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老理論的蹤跡
軍情中心的反應速度快得令人震驚。
在五小時後，命令就傳到了哨站組，並且是最高權限，最高加急。由於為了安全起見，哨站組和更高級指揮單位的通訊目前仍然是利用信使探針進行物理級通訊，考慮到探針的飛行速度，這道命令幾乎是信息剛剛就立即被下達並且又無延遲的傳了過來。
在對飛船和卡文瑞爾進行了一次全麵的檢查之後，這艘飛船越過了那道宏偉的翹曲長牆，在一次劇烈的星光扭曲之後消失在深空之中。
在翹曲世界泡內部，卡洛斯特還在思考著科學官出發之前給自己留下的話。目前在緊急醫療艙段中，還沒有更多的個體醒來哎，艾思凱特和托雷斯目前負責對他們的情況進行監控，他們本來想利用自己的力量嚐試分離那些仍然昏迷的人體內的金色物質，但是這個想法被卡文瑞爾製止了，他並沒有詳細說明情況，隻是交代貿然終止適應過程極有可能會使得他們的靈魂出現不可逆損傷。這一部分隻是簡單的學術類指示，而令卡洛斯特感到難以相信的是“金色漩渦是正在進行的創世紀現象”，在以往的所有理論模型之中，宇宙誕生之後都應該是一個完全閉合的係統，不可能出現二次創造，而卡文瑞爾的話，則是徹底打破了這原本的鐵律。
卡洛斯特第一次感到，整個聯邦的命運將要轉過的彎，究竟有多急。
當卡文瑞爾的飛船從翹曲空間泡中回歸之後，他驚訝的發現，軍情中心的遮罩覆蓋已經解除了，他的飛船直接就被引導停靠在了緊急接駁區，看來即使是維多維爾，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沒能完全守住自己的冷靜。
在經過複雜的安檢程序之後，科學官在一間被多層裝甲和幹擾場保護起來的密室中見到了軍事執政官。
“在你去調查那個金色漩渦的這段時間裏，我一直都在擔心你還有翹曲長牆內的所有人。”維多維爾斷開工作用高帶寬數據鏈路，徑直走到卡文瑞爾麵前，“在它剛出現的時候，那些完全不符合物理規律的詭異性質讓我和維斯瑞凡都著實緊張了一段時間。那裏的隔離措施很嚴密，為了避免出現可能的泄露，這好幾個月以來通信幾乎都是切斷的，我也曾經設想過你會從那奇怪的異常現象裏發現什麽，但是你帶回來的消息也太震撼了，你是說，那個金色漩渦所帶出的部分現象可以證明信息大一統理論？”
還沒等科學官說什麽，維多維爾便立刻補充道：“這裏是加密程度非常高的緊急會議室，在這裏無論你說什麽，隻要你遵守保密條例就絕對不會外泄出去。”
“……是的，執政官，在隔離區前線基地中我觀察到了幾種信息大一統理論中應該存在但是一直沒有被觀察到的幾種關鍵現象。”卡文瑞爾點點頭，在身邊激活了一個全息信息窗口，“首先，請允許我再詳細的介紹一下信息大一統的理論模型。在這個模型之中，有一片無限的海洋，這片海洋存在一切，包容一切。我們的宇宙，就是漂浮在這片無盡的海洋中的一個微小的泡沫，在這片海洋中還有無數的泡沫，每分每秒都有無數的泡沫生死明滅。這片海洋無法被描述，因為所有的規律和理論都是它所誕生的一個微小的子集，它存在於所有理論誕生之前，簡而言之，它包含著一切，包含著所有，可以描述的，不能描述的，在我們看來即使是最荒謬的悖論也將失去矛盾性，因為在那片無盡的海洋之中“矛盾”這個概念根本就沒有誕生。在這片海洋之中，在某些地方，有時會有一小部分的“海水”不再隨波逐流，它們開始變得穩定，形成最原始的穩定信息漲落。在漲落中，規律緩緩凝固，秩序開始萌芽，無數宇宙，當然也包括我們的，就是在這樣的混沌信息漲落之中誕生。這片海洋本身沒有可能性，但正是這樣卻有包含著所有的可能性，因此，它可以衰變衍生出幾乎所有我們能想象到的東西。”
“嗯，到這裏我先提幾個問題，首先，如果按照信息大一統的理論來解釋，那麽這片無限的海洋是由信息所構成的嗎？宇宙的誕生就是部分信息開始隨機的出現秩序並自由組合？另外，剛剛你的措辭之中，你提到了“衰變”一詞，為什麽要選用這個詞呢？”
