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實彈炮

範青讓馬兒自由吃草,自己則坐在小溪邊的一塊石頭上,片刻功夫,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範青知道是誰,故意不回頭看。

一雙柔軟嬌嫩的手捂住範青的雙眼,一個女子嬌笑道:“猜猜我是誰?”

範青心中一笑,就這聲音和手掌,誰猜不出你是慧梅,口中卻笑道:“原來是你啊!李大嗓吧!”

慧梅鬆開手,笑得彎下腰,道:“你故意逗我玩!”

範青笑道:“哦,我說大嗓叔這麽渾厚的嗓音變得嬌滴滴了呢!”打量慧梅,隻見她依然是白天的打扮,隻是臉蛋兒敷粉,雪白嬌嫩,嘴唇擦了胭脂,紅豔豔了,頭上帶了金簪,耳朵上多了一副金燈籠樣式的耳墜,鬢角還插了一朵紅花,顯然也是精心打扮了!

範青拍拍身邊的石塊,笑道:“坐過來說話。”

“才不呢!”慧梅撇嘴一笑,“我要看看你給我的珍貴寶物是什麽,如果是騙我,我轉身就走,再不理你。”

範青嗬嗬一笑,“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你瞧,我給你帶來的寶貝。”說完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打開。

“這紙有什麽寶貝的!”慧梅好奇走過去,坐在範青身邊的石頭上,看他將折紙打開,折紙上畫著一副圖畫。看到這圖畫,慧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笑個不停,忍不住伏在膝蓋上。笑了半晌才停下來,道:“你怎麽想出來的,畫出來的,簡直……”說完又笑。

原來範青畫了一副現代卡通形象的慧梅,特別突出她的特點,一雙特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好似門簾,特別高挺的鼻子,小而紅的嘴,腰肢特別纖細,穿著一身紅色鎧甲,還背著一柄劍。整個圖畫特別誇張,古代大概還沒有過這樣的畫像。

範青笑道:“像你麽?”

“嘻嘻,挺好玩的!”慧梅看看圖畫就想笑,道:“我很想知道,你要是自畫像該是什麽樣?”

範青笑道:“早知道你會有這樣的想法。”說完把折紙全部打開,原來是一張大紙,另外半邊畫的是範青,也是卡通形象,他和慧梅手拉手站在一起。

慧梅把圖畫拿到手中,看了一回,又笑了一回,道:“算你言而有信,你的寶貝我很喜歡,我收下了。”說完小心翼翼的把折紙放到自己的衣袋當中,貼身放好,笑道:“禮尚往來,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你猜猜看!”

範青笑道:“你笛子吹的好,是學了新曲子麽!嗯,這小溪邊上,風景優美,吹上一曲,心曠神怡。”

慧梅笑道:“我倒真想吹奏一曲,可惜沒有笛子了!”

“為什麽?”

“我跟張鼐吵架,把他送我笛子還給他了!”

範青心中一喜,笑道:“哪天我送你一支笛子,不過,可能沒那麽貴重。”

“你送我的東西我都喜歡!”說完,慧梅臉頰微微泛紅,連忙從衣兜裏拿出一個荷包,“呐,給你的!”

“好精美啊!”範青讚歎,隻見荷包用綠綢子做的,周圍用金線鑲邊,荷包中間繡了兩隻惟妙惟肖的鴛鴦,活靈活現,不知費了多少功夫才做成的。

範青拿著荷包輕輕一嗅,還帶著一股幽香,像女兒的體香,讓他心神具醉。

“慧梅,謝謝你了!”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周圍的景物也慢慢變得朦朧,遠處有鳥兒懶洋洋的叫了兩聲,周圍十分靜謐,倆人之間也變得曖昧起來。

範青伸手攬住慧梅的腰,慧梅輕輕一縮,卻也沒有躲開。範青手上一緊,慧梅已經倒在他的懷中,倆人緊緊依偎。範青低下頭,隻見慧梅眼睛閉著,睫毛微微顫動,一張紅唇十分**。他不由自主的低下頭,深深的一吻。

過了好一會兒,慧梅才喃喃道:“範大哥,你知道我心裏喜歡你。”

“慧梅,我也喜歡你的。”範青又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愛上了這個天真直爽的少女。

