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線

雨秋平和鬆平元康告辭後,就回到了自己的驛站房間。剛一打開門,就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在自己的床後麵。

“大哥,你在那裏幹什麽!”雨秋平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藏在床後麵等著偷人麽?”

雨秋平的聲音把朝比奈泰亨嚇了一跳,後者連忙翻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示意雨秋平把門關上,又小心翼翼地縮到了床板後麵。

“大哥,你這是在幹什麽啊?”雨秋平好奇地湊到了朝比奈泰亨身邊,但是後者詭異的坐姿讓雨秋平什麽也看不到,無奈之下,隻得同樣縮到了床板後麵。

朝比奈泰亨正借著不遠處桌子上的燭光,全神貫注地研究一張……地圖?看圖上幾個城市的位置畫了大圈圈,其中還有一個標著岡崎城,另外還有幾條官道被標示出來。而地圖的左側,還勾勒出了伊勢灣和三河灣的大致輪廓。估計八九不離十就是三河尾張這裏的地圖了。尾張在西,三河在東,再往東就是遠江和駿河,也就是雨秋平過來的道路。

“這是什麽地圖?”雨秋平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這是今川家在尾張東南和三河的兵力配置圖,我從氏廣叔叔那裏偷來的。”朝比奈泰亨嘿嘿一笑。雨秋平這才注意到在每一個城市,重要村莊邊上,都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寫下了駐防部隊的數量,將領以及物資配備等眾多信息。在邊上的一欄裏,還詳細記錄了從年初一直到今年年末運輸隊往鳴海城和大高城運送軍糧的時間和路線。

“要打仗了嗎?”雨秋平本能地警覺起來。

“怎麽可能啊,織田家總共就3000戰兵,連10000人都湊不出來,哪夠我們塞牙縫的。”朝比奈泰亨不屑地揚了揚頭,“沒聽到我是偷出來的地圖嗎?”

“那這是要去幹嘛?大哥你偷圖幹啥?”雨秋平好奇地問道。

“當然是去玩啊,”朝比奈泰亨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我們去今川家和織田家的前線玩一玩,沒個地圖可是要找不到路的。”

“什麽!去前線玩!我去!”雨秋平一開始看朝比奈泰亨神色自若,語氣從容,還以為是四處打打獵,結果誰想到他竟語出驚人,“那可是太危險啊!大哥!你瘋了嗎!”

“噓!”朝比奈泰亨一把捂住了雨秋平的嘴巴,看著他因為喘不上氣而痛苦地滿臉通紅,過了一會兒才放開他,忙著喘氣的雨秋平可就沒工夫叫了。

“你小點聲,我背著藤田叔叔他們悄悄地出去玩,要是讓他們知道我要偷偷去玩,非要攔住我不可。”

“這樣背著大人們獨自離開真的好麽?不會受處罰麽?”雨秋平還是不放心地說道。

“沒事的,之前我就偷跑過一次,回來之後把我哥哥氣得不行,但是你猜我們家督說什麽,”朝比奈泰亨得意地笑了,模仿著今川義元的樣子說道:“治部大人說,年輕人就該四處跑跑,整天墨守成規多沒意思。再說就算真的被罰了,也是我扛著,你們這些隨從保證一個都沒事、”

“可是前線實在是…”

“一點都不危險!”朝比奈泰亨不耐煩地打斷了雨秋平,“本公子我去年就是在鳴海城那裏迎來我的初陣,也就是武士的第一次上陣啦。我跟著我哥哥攻擊織田家的尾張佬們,可是你猜怎麽著?他們根本不敢上前,就縮在幾個營寨裏不敢上前,整個邊界上都沒什麽人。再說了,鳴海城周圍有今川家的部隊,我們沿著官道走,遇不上什麽問題的。”

“那這…”

“好了好了,閉嘴,”朝比奈泰亨嘟囔了一句,“我可是看你靠譜才來找你的,那幾個年紀大的和藤田叔叔關係好的武士我都沒去叫他們,明天我們十幾個年輕的去玩。我給藤田叔叔留一封信,說我去玩了就行了。”朝比奈泰亨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你啊你小子,就一點不想看看戰場是什麽樣子的麽?這可是無數好兒郎的夢想啊!”

終究還是年輕氣盛,按耐不住想看一眼戰爭前線的雨秋平在被再三保證安全無憂的情況下答應了朝比奈泰亨,並承諾幫助他說服近藤康莊一起去。這樣一行人就會有18個了。

“聽好了,我們明天早上不吃早飯了,用我的令牌在淩晨寅時就出城,然後一路向西,不到20裏地的地方是安祥城,在那裏也不要停留,在向西北走12裏地就到了知立,那裏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小土城,我們就在那裏休息吃中飯。”朝比奈泰亨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策劃已久的離家出走計劃。

“為什麽要跑那麽遠啊?我們到了安祥城不就可以休息了麽。跑出去20裏,他們說什麽也追不上了呀。”

“你以為本公子不想麽?安祥城的守將是我伯父,朝比奈信安大人。駐軍也都是今川家的人。”朝比奈泰亨幽怨地皺了皺眉頭,“這伯父可嚴厲了。被他抓到肯定就會強行攔下來。”

“那這知立城的守將…”雨秋平有些猶豫,“會不會也把大人…”

“這你不用擔心,知立的沒有什麽地位高的守將,隻有十幾個個監軍和兩百多奴隸。他們奉承我還差不多,哪敢攔著我。”朝比奈泰亨胸有成竹地說道。

“奴隸?”雨秋平問道,“日本還有奴隸麽?”