“執政官，關於您的第一個問題，我需要糾正您，這片無盡的存在並不是由信息構成的，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任何恰當的詞語來描述它，因為我們的存在，我們所依附的一切，理解的一切，創造的一切，全部都建立在秩序的基礎之上，而秩序隻是那片海洋所能誕生出來的一類產物，隻是一個可被描述的子集而已，在秩序上所建立的體係，就像我們的文明，無論多麽窮盡力量去構想一個無比混沌的環境，也無法與那片海洋對應，因為建立所有在秩序的體係之中的概念都是擁有秩序的，隻是它的秩序無法被我們所理解罷了。比起那片海洋的真正狀態，混沌一詞都不足以形容，因為這個詞本身所能描述的也是秩序產物。而我之所以要使用“衰變”一詞，這是因為在那樣的一個過程中，這片海洋的一部分組份就好像重核失去了一部分核子一樣，失去了“無序”的部分和一些“秩序”部分之後，剩下的才構成了我們這樣的宇宙。從混沌之中誕生秩序，這樣的說法在古代的文學中經常被描述的冠冕堂皇，但是在這裏，當這些沒有概念卻又包含一切的組份脫去無序部分和一些秩序成分之後，它便不再完整，不再包含一切，而是固化形成了一種穩定的狀態。這樣的過程，我認為稱之為“衰變”是較為恰當的。”
“另外，信息大一統理論所表述意義並不是這片海洋是由信息構成的，而是這片海洋沿一切方向向下轉化的第一狀態都是最本質的信息態，而這樣的轉化有些模式會不斷的衰變分化，變成這樣的主物質宇宙，而還有一些模式的轉化則會在第一態穩定相當長的時間，而根據我這段時間的研究結果，那個金色漩渦的構成組分，就是一種衰變第一態。”
說完這些，科學官輕輕向後退開一步，而維多維爾則讓地麵生成了一把椅子，扶著額頭坐下來靜靜整理著剛才卡文瑞爾對自己講的每一個字。
維多維爾並沒有思考的太久，在接觸到這個理論之後，結合當前的部分情況，他也是這個理論的支持者之一，對於這方麵的基礎知識還是有所知曉的，“結合你新補充的部分，在我的理解之中，這個模型是這樣的，在一片沒有邊界的，可以包括一切的海洋之中，部分組份在一些原因的影響下開始“衰變”變成第一穩定態，而這些第一穩定態則是完全的信息漲落。在演化過程中，有一些第一穩定態會不斷分化擴散並且最終形成物質宇宙，而有一些則會穩定下來，是這樣嗎？”
“是的，執政官。”卡文瑞爾開始繼續補充，“物質宇宙就是由最開始的無規律信息漲落慢慢“冷卻”而產生的，宇宙中的一切，包括物質，時間，空間，法則等等都是從那種最單純最粗暴的信息漲落中逐漸分化“冷卻”的衍生物。所以，萬事萬物，其最本源的組成組份就是信息，當然這也包括我們。”
“理智告訴我這些理論是正確的，但是在經過這樣詳細的了解之後，細想其中的一些細節，卻是令人有些難以接受。”維多維爾坐起身子盯著科學官的眼睛，“在長久以來，對於極微觀方麵的研究進展一直不算順利，除了資訊計算機所產生的某些特殊材料之外，我們沒有辦法屏蔽掉不確定性的影響，因此我們一直沒有分離出完全不可再分的基礎粒子，但是無論從哪種模型之中我們都能得到世間萬物是由物質，至少是某些結構等姑且可以被看做具有實體的東西所構成，像靈魂那樣完全可以由數據編碼的存在被認為隻是一種恰巧的兼容而已，而你證明信息大一統理論的正確性之後，這一切都反了過來，這一切是由信息組合而成的，隻是最終冷卻的產物不同而已。”
“其實這些理論也並非完全背離常識。”卡文瑞爾迎著軍事執政官銳利的目光，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在宇宙的奇點大爆炸模型中，宇宙在極早期的時候是由純粹的光和能量組成的，在暴漲之後，太初空間的背景溫度不斷下降冷卻才使得目前模型中的各種基礎粒子可以穩定存在在宇宙之中，而太初力也在這個過程中被拆分成為現在的幾種基本力，從描述方麵，這兩者的過程並沒有太大的差異。”
