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單槍赴會

夜,深沉的夜。

羅汝才在前麵引路,錢老鏢頭在後,劉大刀在前,兩個人扛著一個長板凳,板凳上躺著的是李窩頭。

身後跟的二百名精挑細選出的士兵,隻不過快要到了女真人大營邊時,就不敢再向前了。

羅汝才依著先前說好的信號,舉起火把,左右各晃了三下。

片刻之後,對麵大營也忽然有了一抹亮光,也晃了三下。

羅汝才剛要往前走,就被駱思恭一把摁住,嚇得他連忙蹲在地上,小聲問道:“大人怎麽了?”

“你最好別耍花樣,我知道你有個相好的,我們今晚要是回不去了,你這輩子別想見到你那相好的!”

駱思恭說這番話時,陰冷著一張臉,眼眸深處冰寒一片。

羅汝才咽了一口唾沫,臉上萬般無奈:“大人,我怎麽敢!”

駱思恭聽到他這句話時,這才冷哼一聲,將他放開,羅汝才這才起身與對方會合。

暗夜裏,月亮從烏雲中鑽出,灑下一片清輝,也直到這時,才看清前方,羅汝才與來人來回比劃著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夜晚的風,分外的寒涼,刮在李窩頭的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分外的疼。

他覺得過了快一年了,既興奮又害怕,內心深處早已翻騰如海。

他一遍一遍計劃自己見了皇太極以後該怎麽做。

那把精致的短火銃,早填裝好火藥與鐵彈,火銃的擊錘也隨時處於擊發狀態。

因為怕走火,他用手指卡著擊錘,如今的他早已摸清了這把火銃用法。

耐心等那皇太極走近身邊,想他在大帳中,一定不會穿著盔甲,就算這一槍打不死他,也至少能夠讓他重傷。

就算打不到他,隻要火銃一響,大帳內就會陷入一片慌亂,就錢老鏢頭與幾個好手,到時趁亂將自己救出來。

為了這個周密的計劃,可以說他吸取了上次教訓,做了好幾套預案。

自以為萬無一失,當然也是他自己那樣認為。

“這家夥怎麽還不回來?”

劉大刀已經有些焦躁了,駱斯恭在一旁默不作聲,隻有錢老鏢頭,小聲的叮囑李窩頭道:“你那把短火銃,確定都上好火藥了?”

他點點頭,小聲的說道:“沒關係,要是短火銃不響,我身上還綁著火藥,炸不死他?”

錢老鏢頭聽到這話以後心中十分的不舍,滿臉的淒楚的表情,滿臉深情的對他講:“你必須答應我,一定回來,我這一輩子,就收了你這麽一個徒弟,我還有許多功夫沒教你,你一定回來學!”

李窩頭沒想到錢老鏢頭會對他說出這麽一番情真意切的話,內心深處非常的感動,便狠狠的朝他點了點頭。

他的眼神顯得非常堅決。

這個時候,就見遠處的羅汝才又一蹦一跳的回來了。

李窩頭看見他這樣回來有些納悶,這才注意到,原來因為多日下雪,雪水消融之後,泥土變得越發的鬆軟。

他忽然靈光一閃,悄悄對駱思恭說道:“我忽然想到一個主意,這麽多人在這裏,抽空在這裏挖幾個陷坑!”

駱思恭聽了這話點了點頭,也是充滿感情的對他講:“你就放心去吧,一切有我!”

這話聽在李窩頭的耳朵裏,總是覺得有些怪怪的,至於哪裏怪,自己就說不清楚了。

此時此刻的情景,他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情。

他就好似那燕國俠士荊軻,隻不過荊軻是自己去的秦王宮,自己去的是皇太極的金汗大帳。

當即錢老鏢頭在前,劉大刀在後,兩個人正要抬著李窩頭向女真人的大營進發。

突然李窩頭又想到了什麽,連聲叫停,就聽他說道:“你們可千萬記住,一旦聽到我的槍聲響,你們就朝那開炮啊!”

駱思恭沉痛的點了點頭,滿眼淚花,情深意切道:“一定,不過你要保重啊!”

“沒關係,你們一定要向我開炮!”

李窩頭點了點頭,可是剛走沒兩步,他又連聲叫停。

駱思恭已有些不耐煩:“你到底還有什麽事兒啊?”

“我想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說不定就再也回不來了……”

“好了好了,你這都講過好幾遍了,我會奏請皇帝給你娘贖身!”

李窩頭這下終於放心了,我剛一抬起他,忽然又停。

駱思恭覺得自己都快要被他折磨瘋了,近乎發狂道:“你到底是去不去?”

“去,不過,我靈感又來了,想唱幾句,你聽好了啊,我站在城頭觀山景,耳聽得城下亂紛紛………”

砰!

駱,一拳打得李窩頭暈了過去,隨即不耐煩的一擺手。

終於可以出發了。

到了營門的時候,李窩頭及時的被叫醒了,錢老鏢頭小聲交待道:“我們把你送進去以後,我們就在邊上埋伏下來,你如果遇到不測,記得打響火銃,我們就會衝進去救你,切記,切記!”

李窩頭點了點頭。

到了營門,兩個衛兵攔阻,一個粗壯的巴棘牙兵,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你們的,放下他,滾!”

羅汝才在一旁,連忙一臉堆笑,討好道:“四貝勒讓我進去!”

那巴棘牙看了看他,冷笑一聲,“你的,可以,不過,**衣服的進!”

