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虎狼士官長張伯符
黑衣人緩緩走近，白夜眼睛微眯，看清了他的外貌。
高大的中年男人，頭發剔成薄薄的板寸，魁梧的骨架將身上的黑風衣撐起，左胸上的“雙頭鷹”徽章下方，有著一顆藍色六芒星，白夜猜測這是他的官職。
這個男人華裔麵孔，眉眼毛和睫毛都很淡，眼白比眼黑多，微笑中透著一股冷酷的惡意，看上去不像是聯邦總務署的長官，更像是一個手上沾血的罪犯。
令人注目的是，男人的臉頰上有一道刀疤，從左側脖頸一直延伸到嘴角，疤痕猙獰而粗大，像一條爬蟲橫亙在臉龐上麵。
麵對這個男人，白夜沒有開啟“數據視角”。
自從上一次在濱海大學裏，他的“數據視角”差點驚動黑衣人之後，白夜就改掉了這個可能讓他暴露的“壞習慣”。
所以如果非必要，白夜不會啟動“黑客芯片”，開啟數據視角。
此時的白夜也沒太過慌亂，畢竟目前來看，自己和蘇婉還沒有暴露，在黑衣人的“視角中”，應該就是兩個無害的平民，可能就是問上兩句話，不會多說什麽。
但白夜沒想到的是，黑衣男人看了一眼紅色賓利的車牌，轉頭望向蘇婉：
“這車是你父親蘇景泰的？”
“你是他的女兒蘇婉？”
“我是......蘇婉。”蘇婉眨眨眼。
她看到黑衣男人聽到回複後，表情頓時欣喜了起來：
“你真的是蘇大哥的女兒，真沒想到這麽漂亮！”
“我是張伯符，曾經在你父親手下工作過，剛剛從軍區回來，現任職總務署的士官長。”
“你父親最近可好？”
“張叔叔好......我父親還......好，他好久沒生病了......”蘇婉被中年男人問得頭有點暈，緊張地手指都微顫，生怕自己下一句話說漏了嘴，把自己是玩家的事情說出來。
一旁的白夜倒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他在一旁插不進口，隻是默默將“士官長”這個職稱記在心中。
總務署還有多少個“士官長”？每個大區一個？還是每座城市一個？
忽然間。
張伯符盯著蘇婉，語氣在一瞬之間冰冷：
“你在緊張什麽？”
蘇婉完全沒想到，這個中年男人會在一秒之內變臉，心中的緊張更加壓抑，趕緊掩飾道：“我，我沒有緊張。”
“不，你在緊張，你想隱瞞什麽東西。”
張伯符的目光從溫暖和煦，陡然變得陰毒，讓蘇婉猝不及防，感覺自己正在被審訊一般。
這一刻蘇婉猛然想起，張伯符不僅僅是一位父親的舊交，一位長輩，還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黑衣人長官，甚至可能是整個濱海市最危險凶殘的男人。
蘇婉頓時覺得眼前的張伯符變了模樣，變成了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外表看著和人一模一樣，但卻比獅虎更加凶殘，一顆黑色的心裏包裹著敏感多疑，灌滿了嗜血殺戮。
但就是這樣怪物一般的敏感，捕捉到了蘇婉的不安，讓她露出破綻。
正當蘇婉感覺自己幾乎風雨飄搖的時候，一條手臂從旁邊橫了過來，擋住了張伯符的視線。
“她隻是被嚇到了吧，張叔。”
白夜淡淡開口，微笑著直視張伯符。
“你剛才從樓上一躍而下，真的把我們嚇壞了。”
“張叔你是怎麽做到的？高科技？”
“嗯？”張伯符如狼一般轉頭，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白夜。
此時白夜的額頭血跡已經幹涸，表情平淡，並沒有驚慌和畏懼。
同時，白夜伸手輕輕攥住蘇婉的手，張伯符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過了幾秒，張伯符的目光終於收斂，陰毒和壓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嘴角再次出現了笑意：
“小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白夜。”
