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殺手這種事,是無法永遠成為秘密的,尤其當受害者不斷增加的時候——雖然有肖恩·邁爾斯這種老狐狸從中斡旋,匹茲堡出現了一個新的連環殺手的事還是在二月的一個周一登上了當地報紙的頭條——人們還對半年前的“教授”心有餘悸,新的恐懼就又籠罩了這座北部城市,這次的這個家夥,報紙稱他為“硬幣殺手”。

麥卡錫麵前的辦公桌上,碼著一堆厚一英寸的文件,上麵壓著一枚黃銅鎮紙。鎮紙下的文件他已經看過一遍,卻提不起精神看第二遍——文件的大部分是三名受害者的驗屍報告和基本資料,驗屍報告那種技術性的文件他一向不感興趣,至於受害者的基本資料,那是外勤警探才需要仔細閱讀的東西,他們應該去拜訪每個受害者的家人、鄰居、同事、朋友、前夫、前任男友、初戀情人、經常光顧的咖啡店的老板、超級市場的收銀員……直到找到線索為止——令人無比沮喪的是,在他麵前的這堆紙片中,線索的數目為“零”。雖然有那麽厚一堆各式各樣的報告,然而關於凶手,麥卡錫什麽都沒得到——甚至連一點猜測都無從談起。

三起案子毫無脈絡可言,謀殺發生在不同的時間地點——第一起發生在餐館後巷,深夜;第二起在城郊林子裏,傍晚;第三起在市區的舊車場,案發時間是晚上八九點鍾——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都沒有找到目擊者。受害者除了都是年輕漂亮的女人,也毫無交集可言,她們分屬不同族裔,互相也完全不可能認識,甚至連在超市這種地方碰過麵的可能性都非常小——第一個受害者是酒吧女招待,金發;第二個是個黑發的墨西哥裔的單身女人,靠在網上開店賣化妝品為生,除了進貨和去釣魚之外幾乎不出門;而第三個則是個日本人,一家醫療器械公司的市場總監,空手道棕帶三段,典型的女強人。甚至於,她們的被殺方式也不盡相同——頭兩個是被勒死,而第三個是槍殺——凶手用的是自製子彈,空心彈頭內部塞滿了鐵砂,這種子彈一鑽入身體內就碎裂了,不但能對機體造成大麵積的破壞,而且根本無法進行膛線比對——那個狗娘養的。

但這毫無疑問是連環謀殺——雙眼上的硬幣、強奸、被含氯漂白劑灌滿下體——犯罪實驗室的家夥們根據成分比對找出了漂白劑的牌子,但那就像他們所做的大多數工作一樣毫無用處,那是大量生產的產品,在任何一家便利店都能買到,根本無法追蹤。麥卡錫預感到他遇上了一個隨機挑選受害者的殺手——遊**殺手的案子上空總是籠罩著一層屬於懸案的陰霾。

他將黃銅鎮紙從文件上取下來,卻遲遲沒有重新翻開案卷。馬尼拉紙文件夾上留有一個長方形的痕跡——沉重的金屬很墜手,就如同他所承受的來自上麵的壓力,三天前,歐文局長親自找他談了一次——因為這個案子,局長告別了他在佛羅裏達的溫暖假期,回到了這個陰冷頹廢的城市。自然,那次談話不會太愉快,不過那還不算是最糟的,更令人擔心的是那個新來的FBI觀察員——如果這幢案子最終變成一幢懸案,而不得不交到FBI手上的話,那麽他的仕途恐怕就到此為止了——FBI的人即使破不了這個案子,他們也可以毫發無損地回到他們在匡恩提科的辦公室,而這個黑鍋將由他來背,而如果FBI把案子破了,情況也不會有什麽改變,城市的管理者們是不會容忍一個剛上任就把一個大案砸在手裏的劫凶組主管繼續升到副局長的位子的。他想起肖恩·邁爾斯說的話:“但我認為這種場合最好能有個主管級別的在現場,傑森提議給你打電話,我也覺得你是處理這案子的最佳人選。”——狗娘養的,我真是背黑鍋的最佳人選啊,麥卡錫忿忿地想。他猛地拉開抽屜,將黃銅鎮紙狠狠地丟了進去,隨著一聲巨響,鎮紙消失在抽屜深處。

門外大辦公室的聒噪在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然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你他媽的難道……”麥卡錫憤怒的吼聲在他看到推門而入的人的那一刻忽然變成了驚愕,“不會先敲門嗎?”這幾個字也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有時間聊聊嗎?探長先生?”來者端著兩杯咖啡,一副友好但不容拒絕的樣子。

麥卡錫愣了愣——他本應把這個人趕出去,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