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審判中斷
阿斯摩利爾和波林打得不可開交，波林的惡魔力量讓他擁有出色的力量和敏銳的感官，但是天使卻是神靈的傑出代行者，他們的神聖力量正好是惡魔力量的克星。波林和天使周旋著，卻占不得任何上風。
“束手就擒吧，惡魔，吞噬人們的靈魂，還將他們的身體交給吸血鬼，你罪無可恕。”阿斯摩利爾揮舞著聖光大劍，一臉憤怒地說道。聖光力量充盈著他的全身，他身上的白色光芒越來越明亮，吸血鬼都感到有些灼熱難耐了，畢竟他們對神聖力量也很敏感。
“夠了，萊伊文……琪拉已經沒有危險了，再吸下去，你會中毒的！”伊拉看到萊伊文已經滿臉是血，還是將氣憤換做了擔心。
“我還好，我……”萊伊文繼續吸了兩口血，“這血還是有點苦，沒吸幹淨……”
“你已經開始頭暈了吧！”伊拉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拖開，“不能再吸了！”
萊伊文抬起眼來，雙目有些無神地看著她，低聲說：“讓我停下，然後你來繼續？”
萊伊文一語道破了伊拉的打算，伊拉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十分不擅長撒謊。她一下子語塞了，並且不自覺地轉過頭去。
“你放心，我的體質和你不一樣……”萊伊文說著，繼續幫琪拉吸出毒素。最後，他確定琪拉的血液沒有苦味了之後，才停下來。不過，他站起身的時候，忽然腦子一片空白，差點暈了過去。
伊拉連忙扶住他，驚魂不定地說：“你還好吧？”
萊伊文點點頭，然後指了指琪拉，說：“快帶她離開這兒，萬一等會來了更多的吸血鬼，我們就應付不了了。”
“好……”伊拉連忙轉過身去，扶起琪拉，但是失去她攙扶的萊伊文又癱坐到地板上。
“萊伊文！……”伊拉沒辦法同時攙扶兩個人，但是這兩個人現在都虛弱不已。伊拉雖然想衝上去，但是她又不能將肩旁的琪拉給扔掉。
“將她帶走！我好歹還沒暈過去。”趁她糾結的時候，萊伊文一邊喘著氣，一邊厲聲說道。
“可是……”
“走啊！我沒你想的那麽弱！”萊伊文用最凶狠的口氣大吼道。
伊拉沒有不相信萊伊文的意思。她隻好咬了咬牙，說：“我馬上回來。”
說著，伊拉一手拄著法杖，一手攙著琪拉，向著木門走去。不過，她忽然想起右邊通道的階梯是斷的，於是繞到左邊的木門。這個時候惡魔和天使還在打鬥，幸運的是他們已經從矮人沒有守住的另一側的房頂空洞一前一後飛了出去。
“天哪！”多林叫了一聲，“我們怎麽追過去？”
“我們沒辦法跳到天花板上去。”弗林認真地說。
“嘿！吸血鬼，你們知道通向上邊的路麽？快說，不然我打破你們的腦袋！”塞林用大錘指著兩個吸血鬼，說。
“我才不怕你，矮人！”男吸血鬼表情凶惡地說。但是女吸血鬼連忙捂住他的嘴，說：“別惹麻煩了，阿爾瓦……別違逆他們了……往裏麵走，左右兩邊都有，通向連接小廳頂上的小階梯。”
矮人們不加猶豫，立刻向更深處的城堡衝過去。
這時，入侵者們就走得隻剩下坐在地上的萊伊文一個人了。
“人類，你剛才是在天使麵前維護我們麽？”男吸血鬼看著他，忽然問，“你竟然罵守護你們人類的天使。”
“是的我在維護你們。”萊伊文不耐煩地說。
“難道你這人類不害怕吸血鬼，不憎恨吸血鬼？我們吸食你們的血液，讓你們死於黑夜的恐懼之中，你難道一點也不覺得恐懼或是仇恨？”男吸血鬼驚訝地說。
“哼，”萊伊文冷哼一聲，扶著牆不穩地站起來，“因為你們是某個種族就把你們定義成仇恨或者恐懼的目標？太愚蠢了。天底下不止你們是背著黑暗烙印和罵名的倒黴蛋！”