“範大哥,你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說話做事跟這裏的男人不一個味道。我經常在夜裏回味你說過的話,你的每一個笑容,這笑容不知在我夢裏出現了多少次。你今天約我出來,不知我心裏有多麽高興,範大哥,我喜歡你,嗯,我這麽說,你不會以為我是輕浮的女孩子吧!其實我是第一次和人出來的。”

範青緊了一下摟著慧梅腰肢的手臂,微笑道:“傻孩子,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低下頭看慧梅臉頰像紅透了的蘋果,緊緊埋在他的懷中,倆人就這樣相依相偎,久久的不動……

十幾天之後,李自成派去各個寨子送信的人陸續回來了。在一座營帳中,眾將一起聽這些送信人講述送信經過。商洛山中方圓百裏十幾個寨子沒有一個願意放賑,救濟百姓的。他們明知道送信的是闖營,給他們寫信的是闖王李自成,卻不如何懼怕。雖然沒有硬頂,卻也清一色的軟拒,有的寨子訴苦,有的寨子托中間人來說和,還有寨子送闖軍一份禮物求情,就是不願意救濟百姓。其中還有過分的,把送信人請到寨牆上,觀看寨牆如何高大厚重。這舉動雖然沒有明說,已經是對抗的姿態了。

聽了送信人的回複,眾將都很氣憤。

“這群地主豪紳,讓他們出點血比登天還難,等刀子架到脖子上的時候,就什麽都舍得了!”劉宗敏怒氣衝衝的說道。

田見秀笑道:“範先生說要先禮後兵,這個‘禮’顯然是行不通了!”

郝搖旗站起來,拍著毛茸茸的胸脯,道:“李哥,給我兩千兵馬,明天我保證攻下來一個寨子。”

眾將也紛紛請戰,要去攻打山寨。

李自成沉默許久才道:“強攻寨子是下策!”

李過道:“叔,那麽咱們還用老法子——裏應外合,騙開寨門。這些地主鄉紳欺負佃農長工,這些受苦人很容易說動的。”

李自成搖搖頭,說了一個字“難!”

高一功道:“去年,咱們剛到商洛山就用這法子攻破了一個寨子,從此以後,別的寨子就防著咱們這一手,寨門防範嚴密,等閑人都接近不了。”

郝搖旗唉了一聲道:“咱們還是強攻吧,多製造些長梯子,我保證隻要一聲令下,兄弟們沒一個孬種,一定能爬上寨牆。”

“爬上寨牆又怎樣?這法子就算攻下寨子,咱們得死多少人?這樣一個個寨子攻打下去,估計降服所有寨子之後,咱們也沒剩下幾個人啦!”李自成微微歎息,“自從潼關南原之戰後,我一直在反思,仗不是這麽個打法。硬衝猛打固然能顯示咱們義軍的血勇剛強,但是白白犧牲了那麽多戰士,值得嗎?這就是範先生所說的匹夫之勇。以後,咱們打仗要多動腦子,多想想有沒有巧妙的法子,少死人,或不死人就能打敗敵人,這才是上策啊!”

眾將紛紛點頭,覺得李自成說的有理。範青在心中給李自成點了一個讚,這叫在戰爭中學習進步。

範青拱手道:“闖王說的對,要用梯子攻克寨牆,那是用人命硬堆的笨法子。我琢磨了一個法子,俗話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些寨子依仗的就是他們的寨牆。我去看了,他們的寨牆雖然高,但並不厚重,所以最好攻克寨牆是用實彈炮。”

“實彈炮?”眾將一起疑惑的看著範青。

此時,義軍對戰爭中武器的作用,理解的還很低級。更多關注的是刀劍十分鋒利,馬匹是否強健,弓射的遠不遠,準不準,完全處於冷兵器的思維當中。別說火炮,就連用火藥放迸都很少。整個軍中沒有火炮,火銃也很少。

這也與義軍的作戰方式有關,起義十多年來,一直以流動作戰為主,兵種隻有步兵和輕騎兵,偶爾攻克縣城得到大炮,因為沉重,不利於攜帶,一律丟棄。朝廷稱義軍為流寇是有道原因的。

在攻城拔寨的時候,義軍將領第一想到的是用梯子爬牆。而範青熟悉近代戰爭和武器發展,第一想到的是用火炮轟擊,這種思維方式的不同,其實也就是見識的高低不同。

“用大炮轟,這倒是沒想到。”李自成笑道,“咱們以前行軍打仗得了一些大炮,隻是太過沉重,不便攜帶,都丟棄了,現在上哪去弄大炮?”

