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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風喝道:“雅江,快回來!”

盧雅江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這條蛇王太過巨大,太過可怕,隻消看見它,便覺得心驚膽戰。他衝上去,不是為了逞強,而是因為他不出手,高晟風就會出手。他害怕這條恐怖的蛇王,更害怕高晟風會輸在蛇王手裏。

高晟風欲追上去,然而他麵前的蛇實在是太多了,盧雅江一走,他要封鎖的戰線就大大拉長了,如果他也衝著蛇王過去,後麵三人必死無疑。

高晟風急的滿頭是汗:“傻子,回來,回來啊!”

盧雅江雙手握刀,一刀劈在那金蛇王項頸上,隻聽砰的一聲巨響,盧雅江的刀和蛇王的鱗片劇烈碰撞,霎時火光四射,再然後,盧雅江的身體便被狠狠彈飛出去。

他身形下墜,底下無數毒蛇張著血盆大口引頸而待,高晟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危急關頭,盧雅江扭轉身形,用刀尖在地上一點,又借力在一條蟒蛇的頭部踏了一腳,複又朝那蛇王飛了過去。

蛇王已經被他激怒,竟不畏他的刀,將粗長的頸部當成武器,如鞭子一樣向他甩去。盧雅江大驚,在空中無法躲開,被他合腰粗的蛇頸甩中,猛地飛了出去,重重砸在一棵樹上。他飛出的力道實在太大,那大樹竟然被他的身體撞斷,轟然倒下。盧雅江更是傷的不輕,痛苦地蜷起身子,身體**抽搐,連連吐出幾口血沫。

此時高晟風已然顧不得後麵的三人,踢出一枚石子往那蛇王射去,希望將它的注意力吸引,讓它暫時忘卻盧雅江。

然而盧雅江很快就捂著胸口爬了起來,就在那金蛇注意高晟風的時候,他急急忙忙又揮刀砍了上去。蛇王就連普通蛇柔軟的腹部都長滿了異常堅韌的鱗甲,普通的刀槍根本傷不了它,這一刀砍上去,盧雅江的兵器缺了口,蛇王卻依舊毫發無傷。它地扭擺身體,再一次把盧雅江抽飛出去。

俗話說打蛇打七寸,是因為蛇的心髒長在七寸除;然而蛇王的身體實在太長了,它的七寸在哪裏,實在不好確認,況且它的鱗甲就絕了人們的念想,於是對付普通毒蛇的招數對於它就沒有用了。

杜諱高聲叫道:“刺它眼睛!”

高晟風對後麵那三人道:“你們自己跑吧。”說著就跳出了戰局,提著刀衝了上去。他這一走,萬千條毒蛇沒有了障礙,紛紛向燕柳他們三人衝了過來,燕柳驚呼道:“我的媽哎!”他這回不敢逞能了,黑壓壓的蛇群看一眼頭皮就麻了,忙不迭護著杜諱和稻梅往後跑去。

高晟風向蛇王的頭部躍去,還沒等他攀上去,蛇王就用頭鞭向他抽來,高晟風急急橫刀抵擋,但抵不住蛇王那千鈞的力道,還是飛了出去,左側身體重重撞在樹上。他這已是傷上加傷了,左臂再使不出半點力道,但此時他沒有閑暇關心自己的左臂會不會從此以後落下永遠的傷情,甚至也顧不上疼痛,提起一口真氣,將力道盡數集中在右手,又衝了上去。這時盧雅江也已經緩上一口氣了,兩人對蛇王采取左右夾攻之勢。

蛇王選擇了先對付高晟風。它的身體向高晟風掃了過去,縱使高晟風武功再高,但是在空中根本就沒有施展的餘地,又被重重拍下。^/非常文學/^趁著這功夫,盧雅江上了蛇身,順著蛇鱗疾步快走,衝上蛇頭。蛇王扭動頭部,試圖將他甩下去,他緊緊扒住一片凸起的蛇鱗,舉刀對準蛇眼,狠狠刺了下去!

“哄!!!”

蛇王怒吼,整個島嶼都隨之顫抖。它猛地仰起頭,又重重砸下去,左右搖擺,盧雅江被晃的臉色發白,卻死也不鬆手,拚命將刀往下插的再深一點、再深一點!

