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四行倉庫的逃兵
四行倉庫內。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四行倉庫裏？”謝團座看著眼前衣衫潔淨的年輕人，不解地問道。
“報告長官，我是中統滬上站情報科的李耀祖，奉楊立仁主任命令，為八十八師的弟兄們從租界運送物資至此。”李耀祖敬了個軍禮，高聲答道。
“物資包括：武器彈藥若幹，食品罐頭若幹，煙草酒水若幹，被服藥品若幹，防毒麵具若幹。由於時間緊迫，沒有來得及清點數目，我們已經把能拉來的全拉來了，請長官查收！”
“替我全體將士，謝謝你們楊長官。”謝團座回以軍禮道。
“兄弟們，有好吃的了，吃飽喝足，更有力氣修工事，打特娘的小鬼子！”楊營長高聲道。
眾將士剛剛在四行倉庫中落下腳來，確實需要補給一番，謝團座便點了頭。
徐多藝命人送來的食品酒水與煙草，使得原本死氣沉沉的倉庫中，重新煥發出些許活力。
一時間，四行倉庫內煙霧繚繞，即便是不會抽煙的新兵蛋子，也在一眾老煙槍的引導下學起了抽煙，過足了煙癮。
所有人心裏都十分清楚，這座倉庫就是他們的墳墓！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可以離開了。”謝團座對李耀祖道。
“報告長官，我留下，就沒打算再出去。我想殺鬼子，為我爹娘報仇，請長官成全！”李耀祖大聲吼道。
“好樣的，沒想到中統之中也有此等血性男兒。好，那就留下一起殺鬼子。”謝團座哈哈大笑，整個倉庫內的士氣仿佛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謝長官成全，中統滬上站沒有孬種！”說罷，李耀祖又敬一禮。
禮畢，李耀祖便自覺加入了修建工事的隊伍之中，原本潔淨的衣服瞬間沾滿了灰塵。
從這一刻起，李耀祖便與倉庫內的其他士兵再無任何分別。
‘若我有幸活著出去，定要請這位楊長官喝一頓酒。’看著李耀祖忙碌的背影，謝團座心中忽然升起這般想法。
不過隨即，他便在心裏搖搖頭，和李耀祖一樣，從決定留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將自己的生命和這座四行倉庫緊緊綁在了一起！
……
蘇州河上的垃圾橋連通著南北兩個世界。
入夜後，有大批的難民借著茫茫夜色，試圖由此湧入租界，垃圾橋南端近乎人滿為患。
“請依次排隊進入租界。請報上你的姓名，職業，出示你的證件。”負責把守租界的士兵、巡捕們高聲喊道，手中端著鋼槍，勉強維持著秩序。
“那個當兵的。”一個眼尖的英國士兵發現人群中竟混雜著一個身著軍服之人，立刻將他喚了過來。
“這不讓當兵的進來。”一個油頭粉麵的翻譯官對這人道。
“我是農民。”身著軍裝的人從懷中掏出一張褶皺的證件，眼巴巴地看著翻譯官。
“你穿著軍服，就是軍人，軍人不許進入租界。”翻譯官並不買賬。
那人一心求生，哪裏肯輕易退去，脫下軍服後，換了個方向，不依不饒地和負責把守橋頭的中國巡捕扯皮。
“那邊是什麽情況？”這邊的聲音，吸引了克拉克的注意。
克拉克是徐多藝的老朋友了，此時的他已經升任少校，恰巧負責租界的保衛工作。
“有一個中國士兵想要進入租界，我們的人正在對他進行阻攔。”一名英國士兵報告道。
“中國士兵？”克拉克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向那人。
待看清那人的長相，克拉克發出一聲輕咦，隨後道：“把他帶過來給我看看。”
“是，長官。”說罷，英國士兵向著橋頭跑去。
“喂，克拉克少校要見他。”士兵對巡捕們道。
“當然沒問題。”原本態度強硬的巡部們立刻點頭哈腰地將那人放了進來。
“你走大運了，克拉克少校要見你。”為首的巡捕對那人道。
“謝謝，謝謝長官。”那人連連鞠躬。
“還不快把你這身皮扔了。”有個巡捕好心提醒道。
“是是是。”那人趕忙照做，而後他便被帶到了克拉克麵前。
“抬起頭來。”克拉克操著他依舊不算純熟的中文道。
原本低著頭的那人聽到這話更加局促不安，心中不斷揣摩著眼前這白皮鬼到底是要做什麽，同時不得不順從地抬起頭，不過依舊沒敢直視克拉克，眼神飄忽。
“你叫什麽名字？”克拉克端詳了片刻這人，方才問道。
“長官，我叫老葫蘆，是從江城來的農民。”老葫蘆愈發局促。
見克拉克對這個老農民如此感興趣，他旁邊的幾名英國士兵不由露出奇怪的表情。
“本來是不能放你進來的，但是你長得很像我一個老朋友，就破例一次吧。”克拉克笑道。
“長官。”聽到這話，克拉克的副官疾呼道，“他是中國士兵，我們不能放他進入租界啊，否則日軍很有可能以此為借口強闖租界的。”
“他是中國士兵？誰能證明？你看他有軍人的樣子嗎？我看他就是個農民。”克拉克瞪著副官，不容置喙道。
“可是……”副官還要說些什麽，卻被克拉克打斷了。
“就這麽定了，日軍就算再猖狂，此刻也沒膽子對我大英帝國開戰！”克拉克一錘定音。
隨後，克拉克親自帶走了老葫蘆。
“長官，您要帶我去哪呀？”老葫蘆心中越來越慌張。
“去你該去的地方。”克拉克神秘一笑，將老葫蘆帶到了早就停在路邊的兩輛車旁。
“楊，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克拉克敲了敲前麵那輛車的車窗。
車門打開，徐多藝卻並不在車裏，他的副官從車內走了出來。
“我們楊主任讓我多謝克拉克少校。”副官笑道。
“我和你們楊主任是老朋友了嘛。”克拉克笑嘻嘻地搓搓手。
副官立時會意，回身從座位上拿起一個厚厚的信封，遞了過去。
“請你轉告楊，和他合作真是愉快。”克拉克掂量了一下信封的分量，滿意地說。
“合作愉快。”副官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他也知道這個克拉克隻認錢，徐多藝不親自現身，就是怕這貨把他抓去換一百五十萬大洋。
“你們這是做什麽？”即便老葫蘆再傻，此刻也能察覺到不妥，他這是被人給賣了呀！
“期待下次合作，再會。”收到錢之後，克拉克並沒有多問，而是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再會。”副官點頭示意。
老葫蘆見兩人似乎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轉頭就跑。
然而，兩個鐵塔般的中統特務早便站在了老葫蘆身後，輕輕鬆鬆便將他拖上了另一輛車。
兩輛車輛隨即發動起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