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創世活動進行時

等卡文瑞爾蘇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正在一個獨立的醫療艙中,周圍擺滿了一大圈各種設備,站著一圈神色緊張的技術人員,以及卡洛斯特那張幾乎要懟到門麵上的大臉。

“我說,你這是怎麽回事?”看見卡文瑞爾的各項指標和靈魂波動總算趨於正常值,卡洛斯特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當時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進行實驗測試,等我安排好飛船回去找你的時候發現門被你的權限秘鑰鎖死了,我是強行破門進來的,結果一進來就發現你全身上下的輔助係統和生化插件全都過載離線了,甚至你的靈魂也開始出現了微微的溢散,幸虧程度很輕,在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你都經曆了什麽?”

“大發現!可以直接洗刷聯邦所有科技體係的大發現!我……”

“你還是再冷靜一下吧。”卡洛斯特直接向科學官注入了一組抑製代碼,把他又要開始興奮起來的情緒壓製住。

“很抱歉,將軍。”在物理抑製的作用下,卡文瑞爾終於穩定在了一個還算心平氣和的狀態,“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你昏迷了三天,在這段時間內我們幾乎把你所有的邏輯模組和生化插件全部修複重啟了一次,其實你也算很厲害了,根據我們從記憶盤中讀取到的數據,你當時的感情波動數值足夠使得一個心智堅強的正常人徹底發瘋了,除了之前莫多裏蟲族製造的的大規模心靈模因汙染之外,像你這樣的情況已經是極其罕見了。”

“因為這次的發現的確會顛覆一個人的全部認知。”卡文瑞爾艱難地坐起身子,抑製效果還沒有完全消退下去,“在之前我所做測試的結果,全部符合信息大一統理論模型,並且,最關鍵的幾種缺失現象,都已經在那個時候被確認發現了。”

卡洛斯特一臉懵逼:“……啥?”

“這些情況我必須立刻向執政官匯報,抱歉將軍,具體細節部分您現在還沒有權限具體了解,作為這件事情的共同參與者,您和在場的所有技術人員可以知曉目前的部分信息,但是必須符合聯邦保密條例。”卡文瑞爾頓了頓,“另外,不用擔心那個金色旋渦的危害性了,晶化症狀隻是兼容性問題,靈魂作為自洽而精密的信息結構,是有能力慢慢塑造自己的“硬件”來適應這些外來的“能量”的。”

“……嗯。”對於這些既超出理解又超出權限的信息,卡洛斯特自然是不會去任著性子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不過在卡文瑞爾完全恢複過來準備出發的時候,他的不解與好奇還是十分明顯的掛在臉上,看著即將登船的卡文瑞爾,他問了自己的最後一個符合條件的問題:

“那個金色漩渦的本質是什麽?”

“將軍,在回答您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問您一個問題。”反正現在不算工作時間,卡文瑞爾索性讓卡洛斯特自己體會一下這種震撼感,他轉過身緩緩說道,“三百八十億年之前,在一片無盡的混沌之海中,無數那樣不存在法則秩序的物質,甚至是連物質都不沒有,一種更純粹的存在坍縮成一個理論上體積無限小,密度無限大,溫度無限高,時空曲率無限大的點,在某一時刻,那個點在那洶湧翻卷的混沌之潮中猛烈爆發開來,一個現在直徑已經超過千億光年的泡泡在此誕生,在爆炸後極短的時間內,這個泡泡中沒有任何結構,它所擁有的隻是一大鍋沸騰的太初“湯”而已。然而,伴隨著大爆炸之後疾速的冷卻,這鍋沸騰的“湯”也逐漸降溫並穩定了下來,最早的強子和輕子開始也產生,隨著這個泡泡的不斷冷卻,強子之間開始結合,生成原子,在泡泡中,主宰一切的光芒逐漸褪去,氣態物質開始出現並且在引力作用下聚合,緩緩收攏變成最初的恒星。您知道,這是什麽嗎?”

“你所描述的是目前最符合一切觀察結果的創世模型,宇宙大爆炸模型。”結合卡文瑞爾之前對自己說過的部分知識,卡洛斯特在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但是它實在是太超出認知,“你是說……”

“將軍,在三百八十億年之前宇宙誕生之初之時的模樣,現在就在我們的麵前。”卡文瑞爾開啟了全景模式,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他和身後的巨艦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漆黑的背景之下,銀色的飛船熠熠生輝,比神話裏天國的戰車還要耀眼。“那片金色漩渦,就是誕生宇宙太初物質的最初之前。我們所看到的,是正在進行的創世紀!”