蛇王將身體卷起來,粗壯的身軀緊緊纏繞住盧雅江,盧雅江不得不鬆開扒它鱗片的手,雙手握刀,咬牙往下刺。蛇王將他整個人都卷進身體裏,大嘴一張,咬住了他的腿。盧雅江倒抽一口冷氣,再沒有往下插的力氣,卻死死握著刀不肯放手。

蛇王的身體越纏越緊,它身體的絞力可達千鈞,盧雅江的臉色漸漸變紫,胸口的肋骨發出咯咯的響聲,身體幾乎要被蛇王絞斷。即使如此,他也沒有鬆手。

高晟風在下麵被毒蛇纏著浪費了些許時間,總算擺脫蛇群的糾纏,抬眼看到盧雅江的慘狀,頓時大驚,全身殺氣大盛,飛速衝了上來,登上蛇頭,使出十成的功力,往盧雅江的刀柄上一拍。隻聽噗的一聲,那刀盡數沒入了蛇眼。他又將自己的刀□蛇王另一隻眼睛,亦是使出全力的一拍,另一把刀也盡根沒入。蛇王鬆開咬著盧雅江腿的嘴,憤怒的嘶吼,收緊的身體也放開了,盧雅江從半空中掉了下去。高晟風連忙跳下去接住他的身體,摔落到地上。

蛇王拚命的抽搐、怒吼,大地幾乎要被它撕開。它的身體胡亂搖擺著,高晟風抱著已經昏厥的盧雅江左躲右閃躲以免被他抽中,可謂是狼狽不堪。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蛇王終於漸漸安靜下來。它死了。

蛇王一死,蛇群就漸漸開始四散,亦有尚未回過神來的毒蛇繼續向人發起進攻,然而他們已經算不得什麽了,高晟風一刀斥開數條毒蛇,小心翼翼地將盧雅江的身體在地上放平,檢查他的傷勢。

盧雅江傷的很重,全身上下遍布的小傷且不說,他被蛇王正麵攻擊了數次,又被纏絞,肋骨斷了四根;他的腿又被蛇王咬傷,高晟風揭起他的褲子,隻見他的深可見骨,且傷口為紫黑色,已見潰爛,顯然那蛇王的牙是有毒的。

高晟風慌了神智,放聲大喊道:“杜諱!!!給我出來!!!”

蛇群的攻擊一停止後,燕柳便帶著兩名毒師跑了回來,瞧見盧雅江躺在地上,杜諱立刻衝上來為他檢查。他一看見盧雅江腿上的傷口,臉色就變了。

高晟風緊緊抱著盧雅江,語不成聲:“快,快給他解毒,快給他醫治!”

杜諱默了默,掏出繃帶係緊他的大腿,道:“蛇王的毒,我不會解。”

高晟風臉上的血色瞬間就退了個幹淨。他又急又怒,道:“不會解是什麽意思?!如果他死了,你們也活不成!”

杜諱皺了下眉頭,道:“蛇王隻在古籍中有過記載,但從來沒有人記載過它的毒性,大約與它對戰的人都被它殺死了。我不知蛇王毒性如何,為今之計,隻有活馬當死馬醫。你去取來蛇王的蛇膽,和蛇血給他喂下,以毒攻毒。剩下的,隻有聽天由命。”

高晟風二話不說,小心翼翼地放下盧雅江,提著刀衝上去,對準蛇身猛砍。那蛇鱗固然堅固,但他逆鱗而上,很快就把蛇鱗剝去了一大片,捅破蛇身,取出足有人頭這麽大的蛇膽,丟給杜諱,又用他的藥缽接了一碗蛇血端回去。

杜諱的雙手飛速的運作著,將蛇王的膽汁擠出,與蛇血混在攪勻,因這些都是燥熱之物,他又添了幾位降熱的藥,然後扶起盧雅江的頭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下去。稻梅也湊了上來,杜諱道:“你為他處理腿傷。”此時稻梅不再推脫,迅速翻檢出療傷的藥材,又把那條醃漬過的何羅魚取出,亦搗碎加入藥材中,處理好後敷在盧雅江的腿傷上。何羅魚對於潰癰有奇效,不多會兒,盧雅江的腿便不再潰爛了。

喂盧雅江服下蛇血後,杜諱又開始處理盧雅江身上其他的傷勢。他先替盧雅江將折斷的肋骨接好,又將其他小傷也處理了一下。這時他才發現高晟風的左臂不自然的下垂著,且不住顫抖,忙道:“你的胳膊給我看一下。”

高晟風死死盯著盧雅江,道:“我不礙事。”

然而蛇血和蛇膽汁已喂盧雅江服下了,杜諱已無能為力,究竟能不能醒,全看老天爺的意思。他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高晟風的胳膊,不禁蹙起眉頭,頓了頓,道:“我幫你治,但是固定好之後,你這條胳膊至少養月,期間不能再用兵器,才有可能好全。”

高晟風還是盯著盧雅江,道:“無所謂。”

杜諱歎了口氣,起身去尋找合適的樹枝來做固定。

這些人裏,唯有燕柳不知道能幹什麽,便覺十分地落寞。他蹲在地上,漫無目的地翻檢滿地的蛇屍。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找到一條藍紫色的死蛇。這條蛇長得十分有特點,燕柳認得它,這蛇是他親手斬殺的。那時候這條蛇顯然因為杜諱的藥物而感覺到十分痛苦,身體不住的**,卻還**著向他們靠近,慢吞吞地張開蛇嘴要咬他們,被燕柳一劍刺中了七寸而死。

燕柳輕聲歎息道:“你怎麽那麽傻?明明那麽痛苦,卻不肯退縮,聽你的蛇王的。為什麽呢?不該聽的命令要拒絕啊,傻蛇。”

這時候,盧雅江突然痛苦地呻吟出聲,身體開始抽搐。高晟風立刻撲了上去,然而盧雅江肋骨剛剛接好,他不敢輕易觸碰他,隻有握緊了他的手,不停喚他的:“雅江,雅江!你醒醒!”