“好名字。”張伯符點點頭：
“你想的不錯，剛才被你們看見的，確實是軍方的高科技。”
“時代變了，你們如果感興趣，也可以來總務署報名。”
“總務署很歡迎你們這些青年才俊。”
“我很感興趣，但總務署平常上班都這麽危險嗎？”白夜也笑了，他感覺到手心裏蘇婉的手指放鬆了下來，終於不再戰栗。
“總務署也有不同的部門，分配的工作不一樣。”
“但最核心的職能，還是維護社會的穩定，抓捕危險分子。”
張伯符指了指軍用吉普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們機關行事有點像銷售，抓捕的業績越好，獎金和職稱就越高。”
“那還挺有趣的。”白夜嗬嗬一笑，心中的警惕則是再度拔高，表麵不動聲色。
隨口聊了一會兒，張伯符的懷疑似乎已經打消，和蘇婉寒暄了幾句，便打算離開：
“那你們先忙吧，去幫白夜小同學處理傷口，我還要辦事。”
“蘇婉，過幾天我親自登門，拜訪你父親蘇大哥。”
“好的，張叔叔。”蘇婉手上都是汗，趕緊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年輕真是好啊，嘖嘖。”張伯符看著蘇婉和白夜攥在一起的手，感慨了一下，轉頭坐上了軍用吉普。
黑色的軍用吉普發出沉悶的轟鳴，駛離了這片街道。
看著軍用吉普的黝黑輪廓消失在視野中，蘇婉這才鬆了口氣，脫力一般軟了下來，靠在座椅上。
“謝謝你......白夜。”蘇婉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白夜攥著，臉色頓時有些發燒，悄悄把手抽了回來。
此刻的蘇婉還有些心有餘悸，張伯符帶給她的壓迫感實在太過強烈，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一種被當做獵物窺視的感覺。
“嗯。”白夜應了一聲，他的大腦飛轉，快速咀嚼剛才從張伯符那裏聽到的信息。
如他猜測的那樣，總務署的工作內容，就是抓捕他們這些“玩家”！
為什麽總務署會如此看重“玩家”？不惜調用如此巨大的代價，在整個聯邦範圍內搜捕？
而且從他們的行事作風來看，非常重視“玩家”的死活，一般都選擇打昏帶走，而不是直接擊斃。
這又是為什麽？
白夜隱約感覺，張伯符手中肯定掌握著真相。
隻要靠近張伯符，白夜就有機會了解到這方麵的線索。
但是......回憶起剛才的對話，白夜臉色一沉。
張伯符這個人狡詐毒辣、敏感多疑，率領一大批殺人不眨眼的黑衣人，宛如一隻凶殘的頭狼。
靠近一個這樣的人，危險性實在太大，稍有不慎就會屍骨無存。
“得不償失。”白夜在心中默默否決了靠近張伯符的這個計劃。
對於張伯符，隻能暗中觀察，被動接觸，決不能距離過近。
“我送你去醫院吧？”蘇婉看著白夜額頭的傷口，心裏莫名有些內疚，白夜是為了保護她才被玻璃割傷的。
“不用，我家裏有急救箱能處理。”白夜搖搖頭，隨後報了自己居住的公寓地址。
蘇婉開著賓利，把白夜送到了樓下，她看見破舊深黑的公寓樓，有點吃驚：“你住在這裏嗎？這裏還有人住嗎？”
“當然有人住，大小姐。”白夜隨口說了一句，開門下車了。
臨走前，白夜對蘇婉交代道：“你千萬注意隱藏身份，不要暴露。”
“平日裏不要過於緊張，最好能把注意集中在別的地方，在日常中忘掉自己是‘玩家’，保持心理狀態。”
“我明白了。”蘇婉點點頭，默默將這些話語記在心中。
不愧是首領，懂的就是多。
遇到事情也比她冷靜，以後得好好向白夜學習。
......
白夜穿過陰暗的公寓走廊，回到自己居住的407號房間，拿出急救箱，開始清理傷口。
雖然白夜被破碎的擋風玻璃割傷，但好在玻璃沒有嵌入血肉，簡單消毒包紮就行。
一個人站在鏡子前，打開水龍頭，用清水洗幹淨傷口表麵，將汙血洗掉。
然後均勻塗上酒精，完成消毒殺菌，綁上透氣的紗布，傷口就算處理好了。
白夜順便洗了洗臉，讓自己清醒一點，思考接下來的行動方向。
“總務署對於城市的管製變得越來越嚴，現在就連大街上都出現了黑衣人，張伯符親自帶隊抓人......”
