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恰到好處的演
穿越前,作為白家嫡支的孩子,白景源從小就跟著家人參加各種大宴小宴,各種禮儀還有評判主辦方功底的種種細節,他都了如指掌。
穿越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出席這種稍顯正式的場合。
紀禮內容太多,阿瑟雖然用心教,他也用心學,但到底時日太短,比起從小就遵從這一套長大的孩子,言行舉止間自是沒有那麽完美。
張元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也隻當他年紀小,而王後又因隻生了他一個,稍顯溺愛。
白景源也明白自己的不足,但他見過太多大場麵,自是不可能心虛。
那氣場,真是拿捏得穩穩的。
他坦坦****的觀察季孟與張元,企圖分辨出鄭人與楚人在禮儀方麵的不同,又認真觀察婢女上菜,記下各種食器擺放的位置,還有上菜的次序等細節。
鮮活的齊水魚用上好的魯鹽醃過,蒸的時候搭配張氏秘製醬汁,出鍋後又滴了幾滴麻椒油,剛端進帳篷,勾人的鮮香就撲鼻而來。
訓練有素的婢女蓮步輕移,輕手輕腳的把魚端到客人案上,菜碟放下時,冬日裏最為肥美的魚肚子恰好朝著客人右手邊,盡顯潤物細無聲的體貼。
這就是世家的底蘊。
耳聽得帳篷外仍在飄雪,摸摸仍然溫熱的碟子,白景源暗暗歎息。
在生產力極度不發達的現在,想要享受到這些,不知填了多少人力物力進去。
誠然,不管在哪裏,貧富差距都是存在的。
上層的一小撮人,總是占有著大部分的財富,現代的時候因為科技與生產力的發展,哪怕剩下的那些,也勉強夠普通人分。
那時候的普通人勉強能滿足溫飽,現在這個世界呢?
必定有很多人,吃不飽穿不暖,也沒有房子住
見識過王後身邊的宮人侍者,又見到了齊水張的婢女如何做事,哪怕穿越前就是個好享受的,各種高級場合都去過,白景源也不得不承認,在伺候人方麵,古代人比現代人強得多。
畢竟現代人圖錢,古代人卻是為了活命。
也不知這樣的情況,何時能改變?
穿越前雖然貧富差距也很大,可至少那些能力強的人,都有機會過上好日子,這個時代卻是看出身。
被那熱騰騰的水汽一撲,白景源唾液就開始控製不住的瘋狂分泌,但他隻是看了一眼,就狠狠的掐了把自個兒大腿,隨即臉上露出食不知味的神情來,眼角也飛快冒出了晶瑩的淚花。
這世界沒什麽好吃的,這種東西就已經極為難得,他還是挪開了目光。
人不狠站不穩,之前王後那裏打成一團,他卻招呼都沒打一個就自顧自的跑了,現在不做點事,回頭怕是不好交代。
如今王後就是他的衣食父母,他還得吃她賞的軟飯,之前生死關頭逃命為上,如今安全了,自然得想法子描補。
畢竟這女人有多凶殘,他已經見識得夠夠的了。
打一進來,見到白景源的裝扮,還有他懷裏的白鹿,季孟腦腦袋裏就塞滿了問號。
來之前他不知公子在這裏,隻想見到張元,以圖借他之力見到王後,如今公子就在眼前,他隻需黏著公子就好,想法自然就變了。
偏張元不識趣,他剛與公子白寒暄完,就一直在那拉著他聊個不停。
畢竟是此間主人,他又不好不理,隻得強打精神應付。
見白景源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季孟立刻抓住機會,關心道:“不知公子為何傷悲?”
白景源便適時的抬起右手,一邊羞愧的以袖掩麵,一邊帶著哭腔道:“白心憂母後安危,料想母後今日必定吃不好睡不好,自是食不下咽。”
張元在邊上見了,不由感歎,果然啊!羋氏子,哪怕剛至總角之年,也天生就懂得許多政治手腕。
明明餓了一整天,之前一碗蜜豆粥吃得又香又甜,要不是季孟突然來了,他怕是還要再來一碗哩!現在卻連美味的齊水魚都能忍住不吃,隻為尋求鄭國的幫助。
先王七月已薨,八月國書就已送達春山,如今已至冬月,鄭國卻隻派出個季孟使楚,顯然態度並不明朗。
原本他還怕季孟前來,會說出一些讓公子為難的話,因而一直拉著季孟說別的事,免得他開口,現在看來,倒是他自作主張,多慮了。
公子有這樣的城府,想來就算季孟說了不合適的話,他也能擋回去。
季孟自是察覺到了張元的小動作,隻不過他才不會在乎呢!
