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嚴厲是南明高級中學的教導主任。
他為什麽要對我栽贓陷害?其實,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我認定他是個壞人,其他人頂多是散布謠言嚼舌頭,他卻是那種看起來很老實,卻能在背後插你一刀的家夥。
每個學校的教導主任,都是一本正經的老頑固,嚴厲給人的印象也是如此——就像他的名字。這個四十出頭的男人,幾年前離了婚,孩子被老婆帶走了,並未因此變得老實,反而微謝的頭發代表過人的欲望。
有一回,半夜在辦公室批改作業,我敞開窗戶看星星,無意中瞥到多功能樓頂,有個人影趴在欄杆邊。我的視力不錯,擔心是學生,飛快衝到對麵樓頂,發現那人是教導主任,端著長鏡頭照相機,對準女生宿舍的春光乍泄。我不好意思說什麽,畢竟是我的領導,趁他沒發現便離開了。從此我開始注意嚴厲,學校浴室的氣窗開得很高,外麵是茂密的夾竹桃林,一般不會有人能偷窺到。但教導主任掌管所有的鑰匙,能輕易爬到房頂上偷看。有次夜幕降臨,當我看到柳曼和兩個女生走進浴室,便再也無法容忍,到屋頂上把嚴厲拖下來,不由分說揍了一頓。這小子非但沒反抗,反而跪下來求饒,保證再也不幹這樣的事了,請我不要說出去,想要什麽都可以給我。他答應給女浴室氣窗換成毛玻璃,就沒有偷窺的可能了。次日,他更換了浴室玻璃,我心慈手軟放了他一馬。
中山狼。
眼看我就要調去教育局,暗下決心調查嚴厲,要把這個敗類清除出教師隊伍。恐怕他心裏也很清楚,一旦我離開南明高中,他的末日就要來臨了。
柳曼被害的三天前,她告訴我,有天夜裏她上廁所出來,發現教導主任在女生寢室的走廊徘徊——按照宿舍管理製度,隻要是個男人即便老師,也不準深夜進入女生宿舍,她大膽地叫住嚴厲,責問他為何在此。而他麵色緊張支支吾吾,最後竟以教導主任的身份威脅她,不準她告訴任何人,否則就要她好看。換作普通女生大概被嚇唬住了,可柳曼絕非省油的燈,嚴厲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給她惹來了殺身之禍。
作為學校的教導主任,具備在圖書館作案的條件,用毒藥殺人滅口。第二天,嚴厲還能潛入我的宿舍,將殘留夾竹桃汁液的瓶子偷放進去,一箭雙雕。
不過,黃海警官沒把我放出公安局,反而送入了拘留所。
我是個高中語文老師,卻被關在狹窄陰暗的牢房,身邊躺著殺人犯與強奸犯。剛進來就被揍了幾頓,我拚命反抗,卻被他們拳打腳踢打得更慘。黃海警官審問我時,發現我臉上的淤青,便關照看守給我換牢房,獄友變成小偷與詐騙犯,起碼打起架來不太吃虧。
度日如年的這幾天裏,我的未婚妻一次都沒出現過,包括我那無所不能神通廣大的嶽父大人。
黃海說他去找穀秋莎談過,盡管不告訴我詢問的內容,從他沉默的目光裏也看不出端倪,但我有種可怕的預感,讓自己一下子冷到冰窟裏,即便悶熱的牢房擠滿了人。
這是老天爺對我去年夏天做的那件事的報應嗎?
6月16日,星期五,我被黃海警官釋放。他說根據這些天來的調查,無法判定我與柳曼被殺有直接關係,殺人現場沒有我的指紋或毛發,柳曼的屍檢結果也與我無關,警方傾向於我確實是被人陷害的。我幾乎要撲倒在他懷中,這個親手把我送進監獄的男人,居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