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趙二公子

香港的每一天都不會重複,同樣人生的每一天也不會重複,總有新的事物、新的情況不斷發生,區別隻是事情的大小而已。陳琳混在黑道已有一年多的時間,該見的不該見的他都見過了,誰也不能認為他是那個初出茅廬的殘疾青年。手刃明傑為班長報了仇後,陳琳回去便做了最詳細的布署,畢竟明傑不是一般人。他幾乎可以算是東南亞幫派在香港的旗幟性人物,陳琳手下迄今為止不過隻有三十多個大圈仔,為此陳琳隻有再一次搬家,這已是他無數次地離開自己開始熟悉的環境。但是人雖然走了,他還是感到了無比地憤怒,因為菲律賓人在第二天的夜晚突襲了他曾經住過的大陸人在香港的棚戶區,打死了五個無辜的大陸人,然後聞訊趕來的香港警察還發現了幾十個偷渡來的大陸人。毫無疑問他們將被遣返,那麽這批人,可能是傾家**產來到香港的大陸人,在根本沒有得到任何利益的情況下又無奈而回,天知道大陸那邊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麽。

陳琳徹底地憤怒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周邊小國的人始終都要和中國人過不去。當年他在越南留下了一隻手臂,現在菲律賓人在香港肆無忌憚地劫殺中國人。夜晚,陳琳坐在屋子中央,頭頂吊燈極度昏暗的燈光襯得他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暗。王有才道:“陳哥,不用說了,我們大家都聽你的。”

菲律賓人的毒品加工廠設在草灣一處極為隱秘的地點,雖然明傑不在了,但是毒品加工還是有條不紊地繼續著。因為活著的人總是要賺錢的,但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一群人忽然如神兵天降般從門口,從屋頂,從窗戶迅速衝了進來,他們下手異常狠毒,步槍與手槍共鳴,沒留一個活口,為首的獨臂人最後撤出時往堆放毒品的角落扔了一枚雷管。

尖沙咀的夜景令人流連忘返,尖沙咀的繁華讓人為之迷醉,尖沙咀的娛樂場所每日不愁沒有生意,他們發愁的是怎麽才能忙過來,自己的保險櫃就這麽大,放不進去的錢應該放到哪裏合適?菲律賓人照舊泊車拉客,屬於他們最大的夜總會門口停下了一部破舊的豐田麵包,門口的人皺著眉頭上去想要趕走這部車子。不過車窗搖下來後露出了一截黑洞洞的槍眼,幾聲槍響後門口泊車的三個人全部倒在了血泊中,之後槍手對著玻璃旋轉門連開數槍,這才驅車揚長而去。

一個平常日子的中午,兩個菲律賓人和兩個香港幫派的人正就毒品生意在一座茶樓裏進行談判,忽然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西裝戴著墨鏡的人手持一把手槍對著靠裏坐的兩個菲律賓人一陣點射,直到把子彈打光才從容關上包廂的門退了出去,香港幫派的人張著嘴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幾番較量下來,陳琳並沒有感到多少壓力,菲律賓人已開始搖白旗了,他們讓中間人帶給陳琳一句話:“其實我們是不願殺人的,殺人不過是無奈之舉,也希望陳老板能夠克製,如果可以,大家還是應該坐下來談談,隻要能夠解決矛盾,他們可以給予大圈幫一定的經濟補償,當然前提是用白粉來替換。”

大軍罵道:“這幫黑皮矮子就是賤,不收拾他們不痛快。”

陳琳笑道:“咱們也別占著便宜還賣乖了,準備找買家吧。”

交貨的地點就在尖沙咀的街頭,這是菲律賓人一貫用的方式,鬧市街頭交接貨。為了向菲律賓人表示自己的強勢,陳琳隻帶了兩個人親自去接的貨,當然其餘大圈仔都假裝成路人以防萬一。