這話讓兩個吸血鬼都愣住了。等他們反映過來的時候，萊伊文的身體已經被包裹在黑暗氣息之中了。不過，他們沒來得及說話，萊伊文就從天花板的空洞跳了出去。
此時，萊伊文的惡魔力量已經完全爆發出來。他迅捷地落到房頂。
眼前是一座壯闊的城堡，城堡的外側被茂密的樹林遮蔽著。他們所在的長型小廳隻是一個被巨大石柱支撐著的懸空通道，在這個通道下方是一條深深的峽穀，夜色之中根本看不見底。
他抬起眼，天使明亮的大劍和惡魔暗黑的長錘激烈地對抗著。天使扇動著翅膀半騰於空中，遊刃有餘地單手揮舞著大劍，略微處於上風，而惡魔則站在通道頂上略顯吃力地應付天使的攻擊。但是，這個惡魔的力量終究是很強的，天使一時半會兒並不能完全壓製他，甚至不能放鬆警惕。
阿斯摩利爾很快發現了向他們走來的萊伊文。他冷哼了一聲，心想，昨天逃掉的那個家夥，竟然也出現了。
“這真是幸運的一石二鳥。”天使冷冷地說道。不過，這讓他有些擔心，因為兩個惡魔若是聯手，他還不是很有把握能夠製服他們。
“嘿，白色鳥人！”萊伊文忽然衝著天使吼了一聲，“你能淨化這個矮人體內的惡魔麽？你知道他是被惡魔掌控了。”
阿斯摩利爾被萊伊文的話驚到了，因為從來沒有惡魔敢跟他這麽說話。惡魔們要麽是**的話語，要麽是凶狠的詛咒或者謾罵，萊伊文卻是一本正經的語氣。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詢問“淨化惡魔”這種問題，難道他想被淨化？
阿斯摩利爾當然不會因此對萊伊文放鬆警惕，但是，他還是答道：“沒辦法淨化，隻可能殺死。矮人的靈魂，已經被這個惡魔吞噬完全了。他的身體已經被完全侵占，不再屬於他自己。”
“那我來幫你吧。”萊伊文忽然說，“殺死這個矮人。”
阿斯摩利爾忽然皺起眉頭，有些憤怒地說：“惡魔，少在這裏猖狂！你就是下一個被我毀滅的目標！”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萊伊文橫起眉頭。他知道天使不相信自己的話，反而覺得這個惡魔是在嘲笑他、拿他開玩笑。
阿斯摩利爾當然不會相信萊伊文，但是，他真的被萊伊文的行為嚇到了。萊伊文二話不說，舉起長劍，就向矮人砍過去，矮人若不是聽著他們的對話對萊伊文起了一絲警惕（畢竟惡魔非常多疑），他就會被萊伊文砍掉腦袋了。
萊伊文一劍砍空，落到先前惡魔的位置。他抬起頭來，看到的是用翅膀遮住他大半視野的天使。天使舉著大劍，瞪視著他。
“你這瘋子！蠢貨！就算再多的自私詭計，這個時候你也不應該向天使諂媚！”矮人惡魔也怒氣衝衝地大吼道。
“你想表達什麽？”天使瞪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
萊伊文吐了口氣，答道：“這個惡魔奪取了矮人們的摯愛親人，並且利用他的身體，搶走了一個孤苦無依的老婦人的老伴和兒子。我想殺了他，但是我力量不夠。”
“我奪取了很多人！把他們的靈魂全部吃掉，然後把他們的身體丟給吸血鬼！怎麽？小惡魔，你這些理由，是在逗我玩麽？”惡魔大聲吼道。
“我才沒有，這些理由足夠我想要殺你，要是在兩年前，你根本沒可能在我麵前有任何還嘴的機會……”
萊伊文回罵的時候，天使忽然一劍劈來，萊伊文急退而去，勉強躲過天使的巨劍。瞪著天使，怒道：“你有病啊？”
“癡心妄想的惡魔，你覺得你的言語能欺騙凡人，就能欺騙天使了麽？黑色終究是黑色，不可能有任何光明的碎片。”天使用大劍指著他，冷冷地說。
“黑色終究是黑色……好，好！”萊伊文狠狠一咬牙，舉起烏木劍，轉過身去，向惡魔猛衝而去。矮人惡魔立刻橫起大錘，想要給這個背叛者一點顏色看看。
