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又傳鬻題

“感覺如何?”王守仁為謝至倒了酒後問道。

與王守仁相識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也算是無話不談了,在他麵前自是無需玩那套虛的。

謝至如實相告,回道“感覺倒是不錯,如此類型之題,其實關鍵在於看考官品行如何了,若是諂媚之徒,必定會喜歡那種溜須拍馬的文章,此次春闈的士子中想必有不少人是從此方麵入手的吧。”

這些完全都是實情。

接著,謝至又道“不過,某想,陛下出如此之題,是想在這些士子中尋求些治國的良策吧?”

王守仁喝了酒後,回道“陛下非好大喜功之人,應是有如此之意的,在下的策論便是從遼東問題入手的,韃靼小王子和火篩部時長擾邊,邊境百姓苦不堪言,此問題得有解決之法才是,在這個問題之上,在下以為出兵方為永久之法,聽說,遼東總兵前幾日上了折子,朵顏部也有不軌之心,朵顏部雖弱,但若與韃靼部聯合,那我遼東之地便更為被動。”

王守仁的這策論所言的著實是大明根深蒂固的頑疾。

不過,弘治皇帝不是好戰之人,隻要韃靼部不入關侵犯,弘治皇帝也是很難下定決心出關征討的。

再說了,閱卷的都是一群文臣。

這些文臣喜歡的是如何治國安民,不到萬不得已,大多數人是不願出兵的。

不過,出兵所耗費銀太多,不到萬不得已,著實不可出兵的。

王守仁介紹了自己的策論後,謝至回道“守仁兄策論所言確實乃是大明所存在的問題,不過,不見得是考官所喜。”

王守仁倒了酒,回道“能否高中並非在下所在意之事,心中何想,筆下何寫,方不枉讀書二字。”

王守仁談吐文雅,心懷遠大,著實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擬的。

謝至敬了王守仁一杯,回道“守仁兄心有溝壑,某實在佩服,某是以富民強國來入手的。”

王守仁笑了笑,回道“在下記得你說高中之後要去從治理一個小縣開始,到時別忘了帶著在下。”

謝至倒是沒想到,王守仁竟然還記著此事。

“某記著,隻是”

王守仁打斷謝至後半句,道“別隻是了,你那番話在下還記著,就這麽說定了,無論某最後能否高中,排名又如何,都願與你去治理一小縣。”

王守仁對此事既然如此堅持,謝至自也是歡迎的。

有王守仁幫著,那簡直就是如虎添翼了。

就在謝至與王守仁推杯換盞之時,旁邊一道聲音頗為響亮的道“在下從同鄉口中聽到了一消息,江陰富人徐經賄賂主考預得了考題。”

“真假?”

旁邊一人接著道“在下倒是親眼所見,徐經著實去過程敏正的府上。”

程敏政便是此次的主考官。

另一人隨之又道“不止是徐經吧,好像唐寅也去拜會過,前些日子,唐寅還曾把與程敏政討得的文章四處宣讀過。”

這個問題討論起來後,聚集起來的士子越來越多。

老遠處的一人,扯著嗓門問道“那唐寅是應天府的解元吧?”

人群中有人回道“沒錯,正是弘治十一年的解元。”

舞弊那便是對其他士子的不公,一大群士子圍在一起皆都憤憤不平叫嚷個沒完。

“這唐解元怕不是擔心比不過順天府的解元而行如此齷齪之事吧?”

“誰能知曉?反正這個事情朝廷得有一個交代才是。”

在角落吃酒的謝至和王守仁把這群士子所討論的問題聽的極為清楚。

謝至心中也著實無奈的很,秋闈的時候,傳出了主考官吳寬為他舞弊,春闈又傳出了主考官程敏政為唐寅,徐經舞弊之事。

他怎就不能好生參加個科舉了,怎每次都出這麽多事情?

王守仁在端著酒杯,滿是不屑道“這次主考程敏政,乃是禮部右侍郎,文章學識頗好,素有清廉之名,怎會做出鬻題之事?唐寅,徐經,在下也曾相識,二人也並非偷奸取巧的奸滑之徒,怎會行出如此之事?聽風便是雨,隻聞風聲便有傳如此流言,可否想過被他所中傷之人的名聲。”

謝至這下才終於想起,曆史記載中的唐寅還真就牽扯到了科舉舞弊案之中,因此被削了士籍,貶為浙藩小吏。

唐寅不恥就職,回鄉後又夫妻失和,休掉了妻子,最後才有桃花庵。

後世所流傳下來的一些列詩歌以及繪畫皆是出自科舉舞弊案之後。

那群士子對此事臆想之後的憤憤不平,他們以為他們是在主持正義了。

其實,殊不知他們這行為是要毀掉別人的人生的。

唐寅被牽連後,最起碼在詩歌和繪畫方麵有所造詣了。

被牽連的徐經終生沒能再有參考的機會,而程敏政更是就此抑鬱而終。

謝至喝了酒,回道“總是有那麽些唯恐天下不亂之人,憑自己臆測口出不負責任之言,此消息恐已是在士子中間傳播開來了,朝廷必會對此有所處理的。”

謝至對這個事情了解雖不多,卻也是猜對了。

貢院之中,程敏正帶著一群考官正忙著為春闈士子的考卷糊名,眷錄之際,給事華昶在茅廁聽聞幾個差役閑聊了此事。

沒做任何考證,便直接寫了彈劾程敏政的折子。

這折子遞交到內閣之時已是傍晚快下值之時了。

內閣中,謝遷,劉健和李東陽處理完了一天的折子,把折子按重要與否的順序分門別類歸置,吩咐書吏送與了暖閣。

正準備歇口氣的時候,一書吏便送來了華昶的折子。

“謝公,禮部給事華昶又遞上了一道折子。”

謝遷等人是可極為盡心的,當天的折子絕對會在當天審核完畢,絕不會有拖拉誤事之情況發生的。

謝遷從書吏手中接過折子,打開瞧了一眼後,便頗為大驚。

一旁的劉健瞧見謝遷臉上的變化,詢問道“何事?”

不等謝遷回答,便從他手中接過了那折子,隻瞧了上麵內容一眼,便隨手遞給了李東陽。

打發走了送折子的書吏,才道“春闈才結束吧,這事無論真假絕非小事,必當及早稟告才是。”

李東陽瞧了折子後,同樣並未反對,道“現正式眷錄之時,此事無論是否屬實,及早處置方為長策,走吧,咱三個一塊去見陛下報了此事吧,出了如此之事,也容不得我三人私下商量了,到了陛下那裏再做商量吧。”

這個事情著實是得及早處置,處理的越早越有好處。

謝遷等三人一同去了暖閣之時,牟斌和蕭敬都已在了。

弘治皇帝臉色頗為難看,在謝遷等三人走進行禮後,還是勉強扯起了一道笑容,出言問道“三位卿家有何事?”

李東陽把手中的折子拿了出來,道“陛下,禮部給事華昶彈劾春闈主考程敏政為徐經,唐寅預先泄露考題。”

聽了李東陽的稟告的事情後,弘治皇帝好不容易扯起的笑容一下子沉到了冰點,不等小太監來拿李東陽手中的折子,自己直接起身拿了折子,掃了一眼後,一把拍在了禦案之上,冷著臉道“牟指揮使,你把錦衣衛所探知的消息與幾位卿家簡單說說。”

弘治皇帝有旨,牟斌並未多言,直接把錦衣衛探子所探知的士子之中的那些傳言又講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