兩幫人先後來到交貨地點,互相間隔著條馬路。由於大圈仔是陳琳親自帶人,找出他們也不難,就在兩方準備過馬路時陳琳忽然拉住了自己人的手臂,菲律賓人當然也是警覺異常,有幾個伸手就握住了衣服內的槍把,他們不知道什麽情況,但是陳琳所以會這樣做完全有他的原因。

靠菲律賓人方向的那條馬路上遊**著三個人,這三個人打扮都非常土氣,清一色圓領的海軍T恤,藍顏色的勞動布褲子,一雙已經接近黑色的白球鞋。陳琳對這種打扮的人最熟悉不過,一看就是大陸來的偷渡客,難得他們敢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在尖沙咀的馬路上,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他們引起了陳琳的注意,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斜挎著一個較大的帆布袋,其中一個人的布袋口因為線頭脫落,開了一點小口。陳琳透過這個小口能看到裏麵疊放整齊的一遝遝港幣。

陳琳不願意多事,拉住手下打算等他們走過去再找菲律賓人要貨,可菲律賓人這種以手插腰的造型已經將自己推向了絕路,這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倒黴的菲律賓人還沒反應過來什麽事,三人中間那個年紀最輕的忽然大喊一聲:“有公安。”話音剛落就從腰間的帆布袋裏掏出一把AK自動步槍對著那堆菲律賓人就是一陣瘋狂掃射,路上頓時炸了鍋,所有人都哭爹喊娘地找藏身之處。

大軍就在陳琳身邊,也被這突然發生的情況嚇了一跳,他伸手就要去摸槍。陳琳按住他道:“幹嗎?打算懲治犯罪分子啊?這三個人和我們一樣都是大陸來香港用命換錢的。”

四個菲律賓人當場橫屍街頭,這時警哨響了起來。陳琳看見東麵方向兩個香港警察持槍跑了過來,年輕人根本就沒有跑的意思,調轉槍口對著兩個警察一人一槍,警察當場就躺倒在地。

大軍看得目瞪口呆道:“這個小孩比我們夠種多了。”無論在哪裏,殺警察都是大罪。三人中年紀稍長的伸手就給了這個年輕人一記耳光,另一人卻道:“別扯這些了,趕快逃吧。”三人都操著一口濃重的陝西腔。

要說單憑他們三人,隻能是剩下被抓這一條路,但是幸虧他們遇到了陳琳,就在三人慌不擇路地開始亂跑亂撞起來時,陳琳使了個眼色,三人跟著那三人而去,隻見他們慌裏慌張地挑了一條巷道逃跑。陳琳從裏麵隱約露出的建築物的形狀就知道那是一所教堂,而教堂是絕對不會修在十字路口旁的,那麽不用說這肯定是一條死路,陳琳立刻帶著大軍、王有才跟了進去,果然走到路盡頭的三人正打算跑出來,不過看到陳琳三人他們立刻警覺起來。

陳琳估計警察已經到了第一現場,順著線索摸過來也就是眨眼之間,當下也沒有多廢話,隻是道:“你們如果還是這樣亂跑絕對是死路一條,要是相信我就跟我走,大家都是中國人。”

或許是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他們,或許是走投無路的無奈之舉,三人互相望了望也沒有商量,便走到了陳琳身邊。不過年輕人的手始終插在包裏,陳琳徑直走到教堂裏麵,隻見一個年紀四十左右的一個中年婦女正在打掃衛生。他在香港待了一年多好歹也學會了一些粵語,當下便上前問道:“大姐,這裏的後門在哪?”