這下，萊伊文反倒成了公敵了。惡魔十分憎恨壞事的萊伊文，而天使也想先解決這個胡言亂語的惡魔。不過，天使還沒飛過來的時候，萊伊文就將烏木劍揮向了矮人。
矮人冷笑一聲，揮錘過去，打算將萊伊文的武器打飛。他使出了十足的力量，但是劍錘相擊的時候，他才發現萊伊文根本沒施加太強的力道。他沒有預料到，萊伊文那一劍是一記佯攻。
萊伊文立刻收回長劍，彎下腰，身子低過橫揮的大錘，躲了過去。矮人收勢不住，來不及反應，萊伊文就用雙手握緊烏木劍，對準矮人碩大的腳掌狠狠一刺。
這一劍集中了他所有的力量，烏木劍衝破了惡魔的暗黑力量的保護，刺進他的腳掌，並且穿透了它，深入到小廳頂上的岩石中，將惡魔的腳掌釘在了房頂上。
“呃啊啊啊！！”
惡魔發出一聲恐怖的嚎叫，被刺穿的腳掌猛烈地掙紮著想要脫離萊伊文的束縛。但是，萊伊文緊緊地握住長劍，烏木劍固定著房頂和腳掌，紋絲不動。
此時，萊伊文回頭看見天使舉著大劍飛了過來，他的目光是停留在萊伊文身上的，看來他是打算先砍了萊伊文。
“消滅他！不然你就沒機會了，愚蠢的天使！”萊伊文用大到嘶啞的聲音吼道。
天使扇動的羽翼來到他們麵前，目光在萊伊文和波林之間快速轉了兩道。
“你還想讓他去吞噬更多人的靈魂嗎！快啊！”萊伊文看著舉棋不定的天使，再次著急地吼道，“快點啊！混蛋！”
天使皺緊眉頭，一劍猛揮出去。萊伊文閉上眼睛，心想他似乎還是向著自己砍過來了。這個愚蠢的天使，根本不知道輕重緩急……
不過，劍鋒破空的聲音靠近，遠離，他沒有任何感覺。他試探地睜開一隻眼睛，看到他麵前的矮人被天使用大劍在胸口劃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聖光力量借助這傷痕湧進惡魔黑暗的靈魂中，矮人的身體和惡魔的靈魂同時開始燃燒。惡魔狂叫著，瘋狂地亂舞著大錘。
惡魔的黑暗氣息就像被刺破的水球，四下噴射出去。惡魔亂揮的大錘打中萊伊文的肩膀，將他掀飛出去。他在通道上麵滾了兩圈，滾到邊緣收勢不住，滑了下去。
不過，萊伊文本能地在完全落向懸空通道下的黑色深淵之前，伸出沒握劍的一隻手抓住了通道頂部的邊緣。他的力量已經消耗過多，惡魔力量開始漂浮不定，難以集中，他甚至沒辦法將自己弄上去了。
天使解決掉了矮人之後，將目光轉向了萊伊文。他的白色羽翼停止了扇動，他白袍之下的一雙赤足落到石板麵上，向萊伊文一步一步走來。
“你幫我消滅了這個害人無數的罪魁禍首，”天使一邊走，一邊說，“我真的沒想到還有你這種奇怪的惡魔。但是，如果你是真的為了人類著想，就讓我結束你在人間作惡的命運。”
萊伊文努力地抓著邊緣讓自己不掉下去，但是天使過來，他就必死無疑了。天使的話，他並沒有反駁，因為他一定程度上是讚同天使的觀點的。他死了，或許對這個世界更好……但是，這個時候，偏偏是他不再掌控別人的生命，而是別人掌控他的生命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很不情願。
難道這就是那個小女孩西普莉所說的，如果是命運逼迫做出的選擇，有時候會讓人非常難過後悔。萊伊文忽然不想這麽任由天使處置他的生命，但是他又說不出話——他沒有反駁天使的理由，更沒有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的暗黑氣息已經完全消散，恢複到了平常的模樣。天使走到他跟前，看著他，不禁搖了搖頭：“你這模樣，凡人又怎麽能辨認出來。你藏在人群之中，那些無助的凡人根本意識不到危險，就被你殘害了。”