現在對他來講,最要緊的就是打聽楚國如今的情況,好早些把消息帶回家去!
既然公子遞了話茬,有意與他多說說話,那他怎能放過?
怕公子年幼,體會不了自己的急切,季孟猛的前傾上身,抵著長案,雙手握拳,著急道:
“王後出了何事?”
於是白景源又紅著眼睛,把後氏企圖逼迫王後扶庶子上位,他哪怕穿女裝“被死亡”,後氏依然不放心,想要抓他,卻被趕來的其他三家爆捶的事說了。
季孟頓時紅著眼睛猛拍長案站了起來:
“豎子非人哉!真乃不忠不義小人耳!枉先王愛他,許之以上卿之位!如今先王屍骨未寒,妻子竟落入如此境地!嗚呼!嗚呼!”
竟是哭著哭著,就罵了起來。
一邊哭他爹,“父親!您可知您最疼愛的小嬌嬌,竟在楚國受此欺辱啊!”,又一邊喊著他妹妹的名字,“嬌娘!嬌娘!你可知你最疼愛的孩子!為了兩國世代的友誼來到鳳凰台,年紀輕輕沒了夫君,還要受這樣的罪啊!”
張元聽得滿臉漲紅,一邊扶他,一邊斬釘截鐵甩鍋:“後氏狼子野心著實當誅!然我楚國其他世家都是大王忠實的臣子啊!”
蛋糕就這麽大,鳳凰台四姓別看總是同仇敵愾,內部矛盾可不少。
哪怕同為張氏,齊水張與主家都有這麽多罅隙,何況是踩後氏?
怕是巴不得一腳把後殳踩進泥裏呢!
季孟卻是不聽,一邊哭得聲嘶力竭,一邊去摸腰間佩劍,摸了個空,便以頭搶地,兩下就額頭見血!
白景源知道這時代的士人都這尿性,雖覺得他們個個都能入選迷惑大賞,同時又不得不入鄉隨俗,上前抱住季孟,泣不成聲道:
“您大可不必如此!大可不必如此啊!現在確保母後安危才最要緊!如今白與母後還指望著您,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愛惜自己呀!”
季孟抖著花白的胡子,整得頭上的發冠都歪了,拚命捶著胸口:“吾心痛極!痛極啊!”
場麵一度混亂極了!
季孟哭給張元聽,大概意思是你們楚國對不起我們鄭國!得賠!
張元使勁兒甩鍋這都是後殳那個眼裏隻有小家的惡心玩意兒搞出來的!你可別誤傷良民呀!沒看老夫跟公子相親相愛嗎?
白景源拚命強調自己的需求其他的事咱先不提,你們先把我這事兒解決了成不?回頭那母夜叉知道我不管她,我怕是就活不成了吖!
三人各自為了自身利益嚎個不休,自然沒法達成一致。
那這場戲就得接著唱。
還是白景源靈機一動,先是抱著張元胳膊,來了句“孤知張氏忠心耿耿”,又扯著季孟的手,安撫道:“鄭楚兩國世代友好,是再親不過的姻親,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是不能饒恕的呢?”
於是,張元默認公子白是暗示他“後氏作死,我雖然恨死他們啦!但這事兒跟你們家沒關係的啦”
季孟則鬆了口氣,公子既然表了態,那鄭國在過去的幾個月裏誠意不足,也不再是不可饒恕的事了。
白景源以袖掩麵,假裝擦淚,實則擦汗。
他再次感覺到,爺爺真的是個智者。
想要什麽,就得去別人利益中尋找啊!
果然爺爺沒有欺我!
三人把臂釋懷,正在趁著氣氛正好,商量接下來怎麽做,就聽遠處蹄聲隆隆,不一會兒,就有從人急匆匆的頂著滿頭積雪進來跪下,稟報道:
“勇毅將軍帶軍路過,求見主人,不知主人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