中年婦女看看了這幾個人,直覺告訴她這些人不是好人,便搖了搖頭。陳琳拿出身上所有的鈔票,道:“麻煩你帶我們走一下。”

女人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道:“不是我不帶你們走,而是神甫正在那裏禱告,我們不能打擾他。”

陳琳聽罷笑了,他把錢全部塞到女人的手裏,帶著那五個人向一扇側門走去,裏麵果然隱隱約約地傳來一些如和尚念咒般的聲音。進去後裏麵是個狹長的通道,通道兩側各有一個房間。神甫就在靠右的一間,盡頭是門,陳琳上前把門打開隻見外麵是尖沙咀的另一處街道。

五個人打了兩部車,向著出事現場相反的方向而去,直繞得計程車司機暈頭轉向這才回到了陳琳他們的住地。等司機走後,陳琳對王有才道:“帶他們去洗個澡,給他們換身衣服。”

陳琳說的洗澡當然不是當年何東招待他們的那種,就是普普通通地洗個淋浴。換了身仍舊比較土氣的襯衫、長褲、老皮鞋,三個人連洗澡都不敢一起洗,而是一個個進地澡堂,不洗澡的就看著自己的帆布袋子,等一切收拾停當再來到陳琳的房間,不大的屋子裏已經擺滿了酒菜,三個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陳琳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陳琳指了指凳子道:“別客氣,大家坐。”三人動都沒動,這時在他們身後的大軍和王有才從懷裏掏出槍來抵著其中兩個人的後腦勺,一個人當時就慌了,道:“我早說過他們不安好心,你們非要去洗啥澡,現在可好了,全中計了。”

大軍拿開了年輕人麵前的袋子,把它放到桌子底下,其餘兩個布袋卻沒有動,陳琳笑道:“三位老鄉不用怕,大家都是一路人,你們是做什麽買賣的,我一清二楚,當然,對你們的東西我沒有興趣,請你們來隻是不想大家落到香港警方的手上。”

年輕人小眼一翻道:“現在槍在你手上,當然你說了算。”

陳琳揮了揮手,二人立刻把槍收了起來,陳琳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年輕人哼了一聲沒說話,而先前打他嘴巴那個人道:“這位大哥,我們其實都是老實人,來香港是看親戚走迷了路,這就打算回去,也不敢麻煩你們咧,如果沒有別的事俺們這就走咧。”

陳琳道:“我說你們幾位就別裝了,看親戚帶著自動步槍來看,這槍是當禮物送啊還是當拐棍使?還有那兩袋子鈔票,都是你們帶到親戚家去的,不怕嚇著人嗎?”

那人沒想到陳琳什麽事情都知道,麵色大變,渾身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年輕人皺眉頭道:“大哥,你這是弄啥咧,怕他們個屌啊。”

那人臉色蒼白地舉手似乎又要打人,但看了陳琳一眼終於還是把手緩緩放了下來,似乎無比懊悔地“唉!”了一聲,便蹲在了地上。

這三人中年輕人身材瘦長,梳著中分,看起來有幾分油滑之氣,如果隻看長相很難想象他下手居然這麽毒辣。另一個身材矮胖之人到現在為止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滴溜溜地轉著兩個小眼睛不停地在說話人的臉上瞅來瞅去,剩下的就是年紀稍長的那位,不過這個人似乎膽子並不大,但是年輕人對他卻服服帖帖,看長相二人很有可能是兄弟二人。

陳琳細細打量完三人後道:“兄弟們不用客氣,隻管敞開量地吃喝。”

說罷正要給三人倒酒,那個到現在為止不說話的人終於開口了,他道:“這位老板到底什麽意思,不妨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如果是為了東西,那麽你們拿走。”說罷把桌上的兩個布袋往前一推道:“希望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兒上給我們留條活路。”

陳琳掐滅了手中的香煙,坐到那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哥太多心了,我們都是來香港混飯吃的苦命人,何苦為難你們呢,如果要錢香港銀行多的是,去一趟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你們這些,實話說我看不上眼。”說罷又把布袋推到那人麵前,道:“實話說,這次貿然請幾位來坐坐,主要是覺得你們很夠種,這很合我的脾胃,另外你知道你殺的那幾個菲律賓人是什麽人嗎?”

陳琳這話是對年輕人說的,他頭一抬道:“還用說嗎?肯定是香港公安了。”

屋裏幾個大圈仔聽他稱呼香港警察為“公安”,都不禁覺得好笑。陳琳道:“你為什麽會認為他們是公安?”