萊伊文沉默著，沒有回答。
“做個了斷吧，惡魔。”天使說著，舉起了大劍。
萊伊文歎了口氣，心想，被逼迫的命運，果然不好受，不過死了之後，後悔、難過之類的感覺，也不會再有了吧。
那豈不是很輕鬆了。雖然，沒辦法再見到克拉維赫爾的精靈了，沒辦法再見到德雷伊爾的父母和妹妹了，沒辦法見到……
他忽然想見那幾個才認識的笨蛋了。熟練但驕傲的精靈，粗魯但直率的矮人，除了笨還是笨的法師……
對啊，這麽莽撞地衝過來，和吸血鬼打架，和惡魔打架，最後被天使殺死，不就是因為不想看到他們死麽？嗬，這幾個和自己什麽關係都沒有的家夥，竟然成了自己死的理由了……
在天使大劍落下的前一刻，萊伊文的腦子裏快速地閃過了很多念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想這麽多，或許，他在內心深處還是害怕死亡的吧……
“走開！走開啊！”
萊伊文閉著眼睛也感受到了那突如其來的如同閃電般的亮光。他本來覺得那不關自己的事，但是他等了五秒，天使的劍也沒劈下來。出於好奇，他睜開眼，看到一個舉著法杖的家夥正對天使一陣亂打，法杖上電光閃耀不停。天使用大劍輕鬆地擋住她的攻擊，但是最後還是不耐煩地扇動翅膀，退到半空中，有些憤怒地說：“海洛伊絲，你幹什麽！”
“走開，羽毛怪！不許你碰他！”伊拉舉著法杖，細細的眉毛擰在一起，憤怒無比地注視著天使。
“他可是……”
“我說你離他遠點！”
無論是萊伊文還是阿斯摩利爾，都沒有想到伊拉會忽然出現，並且對著天使大打出手。
“你這是在維護一個惡魔麽？”阿斯摩利爾皺著眉頭說。
“我說了你走開呀！不然我！我就打你！”伊拉魔杖上的魔力因為她激動的情緒而越發強烈，雷電在法杖頂端的藍寶石上凝聚起明亮的雷電光球，將周圍的景物照得慘白。
天使握著大劍，表情複雜地望著伊拉。他是不會向著並非黑暗生物的種族出手的，但是，他的表情遠遠比如果繞過伊拉解決萊伊文這種心思所應該有的表情更加複雜。
天使和法師之間出現了一段很不正常的沉默，隻有伊拉法杖上的雷電魔力嘶嘶作響。
“如果我在看到他，或者得知他做出任何壞事，我都會追來親自幹掉他，沒有人可以阻撓。僅有這一次，海洛伊絲。”
天使很快地說完了這些話，然後轉過身。聖潔的天使羽翼拖著他裹著白袍的身體，向著夜空飛去。“莫名其妙！”伊拉嚷道。
“……”萊伊文看著忽然離開的天使，一時間傻了眼了。
“萊伊文！”伊拉這才放下法杖，趴下身子，伸出一隻手，“抓住我的手，別掉下去了！”
“你直接拉我這隻手吧，另一隻手拿著劍呢。”萊伊文說。
“我沒那麽大力氣……”伊拉搖搖頭，說，“那你把劍遞給我！”
萊伊文點點頭，將烏木劍伸了上去。
伊拉抓住烏木劍，略顯吃力地將它抬起來放到一邊。然後，她雙手握住萊伊文伸上來的手，使出最大的力氣將萊伊文拽上來。當然，從萊伊文看來，她根本沒幫上太大的忙，爬上來很大一部分還是靠他自己的力氣。
“呼……好危險。”伊拉驚魂未定地搖著頭，說。
“你是怎麽上來的？”萊伊文好奇地問。
“……從那個窟窿。我聽到上麵有聲音，就找了一些支撐物盡量墊高，然後費了好大力氣爬上來的……”
伊拉沒辦法像萊伊文這樣一跳就能跳上來，所以她的方法在萊伊文看來顯得十分笨拙。但是，他心中太多謎團和奇怪的感受，麵對著伊拉，他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這個時候，三個矮人才從另一側哼哧哼哧地跑過來。
“那個階梯居然這麽遠，我們跑了半天，又找了半天才找到，可惡！”多林依舊是第一個衝過來的。不過，他看到萊伊文和伊拉之後，好奇地說：“我沒錯過什麽吧？”
