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發難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大大小小的朝臣就早早離開家中,打著燈籠,乘坐著各式各樣的馬車往雍宮匯聚,若是從天空俯視就會發現,趕路的隊伍形成了一條條交織的火龍,蜿蜒前行。

宮廷之中更是在三更時分就開始忙碌起來,今天就算是平時習慣晚起的太後,王後也早早起來了,各自按照預先的安排趕到雍宮正殿外的大廣場。

立儲無論在什麽時候,在哪個國家都是一件大事,在秦國也不例外,秦國自有一套流程,簡而言之首先在雍宮正殿昭告天下,隨後按照流程逐步進行,最後在秦王,王後,太後等宗室,重臣的簇擁下前往宗廟敬告祖宗。

至此在鹹陽宮的流程告一段落,後麵嬴政還需要前往雍城,雍城是秦國的舊都,那裏擺放著秦國真正的宗廟,鹹陽宮的宗廟建立時間並不長,隻有搬遷到鹹陽後的先祖。

不單確立太子需要去雍城,新王登基,新王成年加冠也需要去雍城一趟,加冠就意味著親政。

至於鹹陽宮是所有宮殿的總稱,包含了隸屬於鹹陽的所有宮殿,現在的雍宮,後麵的章台宮都屬於鹹陽宮的一部分。

當天地間的黑暗被陽光完全消融,第一縷陽光落在雍宮殿外高聳的台階上,太子大典就拉開了帷幕。

連綿的台階上站滿了秦國的宗室,文武重臣,最高處除了今天絕對的主角嬴政,還有秦王贏子楚,華陽太後,夏太後,王後趙姬,長安君成嶠,奉常,宗正。

奉常掌管掌管宗廟禮儀,宗正掌管王族,宗室事務,冊封太子這樣的大事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開兩人的。

秦國王族的宗正為贏奚,身為秦孝文王的庶長子,曾經也頗受秦孝文王寵愛,王位給了贏子楚,宗正之位就被贏奚拿到了。

台階下站滿了秦國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員以及六國前來觀禮的使者,隊伍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最外圍是身披漆黑鎧甲,手持長戟,腰配劍器,虎背熊腰,彪悍威武的禁軍,大樂響起,回**在天地間,十分莊重肅穆。

所有人根據奉常的指示行動,這一刻奉常就是天地間最靚的仔,什麽王上,太後,王後,相國都要聽指揮,更別說其他了。

秦國此時的官職已經有了秦朝的雛形了,盡管還不全,但奉常的地位無論是秦國還是秦朝都非常高,在秦朝更是九卿之首,僅在三公之下。

儀式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非常順利,沒有人敢搗亂,直到進行到秦王贏子楚授予嬴政代表太子身份的寶璽寶冊,幺蛾子發生了。

“王上,且慢,臣認為大公子的身份血脈存疑,暫時不能冊封為太子,將真相弄清楚後再冊封也不遲。”

一位身穿玄色禮服的秦國宗室突然跳了出來,拱手作揖,姿態恭敬,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嘩然,現場頓時嘈雜了起來,鬧嗡嗡的。

發聲的人還不是普通的秦國宗室,也是贏子楚的兄長,沒辦法秦孝文王太能生了,贏子楚的兄弟足有二十多個,加上姐妹就更多了。

六國的使者們本來昏昏欲睡,無聊透頂,聽到這話頓時精神大振,耳朵豎立,準備吃瓜看戲,心中期待著秦國宗室發生醜聞,好讓天下人都樂一樂。

贏子楚,兩宮太後,王後趙姬等人臉色都難看起來了,奉常老大人臉色也非常難看,擾亂典製,也是打了他的臉,當然臉色最難看的還是嬴政。

宗正贏奚表麵上臉色非常難看,實際上心中卻在冷笑,若是選擇成嶠成為太子,他還真沒有什麽好說的,但是嬴政卻不行。

且不說嬴政的身份血脈的確有一些存疑,就算沒有,他也要借此機會搞事,別以為搞了個突然襲擊,他就沒有辦法了。

隻要將冊立太子的事情搞亂,再趁機將成嶠推到太子之位上,他就不信兩兄弟不產生芥蒂,背後的勢力不鬥起來啊,這樣一來他才好渾水摸魚,漁翁得利。

這王位本來是他的啊,可惡的嬴子楚,可惡的呂不韋!

“胡說八道,老七,你別以為你是寡人的兄長就可以信口開河了。”贏子楚臉色鐵青的嗬斥道。

“王上,臣可沒有信口開河。”

“臣雖然不敢肯定,但事關秦國宗室血脈純淨,事關江山社稷的傳承,隻要有一點疑點就要慎重。”

“據臣所知,王後曾經是呂相的姬妾,之後才嫁給了王上,大公子究竟是嫁之前懷孕,還是嫁之後懷孕,這個問題必須要搞清楚。”

“要是嫁之前就懷孕了,那麽我秦國的江山社稷就要被篡奪了,何其險惡的用心啊,若真是如此,懇請王上剝除呂不韋身上一切官職,爵位,判腰斬之刑,滅三族!”

“臣拳拳之心,還望王兄體察!”

贏子楚的七兄也是影帝級別的演技,說著說著就痛哭流涕,呼天搶地,說到最後直接跪在了地上,梗著脖子,一副無比忠心耿耿的模樣。

“請王上體察!”

“請宗正體察!”

宗室隊伍裏又跳出來幾位重量級宗室,每一位都是贏子楚同父異母的兄弟。

這些人都是贏奚的死黨,跟著贏奚混的,當時贏奚還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人,數十年下來早已經成為了利益共同體,想下船都下不了。

在贏子楚異軍突起成為太子後就有部分宗室跳反,成為秦王後六成多成宗室都跳反了,不過由於贏奚當了太久的宗正,麾下還是有一部分死硬份子,明裏暗裏作對。

贏子楚雖然身為秦王,但還是要遵行一些基本的遊戲規則,根本不可能事事順心如意,而且作對的還是宗室,宗正之權還不在手中,就更不好處理了。

“王上,臣以為有必要尊重宗室的意見。”

贏奚適時站了出來補了一刀,麵色嚴肅的拱手一禮。

這話其實是以偏概全,站出來的宗室雖然份量都不輕,但大部分宗室成員其實都沒有出聲。

不是支持贏子楚的宗室牆頭草,而是這件事太過嚴重,不敢輕易發言,畢竟關係到秦國宗室血脈純淨和江山社稷的傳承,事情沒有塵埃落定前,誰敢主動跳出來表態?

錯了怎麽辦?

同樣文武朝臣們也是一樣,不管心中是何想法,明確表態是不可能,這等大事,隨大流才是政治成熟之舉。

不過所有文武大臣都能夠避開,身為相國的呂不韋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避開,他就是當事人之一,不把事情弄清楚,對他影響很大。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臣可以拿腦袋擔保太子的血脈完全沒有問題,請王上還臣一個清白!”

百官之首,站在最首位的呂不韋站了出來拱手作揖,身體輕顫,神色悲憤,老淚縱橫,論演技完全不弱於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