年輕人道:“這還用說,小時候上課書裏說過去中國的許多租界裏都是外國人維持治安,香港現在還在英國人手裏,有幾個印度……菲律賓人當警察當然很正常。”

陳琳對著大軍笑道:“那幾個菲律賓黑皮死得實在太冤枉了,要是他們地下有知隻怕非氣活了不可。”說罷對年輕人道:“你也是糊塗膽大,他們哪裏是什麽警察,他們是菲律賓在香港的黑幫成員。你今天除了幹掉兩個警察,還幹掉四個黑幫分子,小子,初來香港你就不容於黑白兩道了。”

年輕人嘴一撇道:“他們要殺俺,還不許俺殺了他們啊。”

陳琳歎了口氣道:“他們本來可能不想殺你,但是現在是非殺了你不可了。”

年輕人道:“哪個龜兒子怕他們吆。”

很少說話的那人道:“老二在這位老板麵前說話斯文一點,人家是真想幫咱們忙的,你別是人都得罪。”

陳琳笑道:“你們終於明白了,那就算我沒有白請你們一趟,如果今天我讓你出去,那麽用不了多久,你們不是被香港警方抓住就是死在那些菲律賓人手上,這麽辛苦搶回來的鈔票根本不會有機會用到的。”

很少說話那人道:“那麽,這位老板準備怎麽幫我們?”

不知道怎麽回事,陳琳對這個人突然有點討厭起來,因為他雖然話不多但問的每一句話都是陳琳不想回答的。說白了陳琳就是覺得這個人似乎想光占便宜卻根本沒打算付出些什麽,與他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相比其實真實意圖就是希望陳琳這次能不計條件地幫他們一把,但這可能嗎?

所以陳琳不動聲色地笑笑道:“在我這裏你們不會有事,先待一段時間看看風頭怎麽樣了再說吧?”

大軍他們知道陳琳是想收人,所以以後的幾天對這三個人著實不錯。不過有一天突然發生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當天下午陳琳和大軍二人去喝下午茶,出門便被幾個陌生人用槍抵住了,大軍正要喝罵,其中一個人道:“對不住啊,我們是奉命請陳老板到我們那裏坐坐,大軍哥不要激動,我們沒有惡意。”

陳琳見對方知道自己二人所有底細顯然是有備而來,當下便道:“把槍收起來,我和你們走。”

大軍道:“琳子我和你一起去。”

陳琳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如果有事咱們兩人必須得留一個下來,東西都在我的屋裏,萬一我回不來就全是你的了,軍醫要防,老四可以用。”說罷對四個人道:“我們走吧。”再不看大軍一眼,五人上了一部豪華房車。

不多久車子來到了一座豪華賓館前停下,陳琳下車後見是希爾頓酒店,其中一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陳老板請。”

陳琳大步走進酒店,立刻上來兩個身著黑西服的人為他帶路,到了一間包廂前為他打開房門,隻見巨大的廂房內隻有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在那人身後,坐著的人見陳琳立刻露出笑容道:“貿然而請陳老板還望見諒,請坐。”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但卻沒有站起來相迎。

外麵的人關上門後也沒有進來,陳琳見對方隻是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年輕人,約莫隻有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看不出來是什麽人。陳琳滿腹狐疑地走過去坐到他的麵前。這時站著的人道:“不好意思,陳老板,我們二少爺腿有些不方便,站不起來,倒不是有意怠慢。”陳琳這才看到年輕人坐著的並不是凳子,而是一輛輪椅。

這二人普通話說得異常標準,甚至比他都要標準。陳琳心裏越來越奇怪,這時那年輕人笑道:“陳老板少了一隻手,我有兩條腿但卻不能用,老天爺對我們看來都不是很公平。”

陳琳道:“哪裏,我從小沒爹沒娘吃百家飯長大的,不像你還有人服侍。”

年輕人臉上始終掛著客氣而謹慎的笑容,道:“陳老板見笑了,鄙人姓趙……”

他話沒說完陳琳便一擺手道:“咱們廢話不多說,你這次這麽著急見我為了什麽事吧?”

