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補給
10月20日，曾城。
時近中午，城郊西南方向一條雙向六車道的入城大道上，自遠方浮現出四道風塵仆仆的身影。
這條昔日異常繁忙，一天裏有大半天都在堵車的道路，此刻寂靜如深山幽穀。
走來的四人步伐沉穩，行走間不時會驚擾到在廢棄車輛裏做窩的蛇鼠，偶爾，還會有一些不知名的碩大飛鳥從路邊雜草叢中飛起，盤旋鳴叫著投入城中。
這幾人，正是唐五為首的探親小隊，自打從小鎮離開後，四人曉行夜宿，轉眼間就已是出發後的第三天。原本按照地圖指示是不必進城的，但為了補給，必須冒險入城。
現在的嶺南已是深秋，越往北走，天氣越冷，男子體壯抗凍，女生卻是不行。另外，四人的鞋子都得重新置換，一些個人衛生用品需要填補。
城市就是個巨大的寶藏，有寶物，也有危險，四人的意識高度緊張起來。
“五哥，這地方我以前來過，算得上是嶺南範圍內不錯的大城市，嘖嘖，你看現在，徹底廢了。”
阿力連連搖頭，曾經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現在看不到一幢，無數高檔住宅區在大災變中化為齏粉。
“很正常，那些陀螺墜落目標就是人類活動密集的區域，你看那荒野裏，就算有撞擊，分布也稀疏的多。”
唐五早就發現了這一點，故而他對媳婦家鄉的狀況同樣也不抱有樂觀期待。
“哥，那邊有幾個人衝咱們過來了。”小雯有些心慌，拉住了唐五的衣袖。
唐五早就看到那五個不懷好意的混子。
‘混子’，是以前部隊戰友對地方上潑皮無賴的簡稱，這些垃圾夠不上黑社會，隻敢欺壓良善，比黑社會還令人不齒。
混子即使成為覺醒者，也依然是混子，骨子裏改不了的欺軟怕硬。
唐五不止一次的告誡三人，末世生存，切忌心慈手軟，尤其是麵對人類時，別指望對方還像和平年代那樣會友善互助。
生活物資的匱乏扭曲了人類的價值觀，人性中的惡念沒有了道德的製約，變得還不如一頭野獸，甚至比野獸還邪惡萬倍。
“站住，把玉米和倆小妞留下，你們倆可以滾了。”
一個身穿迷彩，手持短鐵棍的馬臉漢子攔在路中間。此人手中短棍粗重，但其仿佛捏著一條麥稈，一副舉重若輕的樣子。
這是一位進化出力量異能的覺醒者，從其臂膀上鼓脹的肌肉不難看出，若是讓他一棍子擊中頭顱，估計下場和打碎一枚雞蛋也差不了多少。
小雯和安安背著的兩小捆玉米，這兩天在路上已經吃完，現在隻有唐五和阿力背上各扛著一大捆。
唐五嗬嗬一笑，放下玉米捆，從中抽出一條，剝開外皮走向馬臉漢子。
這五人看著玉米那新鮮飽滿的顆粒，眼珠都要瞪出來，看樣子城裏食物同樣珍貴異常。
“想要這個？那你得問問我這老夥計答不答應。”
唐五將手中玉米猛的拋向馬臉身後的同夥，同時雙腿連蹬，眨眼間就貼近為首那人。
“你......”
馬臉萬萬沒想到笑嘻嘻過來的小子會發動突襲，手中鐵棍剛剛舉到胸口欲要抵擋，就見對方拳頭已如流星般飛奔向自己麵門，速度實在太快，他甚至聽到了一聲呼嘯的拳風。
“嘭...”
沉悶的撞擊聲猶如擊打在沙袋上，馬臉漢子頭顱猛的向後一仰，整個人並沒有像影視劇那般誇張的被擊飛，僅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三步，就如木樁般轟然摔倒在地。
“老大，老大...”