“就是那些家裏麵犯了大事,比如謀反啊,爭權啊,裏通外國啊這種的。主家被抄家問斬,這些旁支也都被抄沒家產,變成奴隸,押送到前線來幹幹苦力,打仗的時候派出去送死。”朝比奈泰亨解釋道。

“這些人不會叛逃嗎?派十幾個監軍哪裏管得住啊。”雨秋平有些詫異地問道。

“誒,沒你小子想得那麽容易。那些被抄沒的家族裏麵的青壯年才被送來當奴隸,老弱病殘什麽的都給駿府城裏的大人們當奴仆去了。這些青壯年有個什麽風吹草動,駿府城的那些親族就全部當人質處決了。他們敢鬧事麽?”朝比奈泰亨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們就在這裏休息一下。”

“這知立…”雨秋平看著地圖,“似乎是尾張和三河邊境的戰略要地啊,溝通了鳴海城,遝掛城,大高城,安祥城和刈穀城,為什麽就派奴隸鎮守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咱們家督親自安排的,再說這些奴隸也就平時打打三河境內頻發的山賊強盜,”朝比奈泰亨也是疑惑地搖了搖頭,“管那麽多幹嘛,我們休息一會兒後,下午去遝掛城休息。第二天就跑到前線桶狹間那裏去看看…”

聽到桶狹間這三個字,雨秋平渾身猛地打了個激靈。這可是他前世曆史上,霸主今川義元遭到織田信長奇襲殞命之處啊。朝比奈泰亨似乎沒有注意到雨秋平的反常,仍自顧自地說道,“據說織田家還有嚐試圍困大高城和鳴海城,還挺刺激。誒?喂喂,”朝比奈泰亨捅了一下正陷入沉思的雨秋平,“你小子發什麽呆啊!”

“沒什麽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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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淩晨,天還未亮,朝比奈泰亨和雨秋平等十幾個人就在天守閣下悄悄的集合了。一行人借著月光,快步走到馬廄,牽著馬就往西城走。到了西城城門下,朝比奈泰亨憑著令牌強行出城,幾個守門的鬆平家士兵哪裏敢攔朝比奈家的公子,隻好乖乖放行,同時派人去通知關口氏廣。鬆平家的傳令兵本來是不能在夜晚進入天守閣的,守衛的今川家武士和他們糾結了好久才答應放行。等到關口氏廣和藤田仲春被折騰起來,弄清發生了什麽之後,朝比奈泰亨一行人已經快跑到安祥城了。

藤田仲春帶著人騎馬去追,可是還是晚了一步。

未時四刻,從清晨一直折騰到下午的一行人總算是趕到了知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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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知立城下,一行人早已饑腸轆轆。最後一頓飯是昨天晚上吃的,今天半夜就爬起來趕路,在馬背上顛簸了五個多時辰,烈日炎炎還喝不上幾口水,可把朝比奈泰亨他們給餓壞了。一進城門,朝比奈泰亨就嚷嚷著讓那個名叫島田秀安的監軍給自己弄飯吃。

“朝比奈大人大駕光臨,在下豈敢招待不周。懇請大人稍安勿躁,在下這裏碰巧還養了二十隻雞,這就都燉了給大人填填肚子。”島田秀安陪著笑臉說道,一副諂媚小人的嘴臉讓雨秋平看得很不舒服。同樣是被迫低三下四,鬆平元康的態度就讓人敬佩而又心疼,而這個單純討好上司謀求進身之階的監軍卻讓雨秋平感到厭惡。然而,朝比奈泰亨似乎很吃這一套。

“不錯啊,島田秀安,是個足輕大獎是吧。沒想到在這裏還有雞吃!”朝比奈泰亨哈哈一笑。平時在駿府城,那些講究禮儀的長輩們都嚴格遵守禁肉令,隻有過年的時候讓他吃除了魚肉之外的其他肉類,今天居然在這荒郊野外遲到雞肉,自然是十分滿意,“回去之後我替你說說,給你生個官當個侍大將。”在日本,武家的官階似乎是從足輕,到足輕頭,再到足輕大獎。一般當上了足輕大獎就算是有了武士身份,可以有姓氏了,而不同於沒有姓氏的農民。在往上則是侍大將,可以擁有自己的家臣和家紋,然後則是部將,城主,家老,一級一級往上升。

“豈敢豈敢,大人厚愛了,”島田秀安立刻笑的合不攏嘴,“能有幸招待大人是小人的福氣啊,哪敢要什麽賞賜!”

雨秋平差點沒脫口而出一句,那就不給賞賜了。但是想想還是忍住了。朝比奈泰亨滿意地領著眾人坐到了這個小土城裏的迷你天守閣裏,翹著二郎腿等著雞肉呈上來。雨秋平有點想小解,就一個人從後門出去了。上完廁所出來時,遠遠可以看到天守閣南邊的軍營那裏似乎聚集著兩百多個人,估計就是那些奴隸了。一個個到也算是人高馬大的小夥,但就是衣衫襤褸,各個麵黃肌瘦沒有精神,一看就是遭遇了很久的奴役。那兩百多個人似乎在和十幾個監軍交談著什麽,但是很快就快速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