年輕人點頭道:“好,陳老板真是爽快人,那我也不繞圈子了,這次請陳老板來是因為聽說了你的一些事情。我覺得大陸在香港撈食吃的幫派中就數你們大圈幫最夠種,所以我想和你們合作一些事情,今天請陳老板來就是這個意思。”

陳琳道:“什麽事?”

年輕人道:“咱們長話短說,我們家族生意裏有一門是替澳門賭場做安保工作的,但是三個月前澳門本地的幫派突然通知我們要拿回屬於我們的那份生意,當然不隻是我們一家,新記也在其中。大家當然不肯,於是就打了,但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始終沒占到什麽優勢。後來澳門政府為了擺脫幫派間的爭鬥給他們帶來的負麵影響,讓我們必須撤出澳門賭場,但是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陳琳道:“你讓我幫你把澳門賭場的生意再搶回來。”

年輕人笑了道:“雖然我們沒有占到優勢,但是畢竟現在還沒有輸,說搶回來還是有點不太貼切。陳老板我的要求很簡單,澳門有一所賭場我的家族在裏麵有暗股,別的賭場我全部丟掉都可以,但是這座賭場我必須要抓在自己手裏。我希望你去替我看好這座場子,不要出去鬧事,也不要讓別人進來鬧事。”

陳琳道:“既然你們自己那麽有實力何必要讓我插手?”

年輕人道:“那當然是為了給大股東一個交代,澳門政府都發話讓我們走了,你讓他能怎麽辦。我們自然不會放棄自己應有的股權,所以絕不同意澳門幫派接手那家賭場。”

陳琳道:“我明白了,你是讓我們大圈幫去當炮灰,我絕不會答應這樣的事情。”

後麵站著的人伸手就往衣服裏麵摸去,年輕人抬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仍舊掛著一臉笑容道:“現在不答應沒關係,但是我相信陳老板以後絕對不會推辭的。”

陳琳道:“我可以走了嗎?”

年輕人道:“阿光送客。”包廂門一開一個人在門口替陳琳帶路,出了酒店還是那輛豪華房車把陳琳送回了家。

回去後隻見所有大圈仔全部整裝待發,大軍麵色陰沉地穿著大刀疤曾經穿過的那件“衣服”,腰後斜跨著一把AK,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陳琳忽然又回來了,而且毫發無傷。

大家都圍了上去,陳琳擺擺手道:“什麽情況都沒有,大家回去休息吧。”

遣散了眾人大軍道:“琳子,到底怎麽回事,對方是什麽人?”

陳琳搖頭道:“不知道是什麽人,我也沒有問,但是他非常奇怪地要我做一件事,我覺得他不應該這麽草率地找陌生人去做這件事。”

大軍道:“哪件事你快說,差點沒急死我。”陳琳便原原本本將年輕人對他說的事情詳細告訴了大軍,說罷道:“你知道對方是哪些人嗎?”

大軍道:“管他是誰,這種事情隻有傻子才會去做,老子拚命他來旱澇保收,操他媽的死香港佬。”

陳琳擺擺手道:“這個人估計是個來頭不小的人物,我沒給他麵子,事情應該不會這麽容易了結,最近還是小心為上吧。”

一個小插曲很容易就過去了,但是既然混在黑道除了來錢容易,花錢爽快,身邊美女如雲,眼前美腿如林外麻煩的事情也是特別多。陳琳本來告訴那三個人他們肯定會有大麻煩,結果確實如他所料大麻煩很快就來了,但不是那三個人而是他自己的。

菲律賓人把這次事件全部算到了大圈幫的頭上,他們放話要徹底做掉大圈幫所有成員才會罷休,陳琳當然不會被幾句話嚇倒,他立刻就做好準備,但是仗沒有立刻打起來,和記通過關係給陳琳傳話,由他們做中間人,兩方坐下來談判。