盧雅江的身體越來越燙,高晟風握著他的手,仿佛握著灼熱的鐵塊。他的臉被燒成了紫紅色,痛苦地大叫、顫抖,高晟風荒的不知所措,對杜諱喝道:“你快治他!”

杜諱顯然對於這樣的事情沒有任何把握,慘白著一張臉,微微搖頭:“我不知道怎麽做。但是他這樣的反應,說明蛇血和蛇膽汁是有用的,也許他能撐過去。”

盧雅江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滾來,卻一直沒有清醒。他的身體實在太燙了,高晟風將喝水的水囊拿過來,將裏麵的水全部倒在他身上。水碰到盧雅江的皮膚,然化成了白氣升空。

盧雅江喃喃道:“痛,好痛,好燙。”

高晟風用身體壓住他不讓他亂動,臉貼著他的額頭低語道:“左護法,本教主命令你不準痛,快快醒來。”

盧雅江帶著哭腔叫道:“教主,教主。”

高晟風道:“我在這裏。”

盧雅江痛的要打滾,卻被高晟風壓著動不了,唯有哭來發泄。眼淚一出眼眶,就立刻被蒸幹了。他不停地叫著:“教主,教主。”

他每叫一聲,高晟風就應一聲:“我在。”

就這麽折騰了大約半個時辰後,盧雅江終於不掙紮了。他緩緩睜開渾濁的眼,高晟風萬分驚喜,撲上去捧住他的臉:“雅江,你醒了。”盧雅江的身體還是很燙,但是高晟風已經感覺不到了,因為他的身上都已經被盧雅江燙紅了。

盧雅江氣息奄奄道:“教主,我要死了。”

高晟風拚命搖頭:“不會,你不會死的,本教主不準你死。”

盧雅江閉上眼,難過地低吟了一聲,又慢慢睜開眼。他不再掙紮,並不是不覺得痛了,事實上,他全身都有種被撕裂的痛,隻是他再也無力掙紮了。

他艱難地吐著字:“教主,我,撐不住,了。你,讓我,看看,你的臉。到了,奈何橋上,我等著你,不會,等錯人。”

高晟風愣了一下,閉了閉眼,顫聲道:“不,你堅持住,回到出岫山,你天天都可以看見你想看的人。”

盧雅江堅持道:“我,要,看你。”

燕柳急的快哭了:“他都不行了,你還強什麽強,你快給他看啊!”

高晟風陰鷙地看著他:“他不會死的。”然而他不忍再拂了了盧雅江的意,顫顫巍巍地走開,撿起自己的行囊,從裏麵掏出一麵小小的銅鏡,和一些膚色的軟泥,開始往臉上糊。

燕柳見他不僅不拆臉上的東西,還往臉上糊東西,不由驚道:“你這是做什麽,他要看的是……”

高晟風手指一彈,一坨軟泥砸中燕柳的穴道,燕柳頓時僵住了。

高晟風左手不能用,右手打著顫,再熟悉也不過的妝,卻化的亂七八糟,眼睛一大一小,鼻子也歪了,下巴更是弄成了雙下巴。但他沒有心思再彌補了,大致抹了抹,就走回盧雅江身邊,握住他的手柔聲道:“雅江。”

盧雅江有氣無力地睜開眼,好半天才對上焦距,看清高晟風的臉,不禁一愣:“這,是你的,臉?”

高晟風沒有正麵回答,隻道:“你不嗎?”

盧雅江唇角牽起一抹苦笑,吃力地抬起手,摸上高晟風的臉,他想摳下高晟風臉上的東西,手卻無力的滑落。

他堅持問道:“這究竟,是不是,你的真臉?”

高晟風緘口不言。

如此,盧雅江心裏便明了了。

高晟風換了個聲音,用韓騁的聲線道:“左護法,我是高晟風,我是天寧教的教主,卻不是你的長纓槍。你若想見他,就撐下來,回到出岫山。他在觀日峰上,你活著回去,我便派你上觀日峰,教你與他長相廝守。我曉得,這其中故事,你必然覺得蹊蹺,連我自己如今想來,也覺得十分詭異。你好了,我便統統告訴你,為什麽我不是長纓槍。”

盧雅江無聲地笑了起來,隻笑了沒幾下,便難過的被咳嗽給嗆住了。他氣息奄奄地咳了半天,好容易緩上一口氣來,道:“我,真不明白,究竟是,我不懂,還是,你不懂。教主,晟風,我不死,我一定,不能死,我要,聽你的解釋,也要,給你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