一個接住玉米的瘦小青年，手捧著輕易得到的食物，卻在下一刻膝蓋發軟，忽然跪了下來。
他的老大，那馬臉漢子，竟然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一個照麵就已倒地，頭和脖子詭異的呈九十度向後對折，顯然是後頸脊骨已斷裂。
這一拳的力道太大了，直到屍體倒地後，其體內的鮮血才從口鼻耳中汩汩溢出，像泉水般越湧越多。
兩分鍾前還不可一世的老大，已經死的不能再死，隻剩神經元還在控製著肉身胡亂抽搐。
唐五撿起短棍掂了掂，手腕粗的短棍是一條大號建築鋼筋打磨而成，分量夠沉重，但他的隊伍裏沒人適用，隨手就仍到一邊。
另外三名同夥已然嚇破了膽，這外來的家夥實在凶殘，三人不約而同的拔腿就跑，轉瞬間竄入廢墟中無影無蹤，隻剩地上跪著的青年一人。
“我...別...別殺我...”
這瘦子好懸沒哭出來，眼前這人太狠了，他在災變後的曾城混了三十多天，為了爭奪物資前後也和形形色色的對手做過十幾場，何嚐見過這種狠角色？
通常，就老大那副駭人的尊容以及碩大的塊頭，一般人遇到直接就軟了，在這幾條街區，馬臉絕對稱得上是說一不二的太上皇。
如今，領頭的都扛不住，他更沒指望，一口氣泄了提不上來，竟連站起來都難。
“不想死？可以！起來帶我去搞幾雙鞋，還有衣服、牙膏、衛生巾之類的雜物，幹的好了，沒準真給你幾條玉米。”
說罷，唐五劈手將那剝了皮的玉米奪回，眼睛衝瘦子一瞪。
“鞋...衣服...好...好的，倉庫裏有...有很多。”
瘦子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心知這條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連滾帶爬的帶領諸人往城裏走去。
馬臉漢子死的突然且迅速，唐五的出擊果斷狠辣，事先沒和阿力等同伴交流，幾人的麵容上直到此刻還充斥著不敢相信的驚駭神色。
雖突逢末世，但三人仍不自覺的認為自己還是書生，遇到事情首先想的就是擺事實講道理。
殺人這種事可不比殺豬，平時口頭上說說可以，真正讓他們看到死人，尤其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了人，三人竟同時產生了抑製不住的嘔吐感。
“速度跟上！”
唐五抄起玉米捆，衝身後仍處於呆滯狀態的幾人一聲大喝。
同伴的表現很正常，他並不奢望這三個同齡人能像他一樣迅速蛻變成高手大俠，畢竟是太平盛世嬌生慣養出來的乖寶寶，能跟著他一路風餐露宿不掉隊已然是不容易。
而唐五不同，他經受過部隊嚴苛的訓練，學的就是殺人的技能，是名副其實的人型殺戮機器。即便是日常鍛煉身體時最不起眼的軍體拳，其設計理念都是近身搏殺一招斃敵，沒有半點花拳繡腿。
職業軍人，在和平年代更多的是抗洪救災，扶危濟困，救災民於水火之中。老百姓忽視了軍人的屬性，以為戰士和普通人一樣，隻不過是換了一身製服。
隻有在亂世中，在戰爭爆發時，在國難當頭那一刻，才能真正體現出軍人的價值。於和平年代退役並老去的士兵，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悲哀！
曾城蓮花批發市場，從前是供應一城商戶日常銷售的貨源地，整日裏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雖然網購日趨發達，但實體商業並未滅絕，仍有一定的生存空間。