陳琳當然知道和記和菲律賓人的關係,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單是對付菲律賓人那沒什麽好怕,不過加上和記那麽麻煩就大了,但是陳琳沒打算退縮,也不可能退縮,一天下午所有大圈仔全副武裝地隨著陳琳去到了和記指定的談判地點,那是一座百貨商店用來備貨的倉庫,此時正是淡季,所以倉庫裏的貨品並不多,三方人坐在了一起。和記到場的是尖沙咀的話事人,江湖人稱四叔的一個中年人,隻見他滿臉彪悍之色,粗如人腿的胳膊上透過襯衫也隱約能夠看到一條龍形文身,一看就是飽經風霜的老江湖了。事實也是如此,和記七個堂口他排第一,近年來和記選出的四個龍頭兩個曾經都跟過他,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就是因為他在和記裏的資格太老,所以反而不願意出來競選龍頭老大,否則肯定不會有其他人什麽事。對於四叔的這番舉動江湖上的推測很多,有說他是收了好處不得已出來的,也有說他是怕麻煩的……但是不管別人怎麽說,陳琳心裏清楚四叔的出現絕對能代表整個和記這個社團,雖然之前大刀疤和和記的幾次交手都是以完勝告終,但那是因為他們在暗,如果真麵對麵打起來就憑大圈現在這幾十個人,那真是死幾輪都不夠用的。

三方人坐定後,菲律賓人先開的口,道:“今天大家都坐在這裏,那麽我們就有事說事,關於前天中午我們派出去給大圈幫陳老板送貨的那幾個兄弟的事請陳老板給個說法。”

陳琳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麽說法,我隻能說人不是我殺的。”

菲律賓人道:“我們有理說理,因為我們確實收到口風說那幾個槍手是陳老板安排的人,因為他們開過槍後就是跟你走的。今天四叔坐在這裏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因為四叔輩分高,口碑也好,我們隻是請四叔說句公道話。在我們已經明確向陳老板提出和平決議,並且主動提出賠償標準的前提下,是否可以說明我們其實是很有誠意的?”

四叔道:“今天我在這裏坐著,不是因為誰的勢力大,隻是打算說句公道話,陳老板你這件事做得確實不合規矩,他們既然都已經答應賠償了,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陳琳笑道:“實在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們二位在說什麽,要說那天接貨時確實是我親自到場,不過槍手絕對不是我的人。”

菲律賓人道:“你說不是就不是,那麽我的人是怎麽死的,除了你們大圈仔誰還和我們有仇?”

陳琳想想這件事實在覺得有點好笑,但這種場合下實在不是笑的時候,便道:“這年頭意外多得很,誰知道這裏麵有什麽故事。”

其實陳琳這句話說的是實話,但是菲律賓人聽起來就有嘲笑他們的意思在裏麵,當下勃然而怒,聲調立馬高了起來道:“陳老板,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看我們菲律賓人好欺負是嗎?”

陳琳道:“我從不認為誰是傻子,但是我隻能說這件事不是我們做的,你非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四叔道:“陳老板,我知道你最近風頭很勁,但是我還是要勸你一句,年輕人脾氣不要那麽火暴,出來混也不是一定非要得罪人的。”

陳琳道:“我沒想得罪人,但是有的事就是說不清楚,我又能怎麽辦?”

四叔道:“年輕人,我出來混的時候隻怕你還沒出世,什麽人我沒見過,就憑你這幾句話就能騙的了我?老實告訴你,你帶那三個人走的時候我的手下看得清清楚楚,咱們出來混的談事情你是不是非要弄個證人出來才算行啊?”

