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長樂公主
透過琉璃天頂，唐昂駒看著隱隱要西落的月亮，神色淡淡的從旁邊的格內取下紫檀木盒。
那跪著的人也算靈慧，見唐昂駒取下木盒，便知他要去赴這場約，默默與他行禮後，按原路而回。
樂奴路過被棋子擊中的木柱，目光輕掃，後怕的喉嚨滾動一下，急急避開那處，退出此地。
那枚黑晶棋子，入木三分，大半都深陷木柱之內，棋子所陷之處，旁邊遍布密密麻麻的細紋。
唐昂駒打開那紫檀木盒，從其中取出勾薄判官的儺戲銀麵，眉宇之間略顯輕鬆。
“阿七，將那棋子收好，我去見見蟲娘。”
唐昂駒將手中的麵具帶上，離開時伸手將架上帶著兜帽的披風取下，轉身從閣樓另一道暗門行去。
深夜靜謐的勝安城內，身披玄黑披風的唐昂駒如同飛鳥，落瓦無聲的飛掠過街道，直奔京宮而去。
勝安京宮，戒備森嚴的宮防，在唐昂駒的眼中尤如無人之境，他自在的踏牆攀高，翻越過宮牆。
唐昂駒穩穩站在牆角，他回想著巡邏的十二衛的巡邏路線與換防時間，準確的避開他們，漫步京宮長廊。
深深宮邸，幽幽長廊，唐昂駒就如在唐府般自如。
他停駐在精巧的宮殿閣樓前，站在殿前碧綠寧靜的一灣靜湖旁，昂首看向閣樓最高處。
“蟲娘。”
伴隨唐昂駒的一聲呼喚，驚醒本豢養在此地的青鳥，它們在金籠內鳴叫，撲騰著翅膀，想要飛向天空。
澄瑩的月光餘輝下，樓閣琉璃瓦上，煢煢而立著一名嬌俏的少女。
夜風徐徐，吹得她鵝黃的衣袂裙擺在空中獵獵響動，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形，也顯得她站在那樓閣屋頂上身影單薄。
她聽到唐昂駒的呼喚與籠中雀鳥的叫聲，緩緩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下方。
那雙澄澈幹淨的眼睛在看見站在湖邊的唐昂駒，刹那間尤如煙花萬綻，盛滿歡喜。
她絲毫不懼底下便是數丈高空，用力揮動著嫩若藕節的雙臂，“二哥。”
唐昂駒看著她先前對月而的身影有些失神，再被她嬌俏的聲音喚回神智，他抱臂靠在湖邊的合歡樹上。
“蟲娘，你若是失足掉下來，二哥會很傷心的。”
唐昂駒看著那少女被他的話先嚇白粉頰，隨後反倒更囂張的往前站了站，堪堪幾步便真會踏空。
他靠在合歡樹上的一僵，不自覺便想要上前，但最終還是按捺不動，站在樹下與那少女相視。
眼前是武帝的掌上明珠，他的堂妹，周妙錦，整個元朔最受武帝寵愛的長樂公主。
她今年剛剛及笄，武帝便給她取了個蟲娘的小字。
“我才不怕，二哥怎麽舍得讓蟲娘受傷呢。”
周妙錦靈動的眼睛內滿是狡黠，語氣篤定，就像認定唐昂駒會保護她，又向外踏上一步。
唐昂駒撇過眼去，猙獰的儺麵麵具掩蓋住他的情緒，他腳踏合歡樹的軀幹，向上縱躍。
合歡花瓣因受外力，從翠綠枝頭上簌簌而落，落在唐昂駒的兜帽與烏黑披風上，渡作一身紅。
他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如踏露般輕盈，足尖點在層層琉璃瓦，極快便登上這樓閣的屋頂。
長樂公主的目光熠熠生輝，緊緊追隨著朝她而來的唐昂駒的身影。
唐昂駒站定在屋頂那刻，就伸手拉著蟲娘向後退了許多步，手輕輕帶著她，並肩坐在屋脊上。
“蟲娘，你是千金之軀，是皇伯父的珍寶，切要珍重自己。”唐昂駒語氣輕緩，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氣勢。
