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留連光景惜朱顏

昭元帝微微皺眉,覺得她的聲音輕鬆毫無負擔,在今夜此時,顯得有些沒心沒肺了。

今夜,正是唐國國滅宮傾之時,宮中哭喊聲不斷,不知會有多少後妃宮女肝腸寸斷,她卻好似毫無感覺?

他略一挑眉,指風一彈,不遠處的燭光被氣風一激,頓時大亮起來。

略微明亮的燭光下,跌坐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位穿著淡紫宮裝的女子。

她年齡不過十八九的光景,身上衣料不差,卻略見殘舊,又被胡亂卷束在腰間,褶皺無數,她本人卻毫無衣衫不整的自覺,仍是笑吟吟看向他。

不住跳動的燭光映在她瞳孔中心,好似兩點金芒幽凝,唇邊的笑意,襯得雪白麵龐染上微嫣,原本隻是清秀的容色,在燈下看來,竟讓人心頭一**。

她的五官不算絕色,卻帶著一種朦朧的光暈,一種介於青澀少女與成熟妙曼之間的迷茫**。

秦聿心中咯噔一下,自己也不知為何,竟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隻覺得眼前女子,在古怪之外,仿佛有什麽無形之力,吸住了自己的目光。

丹離也在燈光照耀下打量著他。

傳說中的昭元帝秦聿,隻能用殘酷暴虐四字來形容。其凶名之盛,足可以止小兒夜啼。

他著一身玄衣,簡潔而妥帖,如剪影一般挺立,帝王慣有的高冠華服,廣袖博然,仿佛與他毫無關聯。

但看入那雙眼眸時,卻禁不住要讓人打起寒戰來。

那是無邊的深邃暗黑,冷入骨髓,仿佛世上的一切,絲毫不能進入他的心間。

丹離覺得眼角刺痛一下,卻並沒有害怕,居然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

昭元帝秦聿,今年正是三十有四,戎馬歲月的風霜歲月,以及天下間最重的帝王威權,更凸顯他成熟男子的冷峻魅力。

還真是長得不錯,可惜樣子太凶了點……

丹離毫不害臊的打量完,心中卻是如此評價道。

她就算再不著調,倒也不敢把這話說出口,隻是凝視著他,笑意微微加深。

她見他冷然凝睇,並不見任何動作,卻也不生氣,幹脆就地跪坐著,又問:“你看見我家麻將了嗎?”

他冷然一瞥,仍是不說話,丹離隨即恍然,正要開口解釋“麻將就是我那隻貓”,卻聽他一指窗台下的破木碎片——一團白影正安逸的趴在那呢。

他居然能聽懂?

丹離目光一閃,笑靨在這一刻宛如驚鴻,美不勝收——映入蘇聿冷然無波的眼中,卻好似投下一塊小石,激起微微漣漪。

她隨即笑意一變,扭過頭,對著那團蜷縮的白影,雖仍是笑著,卻帶著些咬牙切齒的陰森,“麻將,過來!”

白貓聽見了呼喚,肥圓身材卻團得更緊了些,幾乎要縮成一個球,隻恨不能在兩人麵前消失。

“麻、將。”

聲音不高,卻顯出山雨欲來的壓抑。

下一刻,麻將的兩隻絨爪居然捂住了一雙折耳,露出一個“不聽不聽我不聽”的滑稽模樣來。

好樣的!

以為這樣就能逃得了秋後算帳的命運了嗎?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踩了我的給我踩回來!

丹離無聲獰笑著,不管不顧的就要起身,無奈精血枯竭之下,渾身已無力可出,頓時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在地。

下一瞬,一道鐵鑄似的健臂拉住了她,她穩穩靠進了臂彎裏。

男子的陽剛熱力環繞在腰間,無形的先天龍氣宛如暖火一般圍繞在周身。

如火一般的可怕存在,仿佛能將術者的根基燃燒毀盡,暖意卻又沁入四肢百骸之中,她近乎枯竭的經脈,因著這份暖意潤澤,也回複了一兩份。

丹離舒服地輕歎一聲——少許龍氣沁入體內,確實有些微改善,但若是真要借它之力修複自身精血氣脈,卻隻有……

她好象想起了什麽,又似感受到夜的寒意,身上顫了一下,隨即卻站定了。

她目光一閃,仿佛下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隨即,她壓根不理會什麽男女之防,反而就勢倒入了他的懷中。

她伸出雪臂,抱住了他的腰。

兩人之間,頓時再無任何間隙。

這……是在勾引嗎?

感受著纖纖玉指在腰脊上的緩緩摩挲,蘇聿眯起了眼,眼角漾起無形風暴。

“你這是在做什麽?!”

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危險,微有些沙啞。

丹離不管不顧的抱緊了他,微揚起頭,眉眼盈盈,顧盼之間,竟讓他莫名覺得口幹舌燥。

她一笑而已,並不答話,幹脆將整張臉都埋入了他胸前。

秦聿深邃眸光一閃,不由冷笑道:“這就是唐國的宮闈教養嗎?真讓人大開眼界。”

下一瞬,他感覺到胸前微涼的嘴唇輕啄,青澀,笨拙,胡亂不成章法。

灼熱的欲望在腹下升起,伴隨著這不可思議的驚怒,秦聿隻覺得眼前這一切,實在是荒謬離奇到了極點。

都是那支箭惹得禍!

他想起這一切混亂的開端——

自己策馬**,唐國的宮闈在鐵蹄下毫無反抗之力,一時興起,他朝著“太華殿”的匾額射出一箭。

箭出的那一瞬,眼角餘光好似瞥見了一道藍光衝天而起!

好象是,右側的某一處偏僻宮室。

他視線一歪,那支箭竟順著歪斜的方向,直射而出!

箭如流星,一去不回,他循著方向找去,卻走入了這間宮殿……

胸前的濡濕異感,將他從混亂回憶中喚醒,欲望的竄升隨即又讓他的神誌蒙上了無比的冷怒之火——

“這是你自找的。”

他咬牙冷笑,攔腰抱起糾纏一處的嬌驅,朝著不遠處的床榻而去。

毫不憐玉的將她扔入被褥之中,他隨即覆下身去,高大身影帶著冷然怒火,直壓而下。

不過是個亡國之女……就當是,撫慰自己征途寂寞的一個小玩意吧!

他不願再想,信手一揮,半舊的帳幕從金鉤中滑下,遮住了**的兩人。

紗幕四散而下,瞬間將兩人籠罩,隻透過熹微燭光。

丹離覺得眼前一暗——並非是紗帷,而是那人將自己壓在身下,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自己。

昏暗間,他的黑眸閃過犀冷光芒,似嘲諷,似怒意,“這般勾引,你知道……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