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如草芥（三）
天福八年，郭浩來古代的第三個年頭，他十五歲，秋南十三歲。
一冬天沒有下雪，各地的旱災更嚴重了，年是過完了，可百姓們更絕望了。
唐坤陵附近出現了盜賊，河南逃走了三千多戶，餓死的百姓無數，雖然朝廷下令救濟，可效果並不好。
二月的時候，天下大饑，糧食的價格瘋狂上漲，要不是郭浩早有準備，讓秋南和白四爺早預備些糧食，恐怕他也要挨餓了。
三月的時候，百姓依舊處於饑餓狀態，每天都有餓死的人，朝廷沒有什麽有效措施，卻有不少人事變動，時常有官員出入。
四月的時候，又出現了一次日食，河南、河北、關西諸州旱蝗，朝廷命使臣前往捕捉。
白四爺的住處，幾隻老母雞撐得趴在地上不動，秋南也在一旁捉蝗蟲，一半給雞吃，一半給人吃。
“浩兒，你說這蝗蟲，真的能吃？不會有毒麽？”
郭浩此時也在捕捉蝗蟲，因為他發現開封城外的蝗蟲越來越多，逐漸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必須早做準備。
“能吃，當然能吃，現在天下大饑，百姓卻糧，樹皮草根都能吃，蝗蟲吃的也是這些，我們為什麽不能吃？
隻不過蝗蟲製作起來很麻煩，而且人們很難接受，所以我打算捉住蝗蟲後研磨成粉，篩去渣子，做成餅子還有肉味呢！”
白四爺聞言沒說什麽，伸手扣住腿上的一隻螞蚱，看著它綠油油的身子就覺得惡心，郭浩竟然說能吃！
“對了師父，現在流民越來越多，我們這裏已經不隱蔽了，您的錢財還有糧食一定要藏好，咱們練功的家夥事也要收起來，免得外人看見。”
白四爺點了點頭，郭浩說的沒錯，這年頭人都餓成狼了，看見糧食就不要命，哪怕是死也要吃一口飯。
他們的糧食不少，這要是被人發現了，恐怕會遭到瘋搶，沒了糧食他們也活不了，這事馬虎不得。
收起了梅花樁，看著院子裏的幾隻母雞，郭浩不知道怎麽處理，留下母雞就有源源不斷的雞蛋，一旦讓饑民看到了，估計連毛都剩不下。
想了半天，郭浩覺得走一步看一步吧，當務之急是製作蝗蟲粉，一旦有饑民來乞討，就給他一些蝗蟲餅。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三人每天都在捉蝗蟲，曬蝗蟲，碾成粉後做餅。
這一天終於來了，有兩個饑民發現了白四爺的住處，發現這裏院落破敗，不像是有人的樣子，可也要碰碰運氣。
二人來到近前，發現院子裏都是口袋，看著像是糧食，院子中間有一個石磨，隱約還有雞叫。
“有雞叫！這裏有人住！”
其中一人大喜，說著就想往後院走，這時一個身近高六尺的壯漢出現，正是想躲沒躲掉的郭浩。
“你們是誰，來我家幹嘛！”
郭浩手裏拿著根棍子，警惕地看著二人，外表憨厚，二人見了都有些畏懼。
“這位大哥，我們兄弟二人逃難至此，饑餓難忍，不知能否給些吃食，救我們一命！”
聽到二人要吃的，郭浩並不意外，指了一下外麵道：“院子裏等著，我去給你們拿！”
二人聞言大喜，立刻回到了院子，郭浩進屋端出做好的蝗蟲餅，放在二人麵前。
二人看到褐色的餅子，不知是什麽做的，抬頭看了一眼郭浩，郭浩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隻有蝗蟲粉和少於鹽，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去，可是如果餓急了，也能吃出肉味。
二人抱著餅子大嚼，並沒有覺得多難吃，反而覺得肉香四溢，是難得的美味。
“大哥，你這餅是什麽做的，竟然如此美味。”
