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沈陽保衛戰之諜戰風雲(一)
一個滿臉滄桑又聾又瞎的老者,被帶到了鎮邊門外,範文成的麵前。
門外的百十來號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陣的嘲笑聲。
駱思恭,熊廷弼,李窩頭,劉大刀,站在這城頭之上,向下一望,也不禁啞然失笑。
“輝鬥賢弟,您不會是看錯了吧,他是個瞎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老熊知道你立功心切,但也不至於這麽著吧!”
熊廷弼這番話一說出成上成下爆發出了陣陣哄堂大笑。
但是駱思恭很快就發現,範文成不但沒笑,反而一臉認真的走到了那老者麵前,仔細的端詳那老者的臉,不住的嘖嘖稱奇。
“您可真裝得像,差點連我都快騙過去了!”
那老者聽了他這話,睜著一雙老眼,黑白眼球都混濁成了一塊兒了。
循著他的聲音,頭轉來望去,而範文成已經轉到了他的身後。
這神情這模樣,怎麽看也是一個瞎子,你就是裝也不可能裝得這麽像。
然而範文成卻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聽得見,也看得著,可這做大事者,總得有犧牲吧!”
大家都以為這個老頭是肯定聽不見的,哪知這個老頭渾身哆哆嗦嗦,嘴已抖成了一團,顫聲道:“你不能這麽做,你就不怕……”
“怕,當然怕,而你應該更怕……”
後麵的話,範文成幾乎用一種細不可聞的聲音,對那老者說道:“我不會讓你白死的!”
那老頭兒聽他這麽一說,急往後躲,可他快,範文成更快,一把就撕下了老頭兒的人皮麵具。
眾人低頭一看,一張人皮臉扔在了地上,再抬起眼來,眼前已分明就是個清瘦男子,臉色煞白。
“你居然敢賣我,你也是……”
這家夥話還沒說完,就被範文成用手捏了一下他耳腮後,動作極細微,並沒有人注意到。
但是,這男子已經僵在了那裏,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而這時,早有幾個士兵,一把就將他放翻在地,用鐵鏈加鎖,捆了一個結結實實。
而那男子始終用一種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範文成,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這家夥拚盡最後的力氣,發出一聲嘶吼,這聲音讓駱思恭感到無比的熟悉。
他覺得好像是在哪裏聽過一般忽然他就想起來了,這個聲音似乎在城外聽過。
隻不過當時離得遠,隻聞其聲並不見其人。
同樣的感覺李窩頭也有,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對望了一眼,各自覺得膽戰心驚。
兩人沒有想到範文臣為什麽這麽做?
難道隻是為了取得熊廷弼的信任,就下此狠手,連自己的同伴都能出賣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出現一種莫名的**,很快就有人趁看守不注意偷悄悄的想逃。
足足有三五十個人,一哄而散,嘩啦啦就朝後跑去。
然而範文成之所以選擇在鎮邊門是有原因的。
因為出了此門,隻能向南走,而南邊有一條河,正是水流湍急的渾河。
關外寒冷,冰封萬裏,可畢竟已經是四月中旬,一時高山冰消,春水消融,匯成激流,滔滔向前奔去。
這正是一年關外的春汛時節。
他們在追兵的驅趕下,慌不擇路,不得不跳進冰冷刺骨的渾河水中。
有的人還穿著羊皮襖,根本沒來得及脫,撲通一聲掉入水中,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浮上來。
而那些僥幸露出頭的細作,好比那過江的老鼠,一個個很快就被明軍的弓弩射殺,浮屍江上,血染紅了河水,順流而下!
場麵甚是淒慘。
有幾個膽小的人,見到自己的同伴有如此下場,嚇得不得不跪地投降。
“大人我們不敢了,我們的確都是李永芳的手下,可也曾經是和你們是一家人!”
熊廷弼是個火爆脾氣,站在城頭上,見到這情景就大聲喝罵道:“我呸,吃裏扒外的漢奸,全給老子砍了!”
很快,投降的這二三十個細作,盡管極力哀求,一個個眼中泛著淒楚的淚花,還是拖到了河邊。
他們知道,將要等待他們的是什麽,一個個早已軟癱在地,如同死狗一般被明軍士兵拖行,身後留下一道道雪印劃痕。
“殺了他們!”
“死漢奸!”
“去死!”
……
城上城下的軍民人等,聚集的人群中爆發出憤怒,激亢的怒喊聲。
大家早已恨漢奸入骨,其實這些人都曾是明軍,有的甚至幾天前還是穿著明軍的盔甲。
“哼,韃子來了,你們寡不敵眾,被俘虜過去,我老熊不是不原諒,可要是反過頭資敵,助建奴殺害自己的同胞,隻怕是天地不容。”
很快,熊廷弼一個手勢。
劊子手們一個個手起刀落,霎時間,人頭如同煮湯圓一般,撲通撲通掉進了渾河水,順江漂流處好遠,從腔子裏噴出豔紅血箭的屍身,才慢慢栽倒在滿是冰雪的岸上。
呼~
北風呼嘯,將岸邊一股子血腥味兒吹拂到了範文成的臉上,他就覺得有一絲寒意。
那一刻他好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和他們一樣的下場。
想到這裏,他不自覺的把身上的羊皮祆裹緊了身體,不敢讓河岸上那帶有不祥血腥氣的冷風,有一絲吹拂到自己身體裏。
就在這時,劉大刀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噔噔噔地跑下城來,一手揪住那個領頭的細作,冷哼道:“小子,你可以呀!”
