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寒風還是有點涼的, 柏林有韓宇哲的幫忙倒是還好,他蹲在自己種的植被麵前撥弄了兩下葉子,回過頭看塞西爾:“冷不冷?”

塞西爾搖頭作為回答, 視線定在柏林指尖觸碰的葉子上:“我記得你說你種的是花。”

“對呀哈哈, 但是現在是三月,還不到花期。”柏林比劃了兩下, “你別看它現在蔫蔫的很不起眼,等休眠期過去, 開花很漂亮的。”

很顯然塞西爾不懂花。他看看天, 又低頭看看沒什麽精神一般的葉片:“你平時不在公司,怎麽照顧它?”

“放養嘿嘿。我在種之前就查好了,特意選的風雨蘭。這種花生命力很頑強,就跟它的名字一樣, 種下之後基本就靠天生地養就能自己長得好好的。開不開花看環境, 有的地方種下四季都能開花, 這座城市冬天結束得太晚,要等到四月才有花開。”柏林掏出手機給塞西爾看上次回來拍的照片, “喏,上次我回來前一天剛下過雨。”

他將手機屏幕轉給塞西爾, 照片上的花小小的,像是一夜之間長出來的。

柏林的笑容像貓咪一樣, 圓溜溜的眼睛彎起來, 很嘚瑟的樣子:“漂亮吧?”

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就好像是炫耀自家崽省心聽話的老爺爺:“別的花很難養的,下雨會被澆爛了根係一蹶不振,風雨蘭不怕雨水, 不怕幹旱, 天台上常常暴曬也不影響它該怎樣就怎樣。”

“冷熱不怕, 供養它的土壤是否肥沃也不怕,曬不曬太陽不怕,甚至每下一場暴雨,它都會在雨後開花。”

柏林講到這裏的時候眼睛亮亮的:“是不是很厲害?”

他示意塞西爾可以記住現在的樣子,等過一陣子來看它,就會發現它變得很漂亮了。

塞西爾的目光籠罩在柏林身上,低低地回應了一聲。

兩個人在天台上待了一會兒,大部分時間都是柏林在嘀嘀咕咕說得很開心,時不時問塞西爾一些問題,比如他為什麽會進入GNK。

這個問題塞西爾回答的很幹脆,沒有卡殼,沒有思考,更像是本能一樣。

“我在那家店裏坐了一個小時,聽完了所有你參與錄製的歌。”

“從那天起,我走到哪裏都能遇到你。”

柏林茫然地微微眨眼,“遇到我?”

塞西爾偏頭看著他:“音像店,廣場的大屏,商業街的巨幕廣告牌,餐飲店的背景音樂。”

這是借口。

他的注意力完全可以放在其他的地方。音像店裏有來自世界各地的音樂典藏,廣場的大屏skye隻占了數十塊中的一兩個,巨幕廣告牌百米內就有不止兩個,餐飲店的背景音樂一直在更換。

隻是好像有一道聲音在他腦海中清晰地響起,帶著無法描述的悸動。

’找到了’。

遇到跟柏林相關的一切,是他第一次對什麽事情產生關心。

塞西爾略過了他自己也不能解釋的部分——冰激淩店的店主是skye的粉絲,到處都張貼著大幅海報。

他第一次跟海報中的柏林對視上時,明明應該不認識他,卻無意識念出了他的名字。

店主很高興,走過來問他是不是粉絲。

塞西爾難以回答,默認了。

店主打量著他,露出驚豔欣賞的眼神,熱情地慫恿:“你條件這麽好,為什麽不去參加GNK的海選?如果能被選上,你或許就可以近距離接觸到L了,說不準還能成為關係親近的朋友!”

GNK海選在世界各地開放,想打造一支國際化的團體,幫助擴張海外影響力。

第一站初步試水,就包括塞西爾所在的甌海市。

略過一切細節,塞西爾輕描淡寫地幹巴巴回答:“然後我報名參加了海選,拿到了甌海市唯一的入選名額,來GNK做了練習生。”

柏林懂了。他露出新奇的神色,看著這個世界不過高中畢業年紀的塞西爾:“所以你是因為我,才進的GNK?”

塞西爾沒有反駁。

柏林在意識到塞西爾好像、大概、也許,在起源巧合下成為了他的粉絲之後,不由得感慨這個世界真的很小。甌海市在地球的另一端,竟然也能讓塞西爾偶然了解到他,不遠萬裏跑到這裏來。

雖然不清楚現實世界怎麽會又有一個“塞西爾”,但柏林不打算為難自己,過分深究。現在看來,他們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樣,更像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又或許是,塞西爾在不同環境下成長,同樣的人也會演變成不同的性格?

