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殺雞儆猴

將近三更,整個YG縣都沉寂在夜色當中,就隻有西門府周遭依舊熱鬧非凡,但見七八個火盆並十幾隻火把,將大半條街都映的燈火通明,數百官兵各逞刀槍,將這座宅邸圍的水泄不通。

隻是這些官兵臉上卻看不見往日的威風煞氣,反倒個頂個的心慌意亂,即便是寒風朔朔,最靠近大門的幾個官兵也覺得手掌心發潮、腳底板發燙,若不是身後還站著一名身負雙槍的雄壯將官,說不得便要丟盔棄甲,奪路而逃了。

“都監。”

一名斜挎著單刀的虞侯湊到那雄壯將官身前,雙手奉上了一碗熱湯,小聲道:“何主簿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出來,您先喝口薑湯暖暖身子吧。”

那雄壯將官微微一皺眉,斜了他一眼,悶聲道:“說話小心些,某現在還不是都監!”

那虞侯不以為意的一咧嘴,又將手裏的薑湯往前送了送,笑道:“那還不是早晚的事兒嗎,這次回去吳大人就要調到汴京高就,他一走,整個東平府除了您這風流雙槍將,還有誰能坐穩都監之位?”

卻原來此人不是別個,正是東平府第一猛將、吳金貴的左膀右臂——雙槍將董平!

董平聽他說的討喜,臉上也終於顯出幾分笑意,接過薑湯灌了幾口,隨手又拋還給那虞侯,吩咐道:“把鍋支到前麵來,讓兄弟們就近喝幾碗薑湯暖暖身子,現在正是緊要關頭,可萬萬不能出什麽紕漏——對了,之前逃出來的那幾個女人都審問清楚了嗎,可別漏了妖人的同黨!”

那虞侯一聽這話忙道:“都問過了,大部分已經送往縣衙,隻是其中有一個名喚卓丟兒的——就是那個差點衝撞到您的小娘子,她的話似有不盡不詳之處,末將已經讓人看押起來,等大人有閑,不妨去親自審問一番。”

這虞侯言語間雖沒有什麽不妥之處,眼角眉梢卻透著騷情,顯然是話裏有話。

“唔,某曉得了。”

董平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心裏升起幾分歡喜幾分遺憾,喜的是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便白撿了一美嬌娘;憾的是這卓丟兒美則美矣,卻終究不過是個尋常女子——若是吳金貴的獨生女也能投入自己懷中,都監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

“誰!是誰在哪兒?!”

正想入非非間,董平卻忽然麵色一沉,反掌將兩柄亮銀槍抄在手中,一前一後護住了周身要害,虎目死死盯著府門之內,像是要看穿這茫茫夜色一般,嘴裏更是大聲喝令道:“列陣,前隊警戒,後隊張弓!”

隨著他的吆喝,府門外霎時間便肅殺一片,幾十名官兵依令而行,前排刀槍並舉,後排弓似滿月,隻等董平一聲令下便要將敵人碎屍萬段。

“別放箭~千萬別放箭!董將軍,是我啊、YG縣主簿何祿!”

隨著惶恐的尖叫聲,黑暗中閃出一個踉蹌的身影,不是何主簿還能是誰?隻見他被碎布條五花大綁不說,渾身上下還布滿了各種汙穢之物,就連脖子上都纏著條月經帶,人還未至,那惡心的味道就已經飄了過來。

“何主簿,你……你怎麽弄成這副鬼樣子?”

雖然可以確定來人隻有何主簿自己,不過董平還是偷偷打了個手勢,示意手下先不要放鬆警惕,然後才吩咐道:“來人,快給何主簿鬆綁!”

兩名官兵聞言收刀上前,何主簿忙背轉身子湊上來,舉著兩隻雞爪子催促道:“快快快,這天殺的武大,竟然將那些除妖用的穢物全都塗抹在本官身……嘔~熏殺我也,當真要熏殺我也!”

見他如此狼狽,竟然還要咬文嚼字,官兵們都不忍不住偷笑起來。

董平也正忍禁不住,卻突然發現何主簿背後隱隱有幾點火光。

“不好!快退開!”

雖然還不清楚那火光到底意味著什麽,可生死之間鍛煉出來的直覺,還是讓董平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腳尖一點,身如離弦之箭一般掠出兩丈多遠。

就在這時,綁在何主簿身上的五枚雷管轟然炸響,首當其衝的何主簿和那兩名官兵頓時血肉橫飛屍骨無存,緊接著駭人的氣浪夾雜著無數鐵屑四下攢射,收獲了一聲聲淒厲的慘嚎!

董平雖然退得及時,卻也沒能完全躲過這一劫,幾顆鐵屑破空而來,眨眼間便到了近前,恰巧他此時人在半空,根本無從躲閃!

這要換了旁人,怕也隻有認命的份了,可這董平不愧是水滸裏有數的猛將,但見他肩頭一震,手中兩柄長槍如銀龍擺尾、似彎月生輝,叮叮當當幾聲脆響,竟將射過來的鐵屑盡數磕飛!