塞林和弗林追上來，差點和多林撞到一塊兒了。
萊伊文歎了口氣，指了指倒在一旁的波林：“波林的靈魂已經被惡魔吞噬幹淨了，天使消滅了惡魔，卻辦法救波林……”
萊伊文和伊拉都垂下眉去。多林、弗林、塞林都愣了一愣。他們一齊轉過眼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兄弟。他的巨錘和他一起，安靜地躺在那裏。
※※※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矮人哭得這麽厲害。我印象中的矮人都是粗魯的、熱情的、毫不示弱的勇士。但是，波林的死讓矮人們為他整整哭了一夜。
矮人三兄弟將波林的屍體帶回了我們的臨時據點，也就是那家旅店。琪拉雖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一直昏迷著，所以我將她背回了旅店。伊拉跟在我身邊，一直沉默著。
那是一種相互的沉默，就像昨晚一樣。昨天晚上她肯定是驚訝於我的真實麵貌，而今晚，是我驚訝於她救我的行為。我沒辦法和她說上一句話，同時也不期待她能對我說任何的話。她隻是抱著她那櫻桃木法杖，一路回到了旅店。
我向他們解釋了被惡魔附體的具體情況。矮人們無奈之中，隻能決定將波林的屍首運回他們的家鄉賀卡托裏特堡。這一夜我沒睡著，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亂作一團。我本來以為自己會死，所以沒考慮以後的事情，但是我竟然活了下來，這讓我有了無數種未來的可能。我知道，是時候為自己做出一個選擇了。
當然，我們回去的時候夜晚也過了一半了，等大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萊伊文的日記
※※※
“正如我所說，找到波林之後，我們就會離開。”弗林一副實現諾言的表情，對萊伊文說。
“嗯。波林也會為回到家鄉而感到高興吧。”萊伊文點點頭。
“那當然，賀卡托裏特堡有他最喜歡的黑啤酒和煙草，他肯定高興地不得了！”塞林說。
萊伊文笑了笑，說：“是時候出發了吧。”
矮人們點點頭。
他們向載著波林屍首的馬車走過去。多林忽然轉過身，來到萊伊文麵前。
“謝謝你幫忙，萊伊文，你雖然很奇怪，但是我多林已經把你當朋友了，我相信塞林和弗林也一樣……嗯，不過，還算不上很親密的朋友，更算不上兄弟！還早呢！不過我們不會是永別，如果你想念我們，可以來賀卡托裏特堡找我們……哦，對了。”
多林從衣服裏掏出了一卷羊皮紙，遞給萊伊文。萊伊文接過來一看，是波林的那張地圖。
“我們三兄弟是出色的金礦探測者和寶石獵人，但是波林和我們不一樣，他是一個天賦很高的鐵匠。我聽小法師說，你也會打鐵。這是波林的藏寶圖。波林之所以被惡魔附體，應該是因為幾個月前他得知自己患了絕症，失去了希望，才被惡魔利用。但是，在那之前他將自己的寶貝——當然，是和鑄造相關的寶貝——藏了起來，並繪製了這張藏寶圖。那些寶貝對我們沒有**力，但是你或許能用得上，所以我們決定把這個給你。”
萊伊文本來想拒絕，但是多林猛拍他的腰（以多林的高度，要拍他的肩是很困難的），說：“加油啊，年輕人！再見了！”
說著，多林就跑去追馬車了。
萊伊文愣愣地看了看那張羊皮紙地圖。他雖然沒心思想寶藏什麽的，但是也不能直接這麽丟了。矮人盛情難卻，他也隻好接受了，於是，他回到房間，將羊皮紙夾在了自己的日記本裏。