說完這句話,卡文瑞爾閃身登上了飛船,塔洛迦級那龐大的艦身仿佛羽毛般輕盈的從平台上飄起,在梭形艦身的尾部,四根細長的針狀推進環能量約束陣列緩緩張開,熾白的光芒在針尖周圍迅速成型圍攏。飛船緩緩調整著姿態,一種異樣的物質感逐漸從飛船上開始湧現,飛船的身影逐漸虛幻起來,但是船尾熾白的圓環亮度卻急劇增加,在亮度達到峰值之後,原本被照的通亮的四周迅速重歸黑暗,飛船變成了一個漂浮在三維畫紙上的影子,向翹曲空間泡的關隘飛去,它實際的飛行速度並不快,但是在三維空間的投影中,它卻可以將光都遠遠甩在身後。

四十億光年,這樣的距離對於高維性質躍遷這種中近程航行手段來說已經是非常遙遠的距離,為了維持對三維空間的壓力,飛船的動力係統不得不將更多的出力轉向為空間扭曲力場供能的線路。目前,在聯邦大型飛船所采用的動力係統中,使用最廣出力最高最為先進的是原理與空間湮滅炸彈類似的慢輸出真空零點能引擎,在龐大的約束與導能裝置中,一小片出現映射重疊的“世界碎塊”被時間凝滯場禁錮住,時間凝滯場可以在一個範圍內微調,但是為了安全,這種引擎的時間凝滯場可調整區間極為有限,並且引擎本身的功率以時間凝滯場的最大開放係數為上限,不可超載。

在無聲的航行中,卡文瑞爾再次將他所取得的全部試驗現象與資料重新整理,並且以此為基礎對原本的理論模型進行再調整,其結果竟是原本的模型已經出人意料的準確,甚至很多可能的現象在舊的理論模型之中已經被預見到了,現在卡文瑞爾做的就是結合實際被觀察到的現象對原本理論中的一些不清楚的地方進行簡單的修正,或者添加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對此,科學官不禁懷疑到,更早之前的那一批科學家,當時是怎樣提出這套理論的?

作為首席科學官,卡文瑞爾相信他的前輩們不會是從遠古時代的某些科幻理論或者是某些人狂妄的幻想中得到這些理論的,而憑空編造出一套自洽的理論並且能在沒有什麽來自現實的研究輔助和佐證的情況下其卻能與許多億年之後的觀察結果嚴絲合縫的一一對應,這樣的概率與看見一顆星星然後隨手向宇宙中擲出一個彈球,彈球在空間飛行中經曆了恰到好處的各種擾動最後準確的擊中了那顆星星一樣。卡文瑞爾研究過這數百億年間的科學史,從最早的化學反應,元素的本質,原子結構,量子力學一直到最近的世界翹曲規律,提取真空零點能的做法,高維性質超光速航行技術和被確認驗證的宏觀宇宙規律自然狀態下均勻並連續等全部的知識,定理以及技術資料,這其中的每一條現在能傲然屹立在現在聯邦種體係中,其都是踩著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萬種錯誤的模型或者理論所鋪就的道路被最終選出確定下來的。

從古至今,還從來沒有那一條規律能直接建立在一些完全隨機的偶發現象上,並且被後世證明完全正確的。

然而,與此理論有關的科學工作者已經全部死亡,而所有遺留的證據似乎都指向了一種結果:這些理論就是憑空冒出來的,仿佛這些科學家在睡了一覺之後,就整理出了整套知識係統。

對此,卡文瑞爾也隻能選擇擱置,費力去查這種無頭懸案隻會浪費資源。

“科學官,飛船即將抵達隔離區唯一出入口。”迎著艦載AI的提示,飛船那種異樣的質感仿佛水波般在艙壁上激起層層光影並徐徐退去,在重新啟動的雷達屏幕上,大批閃動的光點隨著掃描陣列的照射而顯現出來,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一道弧形的巨大屏障將所有的信號全部擋在弧的內部,如果不是還有一個直徑一光年的“小”孔仍然與外界聯通,說這裏是世界盡頭也毫不為過。

在卡文瑞爾工作於前線基地沒多久之後,這堵巨大的翹曲長牆就開始了建造,並且以驚人的速度在短短一個月內迅速成型,在出口附近的大批光點,就是在這道長牆築起之後修建的臨時空間站,最早的時候它們接納了來自這一區域內的大多數人,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金色漩渦的異狀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麽可怕,所以部分原居住地離異常現象較遠的公民又陸陸續續回到了原址,現在,這部分居住站已經完全可以永續性承載還留在這裏的所有人了。

