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中秋
謝琅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才進來的謝雲蒼打斷了,“好了,家裏的事兒不必你操心,考題也可以緩兩日在去各處問問,這會兒倒不用講究那許多規矩,先回去好生休息吧!”
竟是連老夫人準備好了的晚膳都沒吃,更不要提應中秋節吃個月餅了。
謝琅華便不敢在問謝淑華的事兒,在眾位長輩的關懷下被人簇擁著離開,隻是踏出門去之前,謝頌華卻見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了一圈。
這個人該不會還在惦記著讓自己給謝淑華說情的事兒吧!
但謝頌華也無所畏懼,畢竟這些天他也不可能安排了個人盯著她,有沒有去找謝雲蒼誰知道?不過一句謝雲蒼不讓過問就打發了。
府裏的中秋節冷冷清清的,宴春台也比平時寥落。
畢竟是中秋,謝頌華讓她們自己選擇要不要回家去過節,若是不回去的,便拿份賞錢。
好在前段時間給靜心堂的人診病,得了些診金,雖然並不多,好歹能補貼點兒日用。
當然,前提是她決定了薅玉如琢的羊毛,去天保堂拿藥。
隻一個丁香和兩個三等的小丫鬟沒有親人在府裏,因而這會兒也就隻有她們三個在看著。
謝頌華不需要她們伺候,幹脆早早地進了屋,趁著安靜練會兒字,由著她們三個人作伴吃吃月餅說說話。
都還是未成年的小姑娘,難得有個放鬆的時候。
這一練就是大半個時辰,等感覺到手實在酸得厲害,才放下筆。
一抬眼,就看到窗外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在幹幹淨淨的夜空裏,瑩瑩如玉。
謝頌華一時間看得呆住了,在前世生活著的城市裏,就是到了午夜,街上的燈光也不少,這樣的美麗的月色她幾乎從來沒有見過。
到底是中秋節,這樣的月亮,就是謝頌華此時瞧著,也難免思緒起伏。
不知在那個世界裏,她這樣猝然離世,可會有人在中秋月圓的時候想起自己?
她自小在醫院裏長大,院長媽媽雖然收留了她,成了她的監護人。
可那些年,院長媽媽家裏的情況也不怎麽好,一個兒子生來就不大健康,丈夫後來又病了,還有兩個老人要贍養,就算對她有心,也難免疏漏。
因此有的中秋節,她就是一個人在醫院的花園裏看著月亮過的。
後來長大在外求學,一心隻想著往上考出人頭地,想著能靠自己養活自己,至於每個中秋節,幾乎都在兼-職,畢竟這一天,工資能比平時更高一些。
回想前世的一生,謝頌華赫然發現,在那個世界裏,自己其實算得上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其實這樣也好,畢竟如今她是這裏的謝頌華,也回不去了。
前世……恍如夢一場。
“想家了?”
玉如琢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裏出現,都好似被月色洗過了一遍,沒來由多了兩分清潤的感覺。
她忽然反應過來,嚴格來說這一次她倒真不是一個人過節。
旁邊還有一個孤魂野鬼,不對,應該說,房間裏有兩個孤魂野鬼。
謝頌華略微有些eo的心情頓時被治愈,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呢?可會想家?”
玉如琢也沒有回答她,屋子裏又陷入了沉寂,外頭的夜風吹進來,涼風習習,帶了幾分秋天的味道。
雖然看不到他人,謝頌華卻在好像能感覺得到,他就在自己旁邊。
她這抹來自異鄉的靈魂,竟真的感覺到幾分慰藉。
謝頌華看著天上圓月,又看向被月色籠罩的小院,心裏忽有所感,她柔聲道:“我也算找到了自己的家,盡管它不怎麽好,可我因此有了個根,希望你也能早日回家。”
玉如琢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會的。”
這段時間的相處,謝頌華對玉如琢的感觀已經好了許多,畢竟他確實幫助自己良多。
她抬起手,迎著月色看著無名指上的指環,滿懷信心,“我一定盡快給你把那幾本書帶出來,希望能找到跟這個玉有關的消息,說不定你就能找到回去的辦法了。”
“等一下!”玉如琢忽然出聲,語氣是罕見的急切。
“怎麽了?”謝頌華被他嚇了一跳。
“你……”他猶豫了一下,才接著道,“能不能滴一滴你的血到指環上。”
謝頌華不解,疑惑地看向虛空,卻還是把蘭姑姑平日裏做針線的笸籮找了來,取了根針刺破了手指,把血滴在了指環上。
然後她就聽到一聲悶哼,幾乎近在耳邊,與之前聽到的他的聲音截然不同。
謝頌華轉臉的瞬間,猛然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因為她看到燈光的映照下,地上多了一層淡淡的灰影。
雞皮疙瘩幾乎立刻爬滿了她的皮膚,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鑽到了桌子底下,根本不敢看那邊,更是費了極大的勁兒才控製自己沒有發出聲音。
陡然間,整個屋子裏的聲音像是被全部吸走了一般,安靜到謝頌華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每一聲像是跳在自己的耳膜上。
直到這一刻,謝頌華才明白,對於未知的東西,恐懼是人類的一種本能。
縱然她剛才還覺得自己已經跟玉如琢很熟了,但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她其實還是害怕的。
“不用怕!”
玉如琢的聲音陡然間響起,卻是近在咫尺!
但他的聲音異常溫和,就像是那隻順著貓毛撫摸的手,竟有效地緩解了謝頌華的恐懼。
她慢慢把頭轉回來,隱約覺得眼前似乎有一層朦朧,像是有人在她麵前攔了一層薄紗。
謝頌華顫抖著伸出手,卻什麽都沒有碰到。
“我不是鬼。”
這一次他的聲音裏含了兩分笑意,聽上去就與平時的相處有了些相似之處。
“你……你不會咬我脖子吧!”
實在怪不得謝頌華這麽想,她所在的那個世界,這種東西隻存在於影視小說中,更何況,又是月圓,又是滴血的,怎麽看都帶了幾分詭異。
“你腦子裏裝得什麽!”
聽到這句話,謝頌華反而鬆了一口氣。
因為玉如琢的開腔,讓她從方才一瞬間暴漲的恐懼中緩解,找回了熟悉的感覺。
她扶著桌子腿,慢慢地從裏麵爬出來,這才發現剛剛自己看到的,是一個人影。
一個男人的影子,隻是非常淡薄,就那樣站在地上。
謝頌華看不清他的臉,甚至看不清他身上的任何細節,隻能看得出來是個男子的樣子,身量頎長,長得頗高。
“你……是玉如琢?”
這是問了一句廢話,果然就聽到對方輕笑了一聲,“除了我,你還養了誰?”
見謝頌華還在發呆,玉如琢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原理,但現在看來,是有人在故意搗鬼,我怕是又要被困在指環裏了,你去替我做件事情。”
他吩咐得無比自然,謝頌華也沒法拒絕,跟未知的能量做對,那是在找死。
一晚上腦子裏昏昏沉沉的都是事兒,第二天早上便起得有些晚了,好在因為過節加上謝琅華下場,慎思館放了一旬的假,她回來還有時間把早上的功課補上。
這才坐下,就發現桌上多了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