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安撫

張紅玉靜靜坐著聽,極少發表看法,寶珠覺得,就算二嬸嬸有心發表點啥見解,在她娘麵前也沒有插嘴的餘地呀。

況且,二嬸嬸這幾天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一雙眼裏死氣沉沉的,怎麽也找不到往日的光彩,這會子恐怕有了心事,哪裏還有心思操心別家的事。

王氏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自覺心中的悶氣消散了不少,嘴巴子也有些累了,端起茶水“咕嘟嘟”喝了大半杯,見張紅玉麵兒上也沒有不耐煩,突然想起人家張紅玉來也不是專聽她發牢騷的,正經要找她談事呢。王氏猛一拍大腿,窘笑兩聲,“紅玉妹子,你瞧瞧我這張嘴,說起來就沒個完,都忘了你來找我商量事兒呐!”

張紅玉笑笑,“不礙的,我原也是心中煩悶,想找大嫂敘敘話。大嫂煩悶了正好我在跟前兒也能有個人說說,也就是我嘴笨,沒啥能幫的上大嫂的。”

王氏一擺手,“行了,咱倆就別說那些體麵話兒了。”往張紅玉跟前兒湊了湊,“有啥不痛快了就跟大嫂說,沒準說了心裏就能舒坦些了。”

寶珠心裏直想樂:她娘咋這麽容易忘事,剛才還在愁眉苦臉的念叨,居然沒多久看起來就像已經忘了自個兒先前發愁的事了。

張紅玉也不抬頭,視線散漫長久地停留在牆角方向,“鐵富最近不大對,我也不知道該咋說。”

王氏心裏“咯噔”一下,看張紅玉麵兒上表情不像開玩笑,卻也不知張紅玉知道了多少,有心問她為啥懷疑,又覺得不好主動開口,一時有些左右為難。

“前幾日,就是爹發火那日,晚上我在鐵富衣裳夾層裏摸出幾十個錢兒。”張紅玉聲音聽著死氣沉沉的,“這些日子我們哪來的錢兒,我也不知他那錢兒是打哪來的。問他又不說,隻讓我別管。”

王氏臉色一變,腦中隨即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說張紅玉前些日子丟的錢兒,就是鐵富拿的?

這也不能怪她多心,馬家倆兄弟那哪能是正經過日子的人?鐵富跟了他們廝混,少不得在外頭坑,在家裏騙,再者,鐵富又跟錢寡婦不清不楚的,錢兒的事沒準就是他賊喊捉賊。

張紅玉一臉苦悶,問王氏,“他肩頭上還有些胭脂,那東西我是從來不用的。大嫂,你說,鐵富這是咋了?”

王氏心裏犯起了難,尋思著既然鐵富露了馬腳,要不要順勢將知道的情況告訴張紅玉,想了想又覺得不妥,一來是怕紅玉接受不了,二來,直覺時機不成熟,鐵山說親就在跟前兒,事情要鬧大了,說親的事兒那還不得泡湯了?

張紅玉拍了拍王氏,“大嫂?你想啥呢?”

“啊?”王氏回過神,看見張紅玉詢問的眼神,勉強露了一絲笑,問:“你可看仔細了,那東西也不一定是胭脂,興許在哪兒蹭上去的?”

“咋能認錯呢,一股子胭脂香氣。”張紅玉掏出絹子擦了擦眼角,哽咽不已,“這些年鐵富對我越發不耐煩,我想著,是不是鐵富在外頭有了人?”

王氏心裏不是滋味兒,一貫的大嗓門也柔緩起來,問張紅玉:“胭脂的事兒你問鐵富了沒有?他咋說?”

張紅玉搖頭,“我還啥都沒說,這幾日一直憋在心頭,今兒個我實在忍不下了,才來找大嫂尋個主意。”

王氏“嗯”了一聲,說:“大嫂這有個主意,說來你先聽聽成不成?”

見張紅玉點頭,王氏說:“按說你懷疑的也不是沒有理兒,那胭脂就在衣服上,可也保不齊是鐵富跟著馬家倆小子出去見了些啥人,總不好一棒子打死,你今兒個回去就當啥事沒發生,他若有了旁人,日子一長總能露出馬腳來,到時不用你說啥,爹先扒了他的皮!”

張紅玉愣了愣,王氏知道張紅玉擔憂丈夫真的外頭有了人,又寬慰,“咱們農家人也不興個三妻四妾的,良東都那麽大了,他咋好意思外頭胡來?傳出去不是鬧笑話麽,鐵富那人脾氣爆,對你凶些的時候總是有的,你也別老往歪處想。”

寶珠見她娘口裏一邊說著違心的話,一邊不停地抹去額頭上冒出的大把汗,不禁替她娘不值起來,明明想著別人好,到頭來卻把自己弄的疲累不堪。盡管如此,她還是在心裏小小的鬆了口氣,她娘還算知道輕重,沒在家裏這個節骨眼上跟二嬸說了實情,雖然二嬸嬸人很好,可有些事情,是不適宜旁人去說的。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多是她娘寬慰二嬸,寶珠看出二嬸比來時寬心了許多,呆滯的目光也有了一絲生氣,臨走時還對她娘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又在心裏掛念起她爹,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她爹咋還不回來呢。

王氏送走了張紅玉,輕舒一口氣,想想紅玉走時的模樣,心裏還是有些沉重的,算了算時間,寶珠這會兒應該睡著,剛趕到炕邊兒,就見寶珠仰著脖子朝窗戶外頭使勁瞧,心中不禁一軟,抱起寶珠輕晃,“乖娃兒看爹爹呢?”望著窗子歎氣,“你爹快回來了。”

王氏脫鞋上了炕,心裏惦記著丈夫去東邊大半天還不來,也不知說成啥情況了,一時想起好不容易攢下的那點兒錢,又覺得心疼。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聽著堂屋床來腳步聲,王氏身子猛地一顫,麻溜兒坐起身,就見陳鐵貴板著一張慣有的嚴肅麵孔進了屋。

王氏問:“都說啥了?說的咋樣了?”

陳鐵貴脫去外罩,在小圓桌旁坐下,喝了一大口水,不疾不徐說:“我去跟爹說,咋能不成?”

王氏猴急猴急地汲鞋下了炕,湊到丈夫跟前問:“你沒說說咱家的難處?爹和娘他們沒說別的?”

陳鐵貴數落妻子,“看你急的樣兒,還不叫我喝幾口水緩一緩了?”又不緊不慢喝了一口水,才說:“你那小心眼子,都誤會咱爹娘了,咱爹說了,這些錢兒也不叫咱白出,現在是家裏頭沒多的錢兒,咱先墊著,日後分家時一並給了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