“啊……”

羅汝才還沒反應過來,立刻被兩個衛兵,如提小雞一般,拽他過來,近乎羞辱的將他身上的衣服,三兩下就撕扯的不著寸縷。

他隻好雙手捂著**,哆哆嗦嗦的在前麵引路,而後麵的兩個衛兵哈哈大笑。

李窩頭就被衛兵扛著,一路經過十幾個營帳,他偷悄悄的觀察,就見這些女真人,有的在磨刀,有的刷洗馬匹。

還有的檢查馬鞍,旁邊幾個女真武士精赤著上身,正在泥地裏互相摔跤。

此時的天氣,雖然已是三月初,可在這關外,依然是朔風北吹。

如此凜冽的寒風,就算是穿著厚厚的羊皮襖子怕也是凍得渾身發抖。

偏偏這些家夥好像是鐵打的一般,對這寒冷的天氣根本滿不在乎。

不一會兒終於到了。

這座豪華的大帳,遠遠就聽到帳篷裏,絲竹聲聲,激揚的馬頭琴演繹著歡快的舞曲。

而李窩頭已緊張的抖成了一團,感覺自己因為恐懼,渾身都僵硬了。

十幾張連在一起的白老虎皮縫製的兩個大門簾子一掀,裏麵有兩排巴棘牙兵,一個個都身高體胖,渾身罩著寒氣森森的黑鐵甲,滿臉都是饕餮獸容麵甲遮著,一雙大手都拄著半人高,通身白亮鋒刃的大劍。

宛如天神一般。

也直到這時李窩頭才明白,昨天殺的那幾個家夥,居然都是巴棘牙兵。

此時的巴棘牙兵正是清王朝早期,還沒有入關以前,對禦前侍衛的一種稱呼。

這個稱呼,一直沿用到順治帝繼位被戈什哈所取代。

此時的巴棘牙兵,用漢語翻譯下來的意思,就是大汗最珍愛的勇士。

也可以理解為女真人的錦衣衛。

當然能夠入選巴棘牙的,那都是從非常精銳的士兵中挑選而出,其裝備可以說最為精良。

而這麽一身鐵甲衣,足足有六十斤重,沒有一個好的體格,別說穿上它在馬上縱橫馳騁打仗。

給了平常人能站起來,走一會兒就不錯了。

裏麵還有一道金熊皮縫製的大門簾子,一掀,一股蒸騰的熱氣撲麵而來。

頓覺香風裹挾著酒肉香氣撲麵而來,李窩頭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嚕了一聲,他感覺到好餓。

此時的大帳內,歌舞歡騰,幾個衣著暴露的朝鮮,蒙古的美女正環繞在皇太極麵前翩翩起舞。

此間的曲樂自是不比明國,更多的則是鏗鏘有力的節奏,好似戰馬的鐵蹄,狠狠的敲擊著大地,發出令人肝顫的鬼哭狼嚎。

那坐在金帳之上,一個麵帶黑須,兩道粗而又黑的劍眉下,反倒是一雙略帶風韻雅致的一雙眼。

他見李窩頭抬進來以後,隻是一招手,剛才還熱鬧非凡,歡騰無比的歌舞立時就停了。

舞姬們與伶人,樂師,連忙行了一個禮就匆匆退了下去。

隻剩下一股濃濃的脂粉香味,經久不散。

帳外寒風呼嚎似鬼叫,帳內溫暖如春。

一個巴棘牙上前單膝跪下,叩首,粗聲粗氣的用滿語不知道說著什麽,就聽皇太極冷哼一聲,一聲吩咐,李窩頭被扔在了地上。

此時,他身上的繩子隻不過是虛綁著,眼見那皇太極,似乎對自己饒有興趣,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而這時自己的袖裏正扣著那枝短火銃,慢慢的伸了出來拿在手裏。

隻要這家夥向前走幾步,或推開這些鐵甲兵,自己就可以向皇太極擊發了。

一步,兩步,他的心,好像被重錘敲擊。

三步,四步……

停住不動了!

這?

就在這時,皇太極反倒停的地方隻離他有三步的距離,居然不動了。

而自己麵前,還有幾個穿著厚甲的巴棘牙兵排成了一道銅牆鐵壁。

此時他就算掏出火銃也無濟於事,充其量隻能打死一個巴棘牙兵。

他正暗自奇怪,怎麽這皇太極不再往前走了。

緊接著皇太極說了一句,讓他足以能夠崩潰的話。

“我認識你,你不就是被我饒恕過的那個孩子嘛,沒想到你居然恩將仇報,殺了我們的勇士,不過我奇怪,你一個小孩子家家能有多大本事?”

李窩頭聽到他這番話,心中一萬個草泥馬,紛踏而過。

心想這家夥的記性也太好了,隻不過匆匆見了一麵,居然記恨到今天。

就聽皇太極冷笑一聲,“我知道你這家夥,別看年齡小,詭計多端,來人給我搜他的身!”

他頓時覺得自己全身冰寒一片!

他想到錢老鏢頭的話,知道隻要這短火銃一響,錢老鏢頭就會衝進來救自己。

不光如此,槍聲的響動也會讓早已準備好的大炮,朝這邊轟一炮。

雖然那炮彈的射程根本就夠不到這座大營,可也能夠引起混亂,隻要他們一亂,自己也能夠趁機逃脫。

因為自己身上的繩子根本就是虛綁著的,打的是一個活結。

而這一切最關鍵的,能保自己小命兒的,就是這支火銃了。

他一下掏出了火銃對一個鐵甲兵抬手就是一槍。

……

手上的火銃沒有反應。

他心中罵道,你大爺的,拚命再一摳扳機。

還是沒響!

他腦子裏麵一下空白一片,一愣神的功夫,那巴棘牙兵一拳打得他腦瓜嗡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