災變來臨時，蓮花市場的數幢商廈也無可避免的被波及到，但因距離陀螺撞擊點略遠，部分商廈並未完全垮掉，其中保存最完好的一幢，依然有三層房屋可供人使用。
這三層樓麵，就是馬臉漢子和十餘名手下的老巢。
馬臉已死，逃走的三人如驚弓之鳥，返回巢穴後鼓動眾人持械守在路口，唯恐凶手尾隨而至。
“來了，來了，就是他們，就前麵那個高個子。”
人群一陣混亂，說話之人連連後退，竟打算溜之大吉。
“嗬嗬，陣勢不小，土雞瓦狗而已！前麵領路，直接去庫房。”唐五撇了旁邊的瘦子一眼，絲毫不顯慌亂。
“這……這邊……”
瘦小青年隻覺著口幹舌燥，眼巴巴的看著對麵一群同夥，十幾人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人群讓開一條道，唐五麵色不改，後麵緊隨著的阿力和倆女生卻是雙腿打顫，心慌氣短，三人額頭突突的往出冒冷汗。
“這尼瑪，簡直比上刀山還刺激！”
阿力心中無力呻.吟，眼瞅著兩邊的砍刀短斧近在眼前，對方要是心存不軌，他直接就得成肉餡。
小雯和安安更是慌的一批，做為女生，本就不喜歡打打殺殺，平時看片追劇都是言情宮鬥題材為主，即便血腥暴力的，也局限在紅太狼平底鍋大戰灰太狼的橋段。
這陣仗，沒翻白眼暈過去，她們都可以回學校和同學爆吹一學期了。
倉庫在一樓，二樓是十幾個烏合之眾的房間，馬臉獨占三樓。
大門打開後，五百平米的大廳裏物資堆積如山，涵蓋了所有日常必需用品。馬臉很有頭腦，不但將整個批發市場廢墟搜刮了個底朝天，還時不時帶人外出搶掠。末世初期，收集物資相對容易，若社會環境持續惡化，到後期，一條牙膏可能都要價值萬金。
“阿力，玉米扔掉不要，去找幾個大背包，開幹！”
唐五眼神發亮，對他來說，這些物資遠比食物更珍貴。
“好嘞！”
阿力頭上青筋突突的狂跳，門口那幾箱卷煙徹底把他的魂勾走，要玉米不要煙？那不成傻批了？
他最近想煙的念頭百倍多於想女人。
“最多三條，敢多裝一根，你就留下當土匪妥了。”唐五冷冷道。
“哥啊……你……我……”
阿力傻眼了，三條夠多久？可他不敢不聽。
“以後有的是，先撿重要的拿。”
唐五不再廢話，拿起一隻近一米高的大號背包就是一頓猛塞。
一會兒工夫，分散在幾個角落的四人都回到門口，衣服裏外全部換新，統一製式深藍色戰鬥服，米黃色高幫牛皮戰鬥靴，防風墨鏡，女生背包半米高，倆男人各背一隻最大號背包，一人手裏還拎著倆皮包，已經塞到拉不住拉鏈。
“玉米在裏麵。”
走出大廳，唐五對瘦子冷冷說罷徑直離去，壓根沒多看一眼周圍環伺的眾人，仿佛當他們不存在。
“牛批！真牛批！”
“這小子身上殺氣好重，我估計一出手就得死！”
“可惜那倆妞了，極品啊！”
“剩下三個就是渣！我一隻手就能搞定！”
“你特麽說廢話，是個人就能搞定！”
看著遠去的四人，眾雜魚紛紛鬆開緊握武器的手掌，齊齊吐出胸中一口濁氣，接著七嘴八舌嚷嚷起來……
“五哥，慢點慢點，先找個地方歇會兒，我這腿上一點勁兒都沒了。”
阿力這是被嚇的，這尼瑪就是正兒八經的狼窩一日遊，能全須全尾的活著出來真是上輩子積來的福。
“我也是，哥，我想撒尿，憋不住了。”小雯臉蛋紅撲撲，這是太過緊張後忽然鬆弛的表現。
“我口渴……的厲害，剛才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安安如是說。
“先出城，這裏不安全，我能感覺到有高手在注視著。”
唐五神色淡然，但說出的話卻讓三人再次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