人是會變的,太過複雜的靈魂辯證思想,柏林不欲細想。

他隻是左右探頭看看,朝塞西爾招招手示意他湊近一點。

等塞西爾俯身靠近他,柏林表示可以給塞西爾單獨發放粉絲福利,神神秘秘地道:“上一張專輯的小卡,我自己很喜歡,所以留了兩張紀念。你想要的話,我可以送你一張……你需要簽名嗎?”

塞西爾:“……”

他隱約能感覺到,不,他很確定,柏林似乎將他當成了粉絲。

而且是會為了追星悶頭跑來同公司當練習生的狂熱粉絲。

他低頭撞進柏林的眼睛,微微抿唇。

塞西爾一貫反應稍顯遲鈍,因此柏林也沒有多想。

半晌,塞西爾點頭:“小卡和簽名,都需要。”

柏林咧嘴笑得很開心:“沒問題!等我明天來公司之後帶給你。”

他想了想還是嚴謹地小聲咬耳朵道:“二輯的周邊公司說不再販啦,按理說應該已經絕版了,要是有人看到,你就說是你當時買專自己抽中的。”

柏林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對待粉絲應該一視同仁的,我怕其他粉絲知道了會傷心。”

塞西爾:“……”

他沉默半晌配合地點點頭:“好。”

柏林掏出手機跟塞西爾交換了聯係方式,隊友們還在等他回去,於是在清掃完地麵上的咖啡後就跟塞西爾揮揮手機示意:“你有什麽事的話,都可以聯係我。”

他說完微微一頓,想起塞西爾沒有夢裏的記憶,他的態度好像會顯得有些奇怪,於是撓撓頭補充了一句:“畢竟你是我的粉絲嘿嘿。”

在看到塞西爾點頭後,柏林看了眼時間一溜小跑殺回了七樓,去休息室換完運動服後,直奔練習室。

隊友們已經在做熱身了。

第三張正式專輯的十首歌,他們在拍攝山楂飲料廣告之前就已經錄完了,前期陸陸續續籌備了很長時間。

柏林說到做到,真的不忘每天都打算帶著韓宇哲一起加練。

他認真地做全套的拉伸,指尖觸地彎腰時,透過一整麵鏡子看到了正在敷衍做拉伸的韓宇哲,以頭朝下的倒立視角開口:“阿哲,拉伸也想偷懶的話,你要做好今晚在這裏跟我耗一整晚加練的準備。”

正在敷衍地做擴展運動的韓宇哲:“……”

有柏林監督,韓宇哲逃不掉,隻好認認真真跟著一起。

柏林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韓宇哲動作變得標準起來,再一次感受到了初高中班主任一般的心情:如假包換,跟課間操看到省電模式摸魚的學生心情可以說完全相同。

隊長江樞苒拍拍手,連上藍牙音箱:“那我們先用《’sup future》熱身,來一遍。”

去年打歌期算上打歌節

目加各類綜藝宣傳,主打《’sup future》差不多光在鏡頭前就跳了有近百遍,還沒有算上彩排或練習室裏的訓練。全加起來跳過多少次數不清了,用來熱身剛剛好,能夠通過肌肉記憶喚醒身體每一寸,快速恢複狀態。

這邊skye開始練習,另一邊塞西爾回到練習室後,所有A等級的練習生都將目光齊刷刷投射過來,忍不住好奇地抓心撓肺,想知道柏林找他到底是有什麽事。

哪怕鐵壁級的遲鈍如塞西爾,也能感受到練習生們炙熱的視線。於是他幹脆地抬頭,言簡意賅:“私事。跟公司無關。”

塞西爾說完,也不在意同伴們反應了一會兒後,先是鬆口氣,再是瞳孔地震八卦滿滿的眼神。他活動了一下之後,示意所有人重來:“練習吧。”

A1一貫都是站在C位,後排的練習生們交頭接耳的小聲討論。

在聽塞西爾說不是公司有安排之後,所有人都放鬆下來,心態也輕快了很多。暫時沒有競爭壓力的前提下,大家就有心情琢磨一下八卦了。

“柏林師兄為什麽會來找A1呢,感覺他們八竿子打不著誒。”

“會不會是親戚呀?遠房的那種?”