不過等雙足落地之後,董平心中卻沒有半分得意之情,反而是後怕不已——如果不是提前退出兩丈多遠,讓鐵屑的來勢略緩,現在他恐怕也同那虞侯一樣,倒在血泊當中了。

煙塵散去,門前那肅殺的軍陣早已經**然無存,至少有二十幾名官兵非死即傷,剩下的也如驚弓之鳥般,再不敢靠近西門府半步。

其實別說官兵了,便是董平也是心驚不已,他從軍十幾載,經曆的大小陣仗何止上百,即便麵對再凶惡的敵人,董平也有信心戰勝——可人類的血肉之軀,又怎能抵禦的了天雷之威?!

不過他畢竟是一軍之主,即便心裏再怎麽忐忑,也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強自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大聲嗬斥著讓手下官兵重整旗鼓,就算不敢靠近西門府的大門,至少也要把受傷的袍澤轉移到安全所在。

因為董平素日裏積威甚眾,官兵們雖然惶恐,卻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隻得又畏首畏尾的返了回來,準備把傷兵挪走。

恰在此時,就聽啪嗒~一聲,一團白花花的東西竟又被人隔牆扔了出來!

當時府門外的空氣幾乎都凝固了,下一刻,官兵們齊齊發一聲喊,又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四散狂奔起來。

董平本來也差點步了他們的後塵,不過拔腿狂奔前下意識的掃了那東西一眼,卻發現那原來是一張白紙裹著塊小石頭!

確切的說,那是一封信,一封武凱寫給官府的信。

與此同時,院牆之內——

鄆哥躲在一根柱子後麵,探頭探腦的向外張望著,見董平撿起信湊到火把旁細瞧,他也不禁伸長了脖子——不過隔著幾十米遠,自然是什麽都看不見,於是他又好奇的回頭問道:“大郎,你剛才讓何主簿在信上寫了些什麽?”

“還能是什麽?”

武凱縮在另一根柱子後麵,冷笑道:“左右不過是嚇唬他們幾句,省得他們再派這種目中無人的蠢貨過來——娘的,老虎不發貓,當我是病危呢!”

鄆哥顯然沒能體會到千年之後的笑點,莫名其妙的盯著武凱看了幾眼,又鍥而不舍的追問起來:“那你是怎麽嚇唬他們的?”

看來不鬧清楚信裏寫的什麽,他是不肯罷休了。

“哎~咱們邊走邊說吧。”

武凱也隻能無語的歎了口氣,其實他還真沒寫多少東西,就是警示了一下YG縣的文武官員,表示自己想跟官府談判是不假,但也不會蠢到把安身立命的本錢交出來,若是再動這樣的歪腦筋,那就別怪他降下雷霆之怒,把YG縣的大小官員全都轟殺至渣。

當然,這也隻是虛張聲勢罷了,武凱身上就剩下四根雷管了,甭說轟殺所有人,就算想再來一次剛才那樣的爆炸都沒可能。

眼見快到後院,武凱抓緊時間叮嚀道:“估計今天晚上官府那邊兒不會再有什麽動作了,不過你也別大意,玳安也就罷了,那胖和尚看起來鬼頭鬼腦的,怕是不怎麽靠的住,你今晚上再受受累,和玳安輪流盯著他點兒,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刻通知我。”

“你放心……”

鄆哥正答應著,就聽前麵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老爺~相公,你們回來啦!”

隨著這聲音,便見一嬌俏少女款款迎來——不是龐春梅還能是誰?

武凱心下就是一愣,這女人不是在盯著吳月娘嗎,怎麽反倒跑外麵來了?再說了,玳安和法海怎敢放這女人獨自出門?

此時龐春梅已經走到近前,笑吟吟的施了一禮,嬌聲道:“看老爺和相公的氣色,想必是把那些官兵打跑了?”

“那可不!”

鄆哥方才畏首畏尾,此時美色當前卻來了精神,昂首挺胸做出一副英雄狀,不屑道:“那幫土雞瓦狗那是我們的對手?眨眼的功夫就死傷了一多半,剩下的全都被嚇跑了!”

“呀~老爺果然威武!”

龐春梅歡喜的直拍手,就好像真的與有榮焉一般。

不過武凱可不像鄆哥那麽容易糊弄,冷哼一聲,嗬斥道:“威武個屁,你怎麽會在這裏?吳月娘呢,我不是讓你看著她嗎?!”

龐春梅嚇得一縮脖子,隨即又堆笑道:“老爺,您可冤枉奴婢了,奴婢一直盡心盡力的盯著娘子,不過……總之,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這小妞的適應能力還真強,不久前還惶恐不已,現在竟然就敢跟自己賣起關子來了。

也罷,就看看這小妖精搞的什麽鬼。

於是武凱也不搭腔,用下巴往院裏一點,示意龐春梅前麵帶路。

剛進大門,就看到玳安和法海站在院子裏,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武凱不由的一皺眉,正想開口喝問他們再幹什麽,卻突然聽到一陣古怪的動靜,似乎是女人在婉轉呻……

靠~

武凱當時肺都差點氣炸了,自己變成武大郎才幾天啊,竟然就戴上了第二頂綠帽子,這真是叔可忍嬸都不能忍!

正待衝進去將那奸夫碎屍萬段,卻又突然想到,既然玳安和法海都守在院子裏,這奸夫又是從哪兒來的?

這時龐春梅媚笑著湊上來,貼在武凱耳邊輕聲道:“老爺,娘子剛才掙紮的厲害,奴婢沒辦法,隻好喂了她一杯西門慶特製的‘和春酒’,想是那藥效發作,娘子在裏麵有些孤枕難眠了。”

這出賣主人的速度……果然不愧是金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