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寰州李氏
雅致的庭院中，驚鹿竹器“哐——”一聲，驚動兩位心思不同的人。
賀峴州已經平複，將那些外露的情緒盡數收攏到內心之下，他不想去涉及彎彎繞繞的博弈中。
多年後被唐昂駒的話勾起曾經的回憶，賀峴州胸口頓頓絞痛，眼前似乎又浮現那日的火光。
還有濺到他身上，他所感知到那鮮血的滑膩與溫熱，就像附骨之疽，深深刻在他記憶中。
可唐昂駒並不願讓賀峴州因此而退縮，走到這一地步，他們兩人必然要結為同盟。
“聖人知曉，我的師尊是昊乾君，同樣他也知道，昊乾君便是當年大晉恒帝的弟弟，大晉昊君。”
唐昂駒最是會捉摸人心，賀峴州的眼神果然又刹那變得仇恨起來。
唐昂駒心中隻道果然，這賀峴州所背負之事除了勝安貴人怕還有關前大晉。
賀峴州雖然眼神變得仇恨，可他明白自己這份對於大晉仇恨在唐昂駒話中變得有些不純粹。
賀峴州這份仇恨中因為牽扯到他認為最為敬重的唐伯父與孟娘子時，開始變得複雜。
他還記得當年出事之時，是唐伯父與孟娘子將他保下，最後送出勝安。
唐昂駒說到聖人時，語氣微妙，賀峴州聽出不同尋常的意味，他記得聖人也很疼愛眼前少年。
唐昂駒眸色微冷，垂眸避開賀峴州的眼神，繼續對他分析此事。
“但，聖人並未因此事而苛責唐府，也不曾與我父生半分嫌隙。”
唐昂駒悠悠與賀峴州繼續講述此事，很是溫吞地坐回位置上，對著賀峴州笑了笑。
“因為聖人，也想要掌握住昊乾君，但我師長遊**江湖，無拘無束。”
“如今卻收了我為徒，而我又是唐府的小世孫，而唐府向來便擁護聖人。”
說到這，唐昂駒停頓半晌，迎著賀峴州越來越複雜的眼神，平淡的說出結論。
“我又何嚐不能成為聖人製衡昊乾君的一有利的棋子。”
賀峴州看到唐昂駒如此平靜的將此事一一剖析，最後一句更是直接點出此事的關鍵點。
唐昂駒看上去很是從容，但從他提及聖人那微妙的口吻，賀峴州還是察覺出不同的韻味。
“聖人是我的皇伯父，可他也是元朔的武帝，我與你說明此事，隻是希望你我之間少生嫌隙。”
唐昂駒瞧著他身旁的賀峴州，目光誠摯，賀峴州中途時的神色確實有些鬆動。
可一想到大晉，賀峴州始終還是無法將此事放下，他搖了搖頭。
“長光，我始終無法原諒大晉，雖然我知並不是大晉直接危及我家。”
“但我所背負的血海深仇，皆因大晉而起，我恨了這麽多年，我無法輕易放下。”
賀峴州皺著眉盯著那輿圖之上，被白玉圍繞著的烏鴉形墨玉。
“若是，此事需依賴逆流成事，恕我無法相助於你。”
唐昂駒默默地聽完賀峴州的話，他輕輕地將那玉佩拿出兩枚信物之外。
“賀大哥，你有一心想要做的事嗎？”
聽到唐昂駒問話的賀峴州毫不猶豫地點頭，他堅定地說出他深藏心底數十年的秘密。
“當然，我要讓當年害我全家的人，將來也嚐到這種痛苦。”
他咬牙切齒地像是已經看見那個小人一般，惡狠狠磨著牙。
“我要洗清那些妄加在我父親身上的罪名，我要平反，我要讓寰州李氏的名號幹幹淨淨的載入元朔史冊。”
唐昂駒臉上的笑容在賀峴州說出寰州李氏的那刻，僵在嘴角。
而沉浸在回憶中的賀峴州並未發現唐昂駒這一細微的變化。
可唐昂駒卻知道自己對待賀峴州的態度會因這一名字而發生巨變。
寰州李氏，那是與勝安唐、肖二府並稱為元朔護國堅壁的將門世家。
同鎮守鎮北燕關及拱衛中州的唐、肖二府一般，有寰州李氏鎮守的山海關，亦不曾讓大晉犯境一步。
隻是後來，大晉被元朔、大齊、大靖三國瓜分，左諫議大臣離奇消失。
原本鎮守山海關的寰州李氏被人揭發與大晉皇族有私通之罪，致使左諫議大臣失蹤。
當時，人證物證，樁樁俱全，一切直指李氏。
而當時的寰州李氏家主便是當年赫赫有名的鎮南將軍，李黔。
李黔得知此事，大呼此乃欲加之罪。
他本人自認無愧於聖人，無愧於山海關數百萬生民。
於是李黔拋下家中妻小與無數軍中兄弟，選擇孤身入勝安，欲與聖人辯白。
但入京途中，李黔卻遭人刺殺身亡，屍首便被丟在勝安門前的告示之下。
得知了李黔的死訊，寰州李氏上下大亂，他所領的鎮南軍更是兵士激憤。
因鎮南軍的騷亂，加上李黔已死，無人可以證明李氏並未與大晉相勾結。
此重罪便直接便落在寰州李氏頭上。
武帝在得知李黔死訊的那刻，隻派人收斂屍首，卻並未遣人前去調查刺客。
反而武帝在一夕間，下詔令，誅寰州李氏九族。
李氏上下三千人，在寰州以他們名字命名的李城的行刑台上，當眾斬首。
唐昂駒那時尚在繈褓，聽聞那場斬首足足持續了兩日，三千人便化作亡魂，盡歸了地府。
麵對背負這如此血海深仇的賀峴州，唐昂駒一時也拿捏不住自己的心思。
他設想過那些折在那場左諫議大臣失蹤案內的所有有可能的人。
也從賀峴州的名字細細去尋蛛絲馬跡。但他始終不敢猜測賀峴州出身寰州李氏。
因為在逆流還有聽潮的卷宗內，並未出現過寰州李氏還遺留一子的記載。
唐昂駒也想當然的認為，賀峴州隻是當年事件波及較小的受害者。
但是看著賀峴州這樣的強烈的複仇願望，他還是決定開口與賀峴州說清利害。
“賀大哥，你想要複仇，我已經給你一條路了，你不願走。”
“那麽我便與你分析，若是你尋其他路走，是否更甚今日此條我給的路。”
“若是賀大哥覺得，依照賀大哥的想法走更好，我也不強求賀大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