陳琳歎了口氣道:“其實我說到現在沒有一句是假話,但是看來最能騙人的反而還是真話,這件事我沒得解釋,信不信由你。”

他話剛說完,年輕人便大聲道:“事情是我做的,和陳大哥沒有關係,你們要找就找我。”說罷就準備從人群裏出來。

陳琳轉頭過去對他道:“站在那裏給我站好,我不讓你動,你就不要亂動。”

年輕人還要說話,大軍一把把他推回到人群裏去道:“說你就聽著,這裏沒你廢話的地方。”

四叔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們,這時道:“陳老板,你手下的人都承認了,我看你也就不用再裝了。”

陳琳道:“我也沒裝,這件事本來就不是我們大圈幫做的,所以我肯定不能承認。”

四叔道:“也罷,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就再給你一次麵子,把槍手交出來你們走路,從此以後大家還是朋友。”

陳琳笑道:“靠出賣朋友來交朋友,四叔你看我是這麽缺德的人嗎?”

四叔眼裏突然凶光畢露,他道:“陳老板是不是看我太好說話了,所以一點麵子都不肯給。”

陳琳道:“我從來沒想過要駁誰的麵子,但是如果有人想要靠人多來嚇唬我們大圈幫那也辦不到。”

四叔嘿嘿笑道:“說起人多隻怕我們人還真不少,整個和記社團有三萬多人,我五十個打你一個還有幾萬人做預備,陳老板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混了。”

眼看著談判要崩局,這時忽聽有人道:“誰說大圈幫人少,算我一個。”所有人都轉頭向外望去,隻見唐鐵牛帶著二十多個人大步走了進來,這下陳琳差點驚地跳起來,他實在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能看到唐鐵牛。

唐鐵牛也是菲律賓人最恨的一個,說話的那人一指唐鐵牛道:“你這個叛徒還有臉在這裏出現。”

唐鐵牛道:“老子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什麽時候給你們這批矮種賣過命了,叛徒兩個字是你能說的?”

菲律賓那邊立刻上來幾個人就要抓他,唐鐵牛毫不退讓,拳腳一出立刻兩三個躺在地上,菲律賓人這邊立刻便亮出了砍刀棍棒。唐鐵牛冷笑道:“還敢和我玩粗的,兄弟們出家夥。”他帶來的人也拿出了武器,兩方立刻劍拔弩張,轉眼就要動手,這千鈞一發之際四叔猛地一拍桌子道:“都他媽給老子住手,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人。”

唐鐵牛道:“四叔,不是我不給你麵子,不過既然矮種想要和我過過招那咱也不能冷了他們,您說是嗎?”

四叔氣得麵色鐵青道:“唐鐵牛,別仗著你是廣東仔的人就了不起了,告訴你,就算你們穿一條褲子了在我眼裏不過就是一群混混罷了。”

唐鐵牛道:“四叔說的不差,那麽大家有耐心就再等等,我保證繼續會有驚喜。”

四叔點頭道:“好,我就看看你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結果等了不到兩分鍾隻見遠處塵土飛揚,隱隱見有轎車開來,不一會兒隻見八部奔馳分兩派穩穩停在倉庫門口,車門打開下來清一色黑色西服的人分列兩旁,眾人都不知道來了什麽有來頭的人物,但是看這個陣勢就知道不小,連四叔都隱隱覺得不妙。

又過了一會兒遠處又駛來三部轎車,前後兩輛賓利,中間是一部加長黑色林肯,車子停好,後賓利下來的人來到林肯車旁一個人先抬下一副輪椅,後一個人抬出一個身著淺白色西裝戴眼鏡的年輕人,輕輕把他放到輪椅上,這個人陳琳也認識,就是昨天見到的那個二少爺,隻見還是由昨天見到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緩緩推著輪椅走進了倉庫,四叔這時趕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年輕人在輪椅上對他微微欠了欠身道:“不好意思,四叔知道我的毛病,沒有辦法起身見禮了。”

四叔笑道:“二少爺客氣了,你坐好,這裏路顛得很。”

二少爺點點頭到了陳琳麵前,衝陳琳點點頭道:“沒想到吧陳老板,咱們又見麵了。”陳琳心裏驚疑不定,看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二少爺做了個手勢,推輪椅的人幫他轉了個方向對著四叔,他笑道:“好久沒見四叔了,最近身體還好嗎?”