郭浩看二人吃的香，嘴角忍不住**一下，麵無表情地指了指一旁曬著的蝗蟲。
二人一看是蝗蟲，臉色頓時變了，這時屋裏傳來咳嗦聲：“浩兒，是誰在外麵？”
說話間出來個老者，一身粗布衣裳，秋南跟在旁邊，不是白四爺是誰。
二人吃了蝗蟲，正在那難受呢，想吐又吐不出來，因為太餓了，肚子裏沒東西。
“這位老先生，剛才這位大哥說我們吃的是蝗蟲，這……”
白四爺撇了二人一眼，道：“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我們天天吃蝗蟲，不然哪有東西給你們吃，這蝗蟲雖然看著嚇人，其實是可以吃的，而且還可以入藥！”
老人的話果然比郭浩管用，這都是郭浩安排的，雖然他看著成熟，可畢竟隻有十五歲，如此年齡難以服眾，還不如讓白四爺出麵，裝一裝世外高人。
“老先生說的可是真的？為何我們以前從來沒聽過，而且這蝗蟲不是有毒麽？”
“胡說，蝗蟲要是有毒，你們還能站在這裏，同樣吃樹皮草根，哪來的毒？”
二人一聽也是，蝗蟲吃草吃糧食，吃的都是幹淨的東西，應該不會有毒，而且他們剛才已經吃了，就算真有毒也來不及了。
白四爺說完就進屋了，留下二人向郭浩討了碗水喝，正待二人要離開，白四爺忽然叫住了他們。
“且慢，你們去哪？”
二人愣住了，回頭看向白四爺，白四爺看了一眼郭浩，郭浩微微點頭。
“這年頭到處都是饑荒，你們去別處也沒有吃的，不如留下來幫我孫兒一起製作蝗蟲粉，有流民來也好發放。”
這個是郭浩想好的，他們隻有三個人，秋南還小幹不了多少活，而且家裏還有奶奶要照顧，所以必須增加人手。
之所以這樣決定，是因為郭浩實在做不到無視，現在的中原滿目瘡痍，餓殍遍野，郭浩要是不做點什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他自己不能出麵，幹脆讓白四爺出麵，白四爺本來是拒絕的，可架不住郭浩的忽悠。
“老先生要留下我們？”
白四爺點了點頭。
二人聞言大喜，連忙跪下磕頭，白四爺讓二人起來，道：“我這孫兒看著高大，心智卻不成熟，不過倒是有把子力氣，也可以幫上忙。
你們二人另找個住處，然後來我這裏幫忙，如果能夠救一些饑民，也算是功德一件。”
二人聞言點頭，目光落在郭浩身上，郭浩目不斜視，裝出一副凶狠的樣子，二人頓時覺得好笑。
“老先生請放心，這件事包在我們身上，小子周元這是我兄弟周方，不知老先生怎麽稱呼？”
“老夫姓白！”
白四爺說完，轉身進了屋，二人對視了一眼，看向郭浩，可郭浩紋絲未動。
“大，小兄弟，小兄弟？”
周元叫了郭浩兩聲，可郭浩沒有反應，二人走進一聽，竟然有細微地鼾聲。
“這……”
二人麵麵相覷，郭浩這是睡著了？可為什麽睜著眼睛。
周方拍了拍郭浩，郭浩身子一震，憨聲道：“怎麽了，吃飯了麽？”
二人聞言不禁莞爾，周元道：“小兄弟，白老先生讓我們留下幫忙，你看我們該做些什麽？”
“讓你們留下吃飯？蝗蟲餅要不要，可好吃了，和肉似的！”
郭浩的演技沒的說，屋子裏的倆人差點笑出聲，都知道郭浩的心思，他就是不想幹活罷了！
二人從郭浩這問不出來，於是進屋問白四爺，白四爺指點二人怎麽做，把曬幹的蝗蟲放進磨盤，然後研磨成粉，再用篩子曬去渣子，其實並不困難。
二人做了一次就回來，秋南在屋裏生火蒸餅，不大一會兒香味兒傳出來，剛出鍋的蝗蟲餅味道還不錯，郭浩聞著味兒也來了。
忙碌了一天，周氏兄弟揣著蝗蟲餅去找房子，心裏感歎遇到好人了，卻不知郭浩和白四爺在屋裏偷偷吃饅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