說實話,這一幕,看到李窩頭發蒙,他明明聽得出來那個領頭的細作,他的聲音是那麽的熟悉,明明就是樹林子裏那個蒼老的聲音。
而且似乎還是範文成的上線。
當日在城外,範文成對這個家夥可是畢恭畢敬,怎麽轉眼,就把他賣了呢!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
就在劉大刀抓著那個男子狠狠的質問的時候,忽然人群之中傳出了一聲驚呼:“我認識他!”
劉大刀有些詫異,把臉轉向人群,就看見有那麽幾個人,神情非常的激憤。
一個個指著他手裏抓著的這個家夥,嘶聲罵道:“大人你可不能放過他啊,他就是李永芳的弟弟李永祥……”
“什麽?”
這下不光是劉大刀震驚了,就連城頭上的熊廷弼,駱思恭以及還有李窩頭都震驚了。
如果說範文成想要出賣犧牲一些卒子來取得熊廷弼的信任的話,那麽眼前這個人可不是小兵啊。
駱思恭心想,該不會是假冒的吧?
想到這裏他連忙下去,走到了那李永祥的身邊。
他仔細問:“反正你也是一死,不如就實話實說了吧,你到底是誰?不要死的無名無姓……”
可對方隻有慘然一笑,因為他被範文成點了啞穴。
可他這麽一來,就等於是默認了。
可範在城外所說的那番話,是不是曲意逢迎,還是另有深意?
駱思恭心想,範文成絕不可能是細作吧!
同樣的問題也縈繞在李窩頭的心中,他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難道真的就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嗎?
這下李窩頭自己都有些吃不準了,忽然一個人拍了他一下,他一回頭,正是駱思恭。
兩個人悄悄來到城牆的角落裏,這裏四處背風,斷然不會讓說話的聲音被風聲傳遞到各處去。
“那天那天你聽到的那說話聲確實是那人發出的嗎?”
“千真萬確就是他,他的聲音很特殊,滄桑中透著一股蒼老!”
李窩頭拍著胸脯向駱思恭保證道。
駱思恭的臉上現出了一層愁容,他怎麽也不明白眼前發生的這一幕,思考了良久。
他雙手扶著腦袋,問:“窩頭,你說他是細作吧,他居然把李永芳的弟弟都能夠出賣了,你說他不是吧,偏偏在城外,他講的那麽一番話,窩頭,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兒啊?”
“大人您就別問我了,我覺得這個問題挺燒腦,你就是讓我想上三天三夜,我也未必想得出來啊!”
“讀書人的世界,咱還是不太懂,我隻能說,太陰了!”
李窩頭沒有想到,駱思恭居然總結出這麽一番話,實在是讓人提神醒腦。
此刻,熊廷弼非常親密的拍了拍範文成講著什麽。
“輝鬥賢弟呀,高,實在是高……”
這一幕讓李窩頭更看不懂了,轉臉問他道:“大人,你說我已經告訴熊經略了,範文成是個細作了,並把城外那天發生的事情,我都一一對他講了,怎麽你看他一丁點反應也沒有呢?”
“啥,你告訴他了?”
“是啊,這麽重大的事情,我為什麽不告訴他,有錯嗎?”
駱思恭久久無語。
他仔細的看著熊廷弼的那張胖臉,正如李窩頭所說,你真的休想從這家夥的臉上看出任何一絲端倪。
此時的熊廷弼熱絡的拍著範文成的肩膀:“你那天對我講要在城東南,城西南,設立兩個據點,以及還有在渾河的上遊設立數座烽火台,我覺得這個辦法很是可行,你能再詳細說說嗎?”
兩個人邊說邊笑,結伴回城了,而那個李永祥也被押到了渾河岸邊,一刀哢嚓了。
這下駱思恭和李窩頭兩個人的確看不懂了。
“這可真就怪了,這兩讀書人也太能沉得住氣了,窩頭,你以後也得讀書啊,你看人家深不可測啊!”
駱思恭看著他們兩個人遠去的背影,由衷的讚歎了一句。
“但是,大人,我並不想變得深不可測,我隻想簡簡單單的過好我的小日子就行了!”
李窩頭極沒出息地回答道。
晚間的時候,經略府中隻剩下熊廷弼一個人,李窩頭終於忍不住,來到了前院,來拜見他。
顯然熊廷弼知道他來的意思,便懶懶地說道:“我明白你想對我說什麽,你不用張嘴我也清楚,我也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那麽大人你想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李窩頭還是有些納悶。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一句話,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