“但是有一點，我們擁有三百多億年的曆史，在這漫長的時間之中總會有一些想法或者文化認知被沉澱下來，對於信息體，即使是現在，絕大部分公民在潛意識之中仍然會認為隻有存在於網絡和各種設備中的虛擬智能才是由數據或者說信息所組成的，而生物則是穩定的物質構成體，如果我們直接將信息大一統理論公開並確認其科學性，那麽這勢必會在社會中引起一定的衝擊，畢竟普通公民的邏輯組件並沒有強大到可以無害糾正這種程度的認知偏差。”
“但是如果我們的文明想要繼續發展，那麽我們就必須邁出這一步，無論這一步會有多痛苦。”卡文瑞爾麵不改色的陳述著，“目前我們已經在多方麵遭遇了技術瓶頸，維度，微觀觀測，能量的采集和利用，我們都已經停滯不前。如果不帶入信息大一統理論，那麽就連現在聯邦最驕傲的全境信息采集網絡工程，其所建立的基礎都是資訊計算機的理論黑箱，如果我們的眼光仍然還停留在物質級層麵所能揭示的理論中的話，那麽我們隻能被困死在這裏，困死在這個宇宙中，並隨著遙遠未來的大坍縮或者熱寂而徹底消失。”
“我會先通知維斯瑞凡和翟卡希爾，請他們先來一起進行再次認證，並磋商初步的公布方案，隨後，這個議題及其部分細節將會交由奧多希爾大議會進行審議，在通過議會審議之後，再普及給普通公民。”維多維爾稍微計劃了一下，“不過內部的很多具體安排需要由維斯瑞凡做出決定，我無權幹涉她所負責的領域。據我所知，還有兩位對信息大一統理論有較深的理解以及與你權限對等的人應該還有兩位，在這期間，你與他們再互相交換一下意見，並且整理出一套更新更細更容易被理解和接受的知識體係。”
聽到這裏，卡文瑞爾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看來這部分理論不會被長久的雪藏了。在會麵結束之前，軍事執政官又問了幾個與現實情況關聯較大的問題，包括晶化症狀的原因以及是否需要繼續維持隔離與非軍事航行禁令狀態。
“您知道，金色漩渦所體現出來的性質直接指向那些產生金色光芒的源泉就是衰變產生的第一信息穩定態，而構成我們身體以及設備的材料都是那些純粹的信息漲落多次穩定之後產生的下級穩定態，這就導致這樣的普通物質比起第一穩定態缺失了太多的性質，而晶化現象就是兩者直接接觸，低級穩定態無法直接兼容第一穩定態信息進而產生存在衝突的體現。不過幸運的是，目前我們可以確定雖然設備因此出現的故障不可逆，但是有靈魂的人卻可以，靈魂是非常神奇的信息組成體，它具有很強的外源信息緩衝餘地和自適應能力。目前我們已經觀察到兩個完成了這種兼容的個體，他們都體現出了很多與常人不同的能力。”卡文瑞爾頓了頓，“不過根據目前我掌握的情況，我建議繼續維持隔離狀態，警戒程度可以適當降低，但是不能將這一區域重新接入信息采集網絡主幹網。前者是因為這個不兼容過程漫長並且痛苦，我們也沒有掌握靈魂與這些第一態的信息波動融合的相關數據，如果解除屏蔽，那麽那個旋渦外泄的輻射究竟會在多大的範圍內具有需要注意的危害性我們也無法確定，在確定靈魂的自適應能力極限之前貿然允許普通公民靠近那個異常現象並不明智，並且，有一個康複體出現了可以無視網絡權限牆的問題，如果兩個網段重新連接，那麽他有可能會使得聯邦的秘密被泄露。”
“符合判定。”維多維爾點點頭，“我會盡快召集下一次緊急會議。對了，對於那種第一穩定態的“物質”目前有沒有代號或者名稱？目前的金色物質，未知物質等幾個稱呼並不是很適合在學術會議上提起。”
“關於這個，我有一個想法，結合我所得到的觀察資料，以及構成金色漩渦的“物質”所體現出的最直接性質，我準備將其命名為：【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