四叔笑道:“我們能有什麽好壞,活著自然就是好的了,哪像趙先生那麽灑脫,老早就跑去英國享福了,看到他代我問好。”

二少爺道:“四叔有心了。”

四叔看了看二少爺又看了看陳琳道:“你今天突然到這個地方來是為了什麽?”

二少爺道:“當著四叔的麵我們做晚輩的就不多廢話了,今天來就是為了他。”說罷一指陳琳。

四叔雖然心裏已經猜到一點,但是由年輕人嘴裏說出來還是有點驚訝道:“大圈幫什麽時候跟你們攀上了關係,一點也沒聽說嗎?”

二少爺道:“未必聽說才真,我們這種人做事哪能太高調,那不是自找麻煩嗎,其實實話說我們和大圈幫的交往時間也不算長,不過這兩天收到點風聲,說四叔要找大圈幫談點事情,我呢事先也不知道你們是為了什麽,但是看這架勢好像還挺麻煩的。”

四叔道:“二少爺,你們不是打算插手這件事吧?”

二少爺道:“其實這事和四叔也沒有直接的關係,和記不也是替人出頭嗎,大家誰能沒有朋友呢,四叔你能告訴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嗎?”

四叔看他樣子不像假裝,便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告訴了他。二少爺笑道:“原來是這樣,四叔,按理說呢,我不應該隨便插手江湖上的恩怨,但是陳老板和我一個朋友的私交確實非常好,他既然找到了我,那麽我也不好推辭。今天我來呢就是想大家化幹戈為玉帛,一切以和為貴嘛。”說罷從輪椅旁取出一個皮箱放在桌上道:“這裏麵有二十萬,誰吃虧誰拿,四叔就當給我個麵子,再說不管香港現在在誰的手裏,我們都是黃皮膚的,何苦去幫巧克力呢。”

四叔自從看到這個年輕人氣勢便弱了很多,現在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合計自然不可能為了菲律賓人去得罪二少爺這種人,便起身道:“這事既然二少爺出麵了,我不能不給麵子,你們怎麽說?”

後麵一句是對菲律賓人說的,他們一看四叔都不再說什麽了,猜也能猜出這個年輕人大概是什麽人了,哪裏還敢說什麽,起身拿了那箱錢對陳琳道:“這件事既然能這樣了,那是最好,隻是希望以後陳老板不要隨便再到我們的地盤來。”

大軍道:“我們中國人自己逛自己的地方還要你來限製,不服氣那就試試。”

陳琳道:“大軍,能不能少說兩句。”

菲律賓人也沒辦法,當下灰溜溜地走了,四叔和二少爺客氣了兩句也走了。二少爺對陳琳道:“陳老板,聽說你和唐鐵牛的私交非常好,今天我親自把他送到你這裏來,以後他就是你的人了,今天這件事是他來找的我,你要謝就謝他,不欠我什麽。”

唐鐵牛道:“謝謝你,二少爺。”

年輕人白淨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沒什麽,好了,你們老朋友見麵肯定很多話要聊,我是插不上什麽嘴了,就這樣,再見吧。”說罷他身後的人將他緩緩推了出去。

陳琳硬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覺得自己在這個年輕人麵前就像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鄉下人一般,處處束手束腳。陳琳看他走了很遠才想起來:“唐鐵牛來了。”忙起身道:“兄弟,沒想到你能過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鐵牛也很高興道:“大哥,這就是咱倆的緣分,從此以後大家就是生死兄弟了。”

大軍上來狠命一拍他的背道:“兄弟,廣東仔是怎麽舍得放你的,你替他做了那麽多大事?”

唐鐵牛道:“那沒辦法,二少爺提出的要求沒有人能拒絕,他要我過去就是一句話,廣東哥什麽都沒說就放人了。”

陳琳聽他喊廣東仔“廣東哥”便道:“廣東仔對你不錯?”

唐鐵牛道:“確實不錯,老實說他沒拿我當外人待,但是我還是願意跟你。”

陳琳摟著他的肩膀道:“好兄弟。”二人同時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