他歇息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昨晚從窗戶跑進來的那個奇怪的小女孩，於是好奇地前往她的房間找她。不過，結果也不算出萊伊文所料，那個神秘的白發小女孩早就不見了。
回到大廳的時候，看到伊拉扶著琪拉走了出來。
“放心啦，小伊拉，我沒那麽虛弱的。”琪拉一看到萊伊文出現，立刻顯得很不自在地對伊拉說。
“你需要多休息。”伊拉一本正經地說。
“這點問題根本算不上問題。”琪拉毫不示弱地說。
萊伊文走過去，用精靈語給她打了個招呼。
“萊伊文……”琪拉坐在一個高腳凳上，抬起頭來看著萊伊文，“伊拉說你昨天救了我。”
“是的，我救了你。”萊伊文毫不客氣地點點頭。
“……我又沒要求你這麽做。”琪拉有些難為情地說。
“我自願的。”萊伊文說。
“哼……”琪拉轉過頭去，嘟囔道，“不過還是謝謝了……”
“不用謝。”萊伊文聳了聳肩。
“你真的執意現在出發麽？你的身體還沒恢複到之前那麽健康啊。”伊拉擔心地對她說。
琪拉擺擺手，將一旁的長弓和箭袋拿過來，裝在身上，然後提起隨行的包袱。
“會慢慢好的，沒什麽可擔心的。”琪拉說，“沒必要為此耽誤行程。我得去找精靈幫忙，消滅那個隱藏古堡裏的吸血鬼。”
她話剛說完，萊伊文的臉色就立刻變樣了。他走過來，站在她麵前，問：“你要去消滅吸血鬼？”
“嗯。”琪拉點點頭，“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來幫忙。吸血鬼威脅著周圍所有生物的生命，無論是精靈、人類還是矮人……”
“你不能這麽做。”萊伊文打斷她的話，說。
“為什麽？”琪拉驚奇地望著他。
“他們隻是一個種族而已。”萊伊文說，“之前他們沒有吸食人血，隻是以動物的血液維持生存。”
“你怎麽知道？”琪拉反問。
“要是這些黑暗生物跑出他們的棲身之地出來獵殺人類，怎麽可能活得過幾個世紀？”
“那也有可能啊！”
“天使都沒有清剿他們，他們是無罪的，他們沒有獵殺人類，所以人們才沒有發現他們和城堡的存在。”
“但是他們有那個能力，就是威脅啊！”
“聽著，琪拉，”萊伊文皺緊眉頭，絲毫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我希望你放棄這個念頭，否則我會阻止你。”
“你發癲了吧！”琪拉怒氣衝衝地低吼道。
“你是天生的光之精靈，沒有感受過被打上黑暗烙印的生物們的感受！他們不可能向往光明，卻總是被人指認為天生的罪人！”
“你說得好好聽，難道你感受過？”
爭吵在這個時候忽然僵住了。萊伊文的表情很複雜，琪拉的憤怒中略帶一點失望的神情。
伊拉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忽然吵起來，吸血鬼這種生物，她隻覺得躲開就好，至於消滅不消滅，她還真沒考慮過。麵對這兩個爭吵得麵紅耳赤的家夥，她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調解好了。
萊伊文最終籲了口氣，轉過身去，歎道：“行，你想消滅就去消滅吧。不過，我希望你在掌握他們罪證之後再消滅他們，否則你沒辦法說服你所有的同胞。精靈本來不喜歡爭鬥的，不是麽。”
萊伊文的語氣鬆了下去，這讓琪拉的態度也鬆弛下來。她沉默了一陣，然後說：“畢竟你幫了我，我不會把你的意見置之不理的。好，那我先不管他們，如果以後我再聽說附近的人失蹤或者遇到襲擊，一定會調查清楚。黃虹區域離這裏不遠，這些吸血鬼要是有壞心思，我覺得不會坐視不理。”
說著，她繞過萊伊文，向門外走去。
“你打算去哪兒？”萊伊文忽然問。