“啊不是……雖然柏林哥跟A1長得都很好看啦,但他們真的一點也不像啊。”

“所以說是遠房親戚嘛,比如遠到沒有什麽血緣關係那種,七大姑八大姨的舅姥爺的表姐的女婿的侄子。”

“…………少扯犢子。”

“畢竟我在試圖想一種很新的家庭關係。那你說他們怎麽認識的嘛,難不成是網友奔現?”

“少說這種離譜的話,會讓我覺得你不太聰明。”

“……人身攻擊達咩。”

兩個後排摸魚的練習生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遠房親戚,那會是什麽關係呢?

一晃過去好幾天。

在這幾天內,公司內有關於skye的柏林跟練習生A1之間的關係,私底下的討論度越來越高,已經出現了第一百零八種猜測亂編的八卦版本。

每天封閉訓練,就意味著練習生們常年埋頭練習很枯燥。

人憋久了,遇到一點新鮮的事就會忍不住想深究。

每個人都想跟skye的成員關係親近起來,但他們之間不止是練習室在七樓和六樓的區別,橫亙著一座令人缺乏勇氣和理由主動靠近的大山——

而塞西爾一舉打破了這種“點頭之交”的慣例,連續好幾天訓練結束後,都在公司門口等柏林一起回宿舍。

Skye不常在公司,一年到頭大部分時間都在全國各地到處飛趕行程,所以還是住以前的宿舍,沒有變動過。

練習生也在同一個住宅區,隻不過是二到四人一間的公寓。

很多新加入公司的練習生第一次知道,skye同樣會在練習室裏待到淩晨。

不努力的話哪怕有機會走到高處,也無法站穩腳跟。

Skye回公司,當地的粉絲有不少忍不住來公司門口蹲的——skye到處飛的時候追線下成本太高了,而且容易被攔在外場,蹲幾個小時隻看到幾秒鍾模糊的影子。

但在公司就不一樣了,位置固定,出沒時間差不多也固定,公司的寫字樓就在大馬路邊上,想攔住也很難。

正因為線下的成本低很多,每天都有蠢蠢欲動跑來蹲公司的粉絲,很難百分百杜絕。

這些粉絲有一定的道德底線,踩著不是私生但也不是遵守規則的粉絲這個臨界點,不好評判。

小陳是第三個晚上來公司門口蹲守了。

她前麵來了兩天,等到十一點半又無聊又累,覺得沒勁就熬不住回家了。

但是她在公司門口加了兩個女生的微信,她們堅持到了淩晨一點,蹲到了柏林。

有一點很奇怪。據說有人在公司門口駐紮了一天,來的時候是五個人,到了晚上,七樓的練習室裏,明明也是skye全員一起訓練到半夜,最後下樓的人卻隻有柏林一個。

隊友們難道都不回宿舍的嗎?

暫時搞不懂這一點,但她們將拍到的柏林照片好心地發給了她。

她們在微信裏炫耀說柏林人很好,還跟她們說早點回家,以後不要在這裏等到這麽晚,不安全。

小陳看到消息和照片後,反而更想蹲了。

她也想聽柏林跟她說“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於是她今天打定主意要熬住了,勢必要等到柏林。

她第一次蹲這麽晚,兩個女生也沒告訴她,除了柏林還有一個人在的。

淩晨十二點,一道高挑的身影從公司門口晃出來。

小陳以為是skye,興奮地站起來——結果被旁邊一起等的女生一臉習慣的淡定地拉了拉:“安啦,不是我們要等的人。”

小陳:“?”

她看過去,個子很高的男生戴著兜帽,口罩遮住臉,看不見長相,但身材一眼看過去超級建模,比例驚人。

他背著體育生很常見的大號運動斜挎包,抄著口袋在公司門外的台階上坐下來,長腿大喇喇地踩著階梯,低頭戴藍牙耳機。

哪怕看不到臉,小陳還是在心裏“臥槽”了一聲以表敬意:好他媽帥。

她忍不住戳戳旁邊頭也不抬的女生:“這誰你知道嗎?他為什麽坐這不走啊?”

女生從手機裏抬頭,不感興趣的樣子:“不知道,不是糊咖就是沒出道的。我每次來他都在這等柏林。”

小陳沒想到這個回答:“……啊?等柏林?”

“對啊。可能想蹭熱度吧。”女生說到這裏一臉氣笑了的表情,“第一次見的時候我覺得他看身高身材還蠻帥,想問問他叫什麽名字的,以後可以支持他一下。”

小陳也想知道:“所以呢,他叫什麽?”