“玩家的生存空間越發狹窄，但是大多數人都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了獵物。”
白夜想起今天那些蒙麵的劫匪，其中就有兩個玩家。
白夜甚至能猜到他們的心路曆程，獲得了“夜之城”的力量之後欣喜若狂，打算憑借賽博改造大幹一筆，結果直接被張伯符碾壓轟殺成渣。
這種“玩家”恐怕還有很多，因為總務署對於網絡媒體的強力控製，“玩家”們根本沒有一個交流溝通的渠道。
即便黑衣人不斷在城市裏收割玩家，但大多數人都還處在一個懵懂無知的狀態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危險的靠近。
“除非有某個人能打破網絡封鎖，向全世界發出通告，否則這場不對稱的獵殺遊戲還會繼續下去。”
白夜在心中模擬了一下，自己的“黑客芯片”能否做到這一點，很快他就發現，可能性微乎其微。
畢竟白夜持有的“軍用科技地平線”是最低端的（E級）義體，而對手是臥虎藏龍的總務署。
要想對全球發出通知，警告所有的玩家，就如同在無邊的黑暗中點燃一把巨大的火炬，相比之下，“軍用科技地平線”僅僅就像一團小火苗。
而且，就算白夜能做到這件事，他也未必會去做，因為要承擔極大的風險。
在發出通知的刹那間，也就相當於向全世界播報了自己的位置，一瞬間就會變成眾矢之的，總務署分分鍾上門查水表。
白夜還有妹妹要養，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做這種冒險的事。
“隻有強尼·銀手那種瘋子才會不顧一切地去播報通知，搞得世界大亂。”
白夜一邊思索著，一邊點上一根煙。
他抽了幾口，才反應過來，觸電般將煙摔到地上。
“煙？！”白夜瞳孔猛縮，上前幾腳，直接將煙頭火星踏滅，整個房間都在微微震**。
“咚咚咚——”
看著被踩成黑色的香煙，一股惡寒鑽上了白夜的脊梁。
要知道，白夜平日煙酒不沾，從不抽煙。
為什麽白夜的房間裏會有煙？
為什麽他下意識會抽煙？！
白夜頓時聯想到強尼·銀手的習慣......那個家夥就是一個煙鬼！
“該死......”白夜一隻手捂住了臉，由於表情太過用力，額頭的傷口又破裂開，滲出鮮血，浸濕了他的右眼。
深呼吸幾口氣，白夜強行壓製住內心的驚懼，重新到鏡子前更換了紗布。
再次看向鏡中的自己，白夜忽然感覺這個人有些陌生。
陌生也正常，畢竟他再過不久就要變成另一個人了。
來自強尼·銀手的侵蝕，一下子就將白夜從思緒拉回現實，巨大的壓力撲麵而來。
白夜思考了一下，最終沉默地將“解決強尼·銀手”提高到所有事情的最高順位。
如果不能解決“強尼·銀手”，甚至人格被他替換，白夜所做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唐發會少一個好兄弟，濱海大學少一個十佳學生，一百萬美金將成為“野火”的行動資金。
白夜和“總務署”的貓鼠遊戲也將終結，接手身體的“強尼·銀手”會把一顆核彈塞進聯邦第1區的執政官行宮裏，直接炸死幾百萬人......
至於妹妹白桃，她將會失去這個世上最後的家人，而白夜將再也無法和她相見。
“寄生蟲。”白夜咬牙，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拿起房間裏的白酒狠狠灌了兩大口。
白夜平日裏不喝酒，但是靜塵告訴他，酒精能抑製強尼·銀手的入侵，於是他今天準備了不少。
白酒度數很高，入喉就像刀子一樣辣，白夜悶聲喝了一整瓶，然後打開網絡，開始查詢“九華山”相關的資料。
他打算明天就走，直接去九華山。
必須把“強尼·銀手”這個電子病毒從他腦子裏抹除掉，其他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往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