了幾個手勢。
劉簾說道：“苗先生想問你剛才那招的來曆？”
“這……”
小寶見我有些為難，打了個圓場，笑道：“包大師，你就別藏著掖著了，該說你就說！”
我笑了笑，侃侃而談。
這招“銀盤飛燕”，源自於漢代著名舞蹈家趙飛燕的故事。
正所謂“環肥燕瘦”，這其中“燕瘦”指的便是這位趙飛燕，傳聞她身輕如燕，號稱“掌中舞”，乃華夏史上一絕。
初步分析，這應該就是全世界最早的芭蕾，隻不過，難度高了許多而已！
可這聽起來畢竟有些神乎其神，玄乎其玄，也讓史學家們紛紛猜測，所謂的“掌中舞”，不過是個傳說罷了。
然而，直到一座漢墓出土以後，考古學家看了那墓中的壁畫方才發現，“掌中舞”其實是由大力士們托舉著一個個銀盤，趙飛燕立於銀盤之上跳舞。
這，便是“銀盤飛燕”的由來。
因為骰子常用紅色點綴的緣故，在古代千門內，骰子也叫“朱窩”。
到了民國時期，朱窩便專指骰子上的一點了。
這“銀盤飛燕”，難就難在，最頂上的骰子必須找好角度，立於朱窩之上。
其實，諸如“一柱擎天”、“銀盤飛燕”之類，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屬於搖骰子的純技術手段。
本是古代賣藝人勤學苦練出來的雜耍，起初不過隻為博君一笑，順便討要一些賞錢罷了。
可惜，隨著一代又一代手藝人逐漸沒落，後來人將這些養家糊口的手段，運用在了賭博裏。
有句話說得好，武功本身並沒有錯，錯的隻是習武之人。
聽到此處，苗半城十分動容，猛然起身，朝我恭敬地施了一個抱拳禮。
俗話說：得人心者得天下。
若說剛才在賭桌上，是憑借硬馬硬橋真功夫來贏錢，那麽這一席話，收的便是心！
我知道，苗半城這一躬身，是願賭服輸、心服口服的意思。
但，這禮未免有些重了！
我趕緊起身去扶，他卻強行將過程給走完。
啪，啪，啪……
小寶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好！”
接下來，我並沒有勸說，而是說了一番我在白家的待遇，又跟他提起羊城雀王大獎賽。
這令苗半城對小寶刮目相看。
眼見火候到了，小寶眼睛滋溜一轉，提議道：“要不，苗伯先去黑天鵝住上一段時間？這一來嘛，去享受一番，二來嘛，你們千門中人也可以好好交流。”
苗半城聞言，連連點頭，欣然答應。
不過，他似乎想起了什麽，趕緊打手勢，說是要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既如此，我們也不便挽留，在互留手機號碼後，一起送苗先生下樓，目送著他坐上一輛出租車。
不過十秒鍾左右，巷口一輛摩托車駛出，已悄然跟了上去。
這難道會是湊巧嗎？
顯然是早有安排。
不難猜想到，這次跟蹤，肯定是在針對苗半城背後的勢力。
在小寶手下做事，我始終秉承“三不”原則。
不該說的不會說，不該問的不會問，不該管的事情，不會去管。
真正的聰明人，絕不是頭頭是道，比老板更懂。
更不是料事如神，比老板更聰明。
鋒芒畢露易受挫，過於守拙難出頭。
這是打工，也是做人。
沒錯，是金子總會發光，是鏡子總會反光，可我隻想默默地發光，卻不想被抬到打磨機上去拋光。
若是局成身死，那這個局不如不做。
可若是有人處心積慮想要害我，那麽我也不介意拚個你死我活。
一陣轟鳴漸漸遠去，隨後，消失在夜空下的車水馬龍之中。
我與小寶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