女生無語地撇嘴:“這人跟個啞巴一樣,根本不理我。”

小陳:“……他是不是把你當私生了?”

女生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小陳:“呃,糊咖連粉絲都沒呢,不配有私生。都不知道能不能出道呢,要是能拿到聯係方式我倒是可以考慮給他花點錢。”

壞的不夠徹底的小陳受到了一定的衝擊:“……”

女生顯然對這種“不上道”的練習生完全沒有興趣,小陳默默往另一邊挪了挪,感覺自己還不至於到這種程度。

她沒有過去打擾,不過等待的時間,變得輕鬆了很多。

小陳全程都在忍不住盯著這人看,於是當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時,她看到這個男生第一時間回頭,摘下了耳機。

她模糊地聽到男生輕快的嗓音。

“小林。”

小陳:!!!

他叫柏林“小林”誒!!

這一聲念得說不出的動聽,小陳感覺到自己的嘴角莫名開始不受控製的上升。

緊接著,她趕緊朝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柏林穿著一身他最喜歡的珊瑚紅羽絨服,累得迷迷糊糊走出來,縮在袖子裏的手朝著男生揮了揮。

他同樣背著大號的運動斜挎包,小陳知道裏麵裝的是換下來的運動服。

等了四十分鍾的男生起身走過去,伸手勾住他的背包帶,拎在了手裏。

柏林打了個嗬欠揉揉眼睛,看著他迷迷瞪瞪笑了笑:“不是說了不用等我啦。”

“說好了的。”高挑的男生微微搖頭,“一起回家。”

小陳:!!!!

三秒內,她在腦子裏連兩人在一起分手、複合、又分手、最後終於結婚、七年之癢、十年約定、百年好合都一口氣走完了全套。

小陳恍惚地看了看身邊的女生,忍不住劃過一個念頭。

要聯係方式幹啥啊。私聯小糊豆,哪有磕小糊豆跟頂流師兄的cp香啊。

她短暫的神誌不清醒了一下,很快從這種腦子一熱中抽離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在線下見到柏林。但是她自己知道,這種見麵方式是不對的。半夜堵在公司門口,這不是光明正大跟柏林見麵的途徑。所以她莫名有些心虛,目光有些躲閃,不好意思直接跟柏林對視。

柏林人很好,大概率不會正麵說些什麽,但這樣做本身是不被提倡的,理應杜絕。

小陳矛盾糾結地想著,就看到柏林下了台階,就快要在自己麵前經過。

幾個女生呼啦啦圍攏上去,舉起了手機,跟柏林說話。

柏林剛才困得睜不開眼沒注意,稍稍驚訝地微微一頓,歎氣:“你們怎麽又來了呀?”

小陳:心虛默默後退g。

柏林不讚同地搖頭:“太晚了,你們這樣很不安全,真的以後不要再來了。”

小陳默默在心裏想:這樣說沒用的小林。

沒想到柏林似乎是認真想了想,接著說了一句:“這樣吧,我報個警,麻煩警察叔叔送你們回家。”

原本正在嘻嘻哈哈笑著的私生們:“……”

驚疑不定中以為柏林在開玩笑時,就看到柏林毫不猶豫地掏出了手機,絲毫不避諱讓她們看到屏幕——竟然真的在按110。

私生們傻眼:“……小林,你認真的?”

柏林抬頭無比認真地點頭:“當然啦。這一次,我就說你們這麽晚回家不安全,麻煩警察叔叔辛苦一下送送你們。下一次,我就不會這麽說了。”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柏林這三天一直勸她們不要再來,都沒有用。

阻止不了,隻能借助警察叔叔的力量了。

塞西爾微微偏頭,看著前三天都嘻嘻哈哈將手機懟到柏林臉上像在圍觀動物一樣的人愣了。

等她們散掉開車離開後,塞西爾看著歎氣的柏林微微偏頭:“她們會轉黑。”

柏林不在意地“哦”了一聲,晃了晃清醒多了的腦袋。

“沒關係啦。”

路燈將兩個人慢慢走的影子拉得很長。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了,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你的。”

“我們也不需要去追求、必須時刻小心翼翼做到讓所有人都喜歡,這種沒意義的事。”

他蹭蹭鼻尖,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笑起來,歪頭看著塞西爾認真道。

“我們隻需要做自己就好。不是嗎?”

兜帽投下來的影子遮住了塞西爾眼底一瞬劃過的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