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爭議

鐵富幹笑兩聲,“我外頭朋友多,開銷大,這些年也沒攢下幾個錢兒,咋能跟大哥他們比!”

陳劉氏臉兒一沉,“乓啷”一聲放下碗筷,“狗屁朋友!這會子少跟我推三阻四,平日裏不為將來打算,現在來哭窮?奧!合著你窮,全家日子就不過了?你鐵山弟就不成親了?”

鐵富尷尬不已,嘟囔著嘴小聲反駁陳劉氏,“幹啥說的那麽難聽,我就隨口那麽一說,又不是那意思,鐵山結婚,咋也不能不管不是!”

王氏聽見鐵富那話心裏也窩著火,鐵青著臉問:“我跟你哥攢倆兒錢容易?三年了,你哥連一件兒新衣裳都沒舍得做過,那些個話,你也真好意思說?”

“嘴巴子都給閉上!”半晌不吭聲的陳二牛突然發了話。

鐵富本還想頂上王氏幾句,瞧見他爹發火,沒敢吱聲,就見他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嚇得急慌慌低下了頭。

陳二牛虎著麵孔,環視眾人一圈,聲音斬釘截鐵,“鐵山成親,老大家裏拿大頭,剩下一半,老二家出一部分,我跟你們娘再湊些。沒啥二話,你們誰不服起來跟我說,成日裏吵吵嚷嚷成啥樣子!”

王氏一聽,心裏不服,剛想站起身,冷不妨斜裏伸出一隻手死命按著她胳膊,王氏恨恨咧一眼丈夫,黑著一張臉兒不吱聲。

陳二牛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要都同意爹就這麽定下了!將來新媳婦進了門還要喚你們一聲哥嫂,成日裏吵來吵去成啥樣子?趁早做出些哥嫂的樣兒來!”

陳二牛話還沒說完,王氏“謔”地起了身,放下碗筷扭頭回了屋。

屋門重重地在身後合上,緊接著院兒裏就傳來婆婆陳劉氏怒斥鐵貴的聲音,“她算個啥東西,啊?也敢給爹娘甩臉子?這樣的媳婦我們老陳家供養不起!”

王氏氣的在屋頭連摔了幾個茶杯,還想發泄,突然又住了手,想想氣是出了,完事還不得花錢買,做啥要跟錢兒過不去,“撲通”一聲坐在凳子上,隨手拿起一把紙扇子死命地扇著風,似乎這樣才能將心裏的火氣降一降。

王氏心裏想不通:她原打算著,公公婆婆出一半,剩餘一半她出大頭,紅玉兩口子也困難,能出多少算多少。按照一般農村結婚的規矩,也是這樣,家裏富裕了,錢兒都是爹媽出,家裏困難了,做父母的出一半的錢兒是鐵定要的,其餘的兄弟姐妹們湊個份子。可她爹可好,一開口就讓她出一半錢兒,這在四裏八鄉都是少見的,給兒子成親,咋也輪不上其他兒子拿大頭的。

王氏正憋悶著,鐵貴抱著寶珠沉著一張臉兒進了屋,他心頭本就煩擾著錢兒的事,她娘剛還在外頭罵罵咧咧了好一陣子,心裏更煩悶,這會子就想靜悄悄的呆會,見王氏臉上還有怒氣,估摸著媳婦又要和他鬧,一張臉上充滿無奈,“秀兒,別氣了。”

王氏這會子也沒心情跟丈夫撒氣,開門見山問:“爹說讓咱出一半兒,你咋想的?”

陳鐵貴歎氣,“還能咋想,跟你一個想法。”

王氏冷笑幾聲,“那你剛才攔著我?你爹又沒說咱一定要拿錢兒,不都說了不同意就說麽,你倒好,打腫臉充胖子,還不叫我說話了?”

陳鐵貴也急了,“你這婆娘子,咋就沒點腦子呢,當著鐵山娃兒跟前兒,我還能讓你一口回絕了?鐵山性子實在,聽了還不得跟咱娘倔著不成親了!”

王氏撇撇嘴兒,不吭聲了,可越想還是越放不下,不禁又念叨起來:“你爹還真是不拿咱的錢兒當錢兒,咱也不是地主富紳,就算今年年景不好,說個媳婦也少不得六七貫,我整日裏省吃儉用的就攢了那麽三貫錢,一下就能給掏空了,你說說,現如今能找誰去借?早知道這樣,咱也學學人家鐵富,成日花天酒地,到頭來還不用出大頭!多省心!”

陳鐵貴心裏煩,不愛聽王氏囉嗦,利索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王氏急忙攔了,氣呼呼地說:“你要幹啥去!”

“找爹說去,咱出兩貫半,鐵富出一貫,剩餘的爹娘再想辦法,咱再有餘錢也不能為著弟弟成親跑出去借錢兒去,咱把自己的餘錢都拿出來,也算對的起鐵山娃了!”

王氏腦子裏亂糟糟的,就聽丈夫說了這麽一句,剛反應過來想攔住,一抬眼兒丈夫已經出了門,王氏急忙又湊到窗子跟前兒看,見丈夫進了東邊堂屋,心裏忽然就有些七上八下的。

寶珠撇撇小嘴兒,心說她娘可真善良,吃了虧不服氣,爹跑去談判她還心虛,娘說到底還是覺得心裏對不住小叔叔吧,可寶珠自己覺得爹說的在理,如果爹和娘將餘錢全部奉獻出來,對小叔叔實在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王氏耐著性子在屋裏等了會子,不見丈夫回來,透著窗簾兒縫子瞧見張紅玉邁著小碎步朝屋裏來了。

王氏一拍腦袋,想起紅玉今兒早在灶上說的話來,這會隻怕要來串門子了。正想著,張紅玉壓低的聲音已經傳了來,“大嫂,在不?”

“在,快進來。”王氏掀開門簾子。

張紅玉進屋坐了,見王氏還要倒水,急忙阻了,說:“我方才見大哥到東邊兒去了,尋思著大嫂這會子一個人呢,就過來坐坐。”

王氏下意識抿了抿唇,問:“紅玉在大嫂這兒就別客氣,有啥事就跟嫂子說。”

張紅玉瞧一眼王氏,問:“大嫂還為剛那事生氣呢?”

王氏歎一聲,“那可不,家裏哪來那麽多錢呢。”

“我和鐵富也發愁這事呢,我想著過些日子回娘家,看看能借上半貫,再到舅舅家看看,借上半貫,爹雖然沒說啥,可我想著怎麽也得出一貫的。”

王氏聽出張紅玉明事理,忍不住又念叨起這事來,將心裏的怨氣又絮絮叨叨發泄一通,寶珠在旁冷汗連連:娘啊,你神經可真大條,你咋不問問二嬸來找你啥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