“尼塔拉。”她頭也不回地說，“去找你告訴我的那個泰倫斯·瓦爾雷特。”
“等等！”萊伊文忽然叫了一聲。
琪拉轉過頭來，一臉不耐地望著他。
萊伊文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她，說：“我和瓦爾雷特先生並不是很熟，你就這麽去顯得我不懂禮節。我寫了一封類似介紹信的東西，找到他之後，交給他就好。”
琪拉接過信件，放進包袱裏，然後點點頭，說：“謝謝。”
之後，她轉身離開了，並且沒有再回來。
伊拉倚在吧台旁邊，吐了口氣，喃喃道：“為什麽都這麽急著走了呢，這裏還有個老奶奶需要照顧。”
萊伊文轉過身來，問：“你想等那個老奶奶傷好了之後再離開？”
“不然怎麽辦呢？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萬一強盜來了怎麽辦？”伊拉答道。
萊伊文搖搖頭，歎了口氣，說：“你真不像個法師。”
這個時候，旅店大門忽然傳來了一陣陣敲門聲。萊伊文好奇地來到門前，打開大門，發現一隊赫洛的士兵站在外麵。
“你好，先生。”帶頭的一個士兵隊長向萊伊文行了個禮，說，“旅店裏是不是有一個受傷的老人？”
“你們怎麽知道？”萊伊文好奇地問。
“我們遇到了三個矮人，他們告訴我這裏有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她的丈夫和兒子都被強盜拐走了。我們會將這個老人轉移到赫洛的養老院去照顧，並且接手強盜事件的調查。”士兵隊長一本正經地說。
萊伊文點點頭，說：“真是感謝你們了。”
萊伊文忍不住想笑，看不出來，那三個矮人精力旺盛、魯莽粗獷，但也能考慮到一些關於別人的事。他對矮人的印象再次改善了。
士兵們用馬車將老人運走了，並且承諾老人，會把這個旅店賣給適合經營它的人來，老太婆雖然不情願，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確沒辦法經營，她這把年紀一個人生活都非常困難，所以還是聽從了士兵的建議，前往赫洛的養老院。
“這麽說，你不必留下來照顧老人了，小法師。”萊伊文等士兵們走了之後，看到伊拉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快睡著而來。
“唔……啊。”伊拉打了個哈欠，然後站起來，“我還以為這些士兵是來找強盜的呢……嗯，老人去了赫洛，應該不會有事了。”
“哎。”萊伊文忽然叫了一聲。
“什麽？”伊拉好奇地看著他。
“你之前是不是說，建議我去白色卷軸？”
“嗯，是的。不過你不想去就不去，我不能強迫你的，我隻是希望你能夠有個安定的地方……”伊拉說，“其實我也該走了，我從學院逃出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再不回去就會被狠狠地懲罰。”
“我跟你一起去。”萊伊文說。
伊拉一臉驚奇，她壓根沒想到萊伊文還真的打算去白色卷軸了。
“我想做出一些自己的抉擇，不想繼續被命運左右未來了。你可以做我的向導嗎，斯圖亞特小姐？”萊伊文彬彬有禮地問。
伊拉有些臉紅。她連忙說：“好……我去收拾。”於是急匆匆地跑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於是萊伊文就和伊拉一起向白色卷軸出發了——雖然無論是伊拉還是他自己，都對此感覺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