而在翹曲閉合長牆唯一的缺口處,巨大的哨站和浮遊炮陣列已經在這個直徑僅為一光年的小小結構體周圍結成了天羅地網,嚴密監控著隔離區與對外區域的物質流動,並且,在“裏麵”這一側的軍隊在部署過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並且在外界直接越過空洞區域的飛船也被要求進入這個區域,超距的光現象在當時給聯邦造成了相當的震撼,因此許多安保措施被提到了很高的程度,事實上,在數月之前卡文瑞爾發射了最後一根探針之後,這裏對外就再也沒有物質交換了。當然,所有的人都明白,自己在看見那束金光的一刻就已經與這些異常的東西建立了聯係,如果真的出現狀況,那恐怕大半個聯邦的人都會遭殃,但是盡管存在自我安慰成分,聯邦政府還是盡快將所有措施做到了最好,畢竟抓緊時間做點什麽總比隻等待要強。

在數光分外,飛船完全脫離高維性質躍遷狀態,高亮的熾白色光環黯淡了幾分,隨即飛船開始加速,朝著缺口的方向飛去。

在另一邊,這些哨站的感應係統早就鎖定了這艘突然冒出來的大船,在飛船朝向這裏加速之前,這裏的一切就都已經做好了迎擊準備。無數的透明光膜遊走在這裏的所有設施的每一寸表麵上,一些形似漣漪的波紋在冰冷漆黑的太空中若隱若現,這是數台廣域空間結構幹擾器同時激發所產生的震動。在寬闊的銀色平台上,裝載著躍遷導彈的發射井蓋板紛紛打開,顯露出來的冰冷彈頭泛著絲絲肅殺之氣;長度達到公裏級別的能量約束導軌旋轉著從哨站和太空炮塔的基座中抬起,無數電芒在導軌之間跳躍閃爍,在能量導軌的最底端,毀滅性的白色能量已經開始放射出點點光芒,如果這艘飛船有任何異常動作,那麽這些足以抹除一個行星係的火力將會在瞬間全部招呼到飛船的前臉上。

對於這盛大的“歡迎”場麵,卡文瑞爾隻是淡然一笑,作為首席科學家和軍事執政官的首席顧問,他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是實際上經曆過的大場麵多了去了,就算不提他一直在研究的創世紀源泉,眼前這堵半徑四十億光年的翹曲長牆可有一半的手筆是他提供的,麵對著這張寒光四射的天羅地網,他略微調慢了飛船的航速,並且對著哨站群的一根主天線發射了請求臨時通信的訊息,由於為了保護主幹網,第三卦限的部分網點頻率被切換了,卡文瑞爾現在相當於是處在一個封閉的局域網中,現在他不能直接跟哨站溝通,否則哨站群的反應也不會如此激烈了。

在信號發出經過層層轉接最終聯係上這裏的指揮官之後,那些毀滅性的大威力武器部分開始停止動作,但是仍然有相當數量的炮台指著這艘孤單的飛船。在卡文瑞爾麵前的顯示屏上,一位身材魁梧,神情嚴肅,麵容猶如刀削斧刻般線條分明的軍人出現在全息投影中,“我是此區域的指揮官尼鐸格爾·奧裏夫。你好,科學官,請說明來意。”

“我需要離開隔離區,並且麵見最高軍事執政官。”

“很抱歉,如果沒有命令我們不能讓您離開這裏。”

“請將以下數據以物理隔離方式回傳至虛存在遮罩虛擬軍情中心。在回傳後,你們將得到執政官命令。”

“數據已經接收,進行檢查……未發現汙染性模因影響與指數性自我複製能力,數據穩定狀況良好,已經進行封裝,在命令到來之前,請您耐心等待。”

在確認“信使”傳輸探針已經發射後,卡文瑞爾關閉了飛船所有艙壁的實體顯示,飛船切換到全景模式,在數個具有超光速觀測能力的視線疊加下,可以很清晰的看見周圍這一切的全貌。外界的無數星光被翹曲空間的特殊性質拉拽牽引,匯聚於此。在天文級別的尺寸之下,無數匯聚與此的銀色星光扭結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籠,氣勢逼人的穹頂正在從無邊的黑暗中壓向現實,這樣的景象在別人看來,其震撼與壓抑程度甚至會掩蓋它原本的壯觀,不過凝望著這在宇宙中看起來都接天觸地的龐然穹頂,卡文瑞爾感覺到的卻是欣喜與輕鬆。

他感覺到,自己已經握住了牢籠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