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安順孤軍
玉九十三想起這幾日得到的消息，還是咬緊後牙，直起身來。
刹那間，他的氣質便有了極大的轉變，麵對唐昂駒給予的壓迫力，目光堅毅如鐵，不再躲閃。
“玉九十三得信，安順城內如今僅剩五千兵士，恐將不敵於司薑錫蘭二國。”
“我已將此事上報應州分堂，得分堂口信，今日撤離安順。”
“前些時日忽從分壇得令，在此替長光君尋找住處。”
“因此屬下推算長光君應該是今日便至安順，故而特地在此等候，隻為請長光君隨我一同離去。”
聽得玉九十三的話，唐昂駒眼波流轉，雙指摩挲袖口，抿唇不言。
玉九十三見他許久不說話，鼓起勇氣抬首去瞧他，眼中萬分懇切。
“安順如今城內十室九空，多數百姓早早逃離，而如今兵士不足，不允城內百姓繼續外出。”
“可此事終究不過緩兵之計，緩在一日，卻不能再拖延到援軍抵達之日。”
“況且城內已快到糧盡的境地，如今援軍仍未抵達，恐怕勢不可支。”
“到時司薑，錫蘭二軍攻入，已悔之晚矣。”
玉九十三在那情真意切的回答，可唐昂駒在聽完這些後，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表態。
他以為唐昂駒聽聞安順城如今的情況後便果決選擇與他一道撤離，避開戰亂。
如此一來，也算他有所功勞，倒是得到這位少主的賞識，或能調離這著實有些困苦的邊境。
而他期待得到答複的人坐在堂上麵朝著他，久久未語。
玉九十三等不到唐昂駒的大話，終究是忍不住微微抬眼去觀察唐昂駒。
隻見他一張臉罩在烏金麵具下，隻露出那雙風流昳麗的桃花眼來。
可那雙眼睛實是有些渙散，視線落點更不曾停留在玉九十三身上。
很顯然唐昂駒對玉九十三請求他撤離的迫切心境，並未有所同感。
阿大察覺玉九十三的動作，也明白他做出這種舉動的想法。
可依舊對他這般暗裏打量唐昂駒的舉動有所不滿。
阿大也不能出聲打斷唐昂駒的思緒，於是他默默的朝著玉九十三走得更近些。
門外的光被盡數遮擋在他寬闊的背後，屋內都變得暗沉。
玉九十三敏銳察覺光線的變化，隻覺四麵又豎起黑壓壓無形的牆。
想起對於這位長光君的種種傳聞，方才那股子勸諫的勇氣早消的一幹二淨。
感受到阿大的壓迫感後，玉九十三連忙重新垂下眼，不再試圖從唐昂駒的眼中探究唐昂駒的想法作風。
而唐昂駒卻從玉九十三稟報安順城現狀時，即刻回想起這一路所見所聞。
官道逃亡的百姓，那群與將士對峙的百姓，也想到出發前信誓旦旦而意氣風發的兄長。
這是他兄長初次領軍，若他未至，安順城已失，致使百姓受戰亂之苦。
如此恥辱，怕會有損他兄長將來的威名，到此，唐昂駒便不願在此事上再想下去。
“沒想到安順城已到如此地步。”他沉吟一句，不顧等候的玉九十三。
心之焦急，便無心關注玉九十三所提及的提議內有關撤離。
唐昂駒隻快速的將他匯報之事與這幾日接連不斷收到的線報在心中梳理一遍。
他來時，武帝早已遣派應州相近幾州的統武府援派部分兵士前來。
雖說因有些顧慮，並未在各統武府內調遣過多兵力，也該足以。
當朝便命他兄長率軍即日出發，各州統武府調遣兵力已足支撐到援軍抵達之日。
糧絕之事，也確實有人作梗，他謀算著日子，再五日，他兄長便可達安順。
可依照這瑾卿所言，如今安順的兵隻剩五千，出京前的那份密函。
“危起於內者，風波未止，殺機猶存”猶在眼前，區區幾字，便同鋒芒在背。
元朔朝內詭秘還未被揭起，要掌握主動權，就要有耐心等最優的時機。
放在平時，他可以用一個應州來等一個清平朝野，讓對方先露出馬腳，再尋求克敵製勝的法子。
可眼下最直接關係到唐淩桓與肖鷹揚二人便讓他覺得時不可待。
眼前危及，時局根本容不得他繼續等，讓他慢慢籌謀。
那麽他的下一子該放在哪，便很值得好好推敲。
怕是司薑與錫蘭二國早已等今日這時機，做足準備。
兩國有放手一搏之念，是以連日強攻，若是如此，還保存如此兵力的安順已是不易。
就在唐昂駒還在為玉九十三帶來的消息而思慮的時候，安順的西門早已是焦灼景象。
受火石砸過的焦黑城牆上的兵士彼此靠牆而站，各自身上都帶著不少傷。
他們彼此的神情十分專注，間隙時也透露出點點疲累。
兵士間靠著彼此守望，才能趁機低頭狠狠啃咬著剛剛分發到手中的硬餅。
他們在嘴裏迅速嚼咬兩三口便吞咽下，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
如此果腹的同時，也是為下一次應付敵軍進攻而蓄積氣力。
站得高往遠眺望的統武郎將瞧著司薑錫蘭軍隊黑壓壓的兵士，好似望不見邊的陣仗。
他被黑灰覆蓋的臉看不出他本身的麵容，他將裹滿血汙的手搭在城牆上歎氣一聲。
他搭的地方是城牆被投石機炸出焦黑的缺口，城下城上多是橫陳交疊的屍首。
身後這時因戰事暫時停歇，才有兩三兵士負責收斂城上的屍首。
那些抬著屍首的兵士路過他，他匆匆瞥過他們手上的屍首，臉越發的嚴肅。
旁邊正給左右兵士分發硬餅的鷹擊郎將見他如此，遞給他一塊焦黃的硬麵餅。
“省些力氣，吃吧。”
他接過那餅，跟著周圍的兵士一樣，整整身上的甲胄後直接坐在地上。
他將那餅先瞧了幾眼，才放到嘴裏吃著，邊吃邊跟分發完後也吃起硬餅的鷹擊郎將。
“援軍還沒來，這糧食都快斷了，再兩天都吃不上這麵餅了。”
那也吃著餅的鷹擊郎將，抬頭看向輕輕嗯了一聲，這統武郎將也不在意，低頭繼續咬著那塊硬實的麵餅。
至司薑錫蘭兩軍聯軍攻應州安順，舉全國之力的兩國增兵不斷。
兩軍鏖戰半月之餘，安順堅守孤城，安順統武府的統武郎將率兵五千，苦戰至今。
區區五千人，未因兩軍猛攻而破城，使得關中百姓免受戰亂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