“平日那些死狗奴日日盯著我，我哪可能出事。”說到這，周妙錦就像個氣鼓鼓的包子。
聽她埋怨起人都像是撒嬌的唐昂駒輕哼一聲，抬手輕點她的鼻尖，無奈道。
“大意如此，一不小心，便會淪為他人的提線木偶。”
“二哥！你戴著這嚇人的麵具，說的話也讓人不中意聽起來。”
周妙錦語氣中帶著惱火，氣的一伸手便將唐昂駒臉上的麵具直接摘下來。
唐昂駒任她將麵具奪取，他自己更抬手將兜帽取下，看向登上屋頂後便近在眼前的皎月，目光深深。
他沒瞧見周妙錦取下他麵具後，見他麵貌的第一眼，便兩頰透粉，嬌蠻的神情中也有幾分羞赧。
“二哥，我已經及笄，哥哥說要給我尋元朔最好的兒郎，許給我作夫君。”
唐昂駒聞言愣了愣，他回首眯著眼，正麵的打量眼前與他並肩的少女，微微沉吟。
她確實長大了。
曾經他因一時意氣而夜探京宮證明自己時，遇到碰見他也絲毫不畏懼，上前拉住他，分糖給他的女娃娃。
轉眼間，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嬌花。
“我想皇伯父會好好給蟲娘尋個好兒郎。”
唐昂駒垂眸思索，他在想蟲娘是否還能是他那天真無邪的小妹妹，日後...。
周妙錦並不能捕捉他眼中真正的思緒，她耳旁隻有唐昂駒敷衍的應付話，少女的心中滿是酸澀。
周妙錦還要說什麽，唐昂駒心中主意已定，他陡然睜開眼，與她目光相接，唐昂駒的神色憂慮。
“隻是不知，皇伯父的身體，是否康健，還能親自為蟲娘擇婿？”
周妙錦被他這一打岔，雙手撐著下巴，想著自己近來與武帝的相處，隨後朝唐昂駒疑惑的詢問。
“二哥怎麽這麽問，哥哥的身體有什麽異狀嗎？”
唐昂駒搖搖頭，語氣略帶惆悵，“不是，我隻是有所顧忌近來皇伯父的一傳言。”
“傳言？！什麽傳言！竟然敢造謠聖人聖軀有危！”
周妙錦聰明伶俐，從唐昂駒未盡之言，結合先前那句問話自然猜測出唐昂駒所指的流言是什麽。
她惱火的將手中唐昂駒的麵具丟出，唐昂駒製止不及，隻能見那麵具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最終落在合歡樹上。
丟完麵具的周妙錦也反應過來，她聳聳肩朝唐昂駒頑皮的吐吐舌，不好意思的道歉。
“不好意思啊二哥，我就是氣那些亂嚼舌根的人，哥哥身體好得很，也不知誰敢說這種要誅九族的話。”
唐昂駒聽清周妙錦口中的聖人身體康健，心緒回轉，瞳仁一顫，他放在膝上的手握緊。
原來一切，隻是一場局，有人想要引發奪嫡的亂局。
唐昂駒心緒未平，而天光也將盛，他不能再留在此地同蟲娘耍鬧，他站起身，背朝著周妙錦蹲下。
“走吧，二哥帶你下去。”
周妙錦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唐昂駒的背影，胸腔那刻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
她小心翼翼的趴俯在唐昂駒的後背上，她可以聞到唐昂駒身上常年帶著苦澀的藥味。
唐昂駒背著周妙錦，一手攬著她的雙腿，直接從琉璃瓦上踏空而躍。
兩人迅速的墜落，周妙錦緊張的揪緊唐昂駒的披風，唐昂駒轉身一扭，雙腳踏在雕欄一踏，借力奔向合歡樹。
唐昂駒勾手一取，將掛在合歡樹枝頭的麵具戴回臉上，他背著周妙錦順著合歡樹的樹幹向下縱落。
合歡花如火般豔麗的花瓣，落在唐昂駒與周妙錦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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