範青笑道:“大炮的鑄造並不複雜,咱們本朝從太祖打天下的時候就廣泛使用了,到了嘉靖時期已經有了仿造佛朗機炮的實彈炮,到了戚繼光的時候,火器應用更普遍,虎蹲炮、佛朗機炮極多,不然,你以為戚家軍是如何百戰百勝的?”

郝搖旗哼了一聲,“朝廷的大炮我也沒見有多厲害,打的又近又慢,又沒準頭,還不如咱們猛衝猛打來的痛快。”

李過也道:“官軍的炮我見多了,打的散花似的,能轟塌寨牆,我不信,你可別看書太多,被書上的話給蒙騙了!”

範青笑道:“二位將軍不了解火炮吧!火炮分兩種,一種是散彈的,寨子用的土炮、抬槍,戚家軍鼎鼎有名的虎蹲炮都屬於此類。此類炮一般在炮筒裏放入火藥,壓實後再放入一定數量的小石子或者鉛子,外麵再用大石子壓住,放炮的時候,石子、鉛子亂飛,正麵被擊中可以穿透鎧甲甲片,比刀劍的威力強多了。這種散彈炮,有效殺傷距離不過十幾米,三十米外就毫無作用,所以將軍才會感覺到一個衝鋒就能到了炮兵之前。”

“還有一種炮,是實心炮彈,這種炮是從佛朗機國傳進來的,叫佛朗機炮。這種炮並不複雜,分成母銃和子銃兩部分,炮彈添置在子銃中,每次發射完,更換子銃即可。此炮明朝仿製,輕的有二三百斤重量,重的有達到千斤,被稱作大將軍炮,彈丸據說可以射到二裏之外,可以轟塌堅固的城牆,就是攜帶移動不便,一般隻架設在城牆上防衛使用。”

田見秀笑道:“範先生見多識廣啊!我們在中原轉了十多年也沒見過那麽大的大炮。”

範青微微一笑,其實他也不曾見過巨型大炮,隻是後世在史書上讀過而已。明朝最厲害的大炮都被送到遼東抵抗女真人了,內地較為少見。在遼東又何止大將軍炮,紅衣大炮都用了十幾年了!

“這些日子,我按著佛朗機炮的結構,造了一個模型,請各位隨我看看。”範青笑道。

李自成大喜,笑道:“範先生果然心細,事事都能想到前麵,走!咱們去看看範先生造的大炮。”

眾人出了營帳,向山穀西麵走去,在練武的校場旁邊正在興建一些工棚,這是範青規劃的武器作坊,等建成之後可以分成弓箭棚,武器棚,盔甲棚,火炮棚等等。眾人距離很遠的時候,便聽到叮叮當當的打鐵聲音。

工棚的首領叫包仁是隨軍的老鐵匠,也是隨李自成從米脂出來的老鄉,今年都六十歲了,他赤著上身,露出一身古銅色的皮膚,臉上都是皺紋,好像風幹了的核桃仁。雖然年紀大,但他精神矍鑠,手持一柄二十斤重的大鐵錘,當當的敲個不停。

他看見闖王進來,停下手中活計,笑眯眯的問:“闖王,來跟俺老包學打鐵麽?”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您老的本領不是有傳人了嗎?”

包仁看看身邊一群正在打鐵的年輕人,輕輕歎了口氣,他的幾個徒弟都在潼關突圍中死了,這些新人還太稚嫩。

範青上前拱手道:“包老爺子,我托您打造的東西,做完了嗎?”

包仁連連點頭道:“做完了,這東西還挺複雜的,要不是你告訴我怎麽製造模具,還有模具的尺寸樣式,我還真想不出來呢!隻是你一個讀書人,怎麽對打鐵這麽熟悉?”

包仁一麵嘮叨,一麵讓徒弟從鐵匠鋪裏麵搬出來一樣東西,眾人一看啞然失笑,這倒真是個炮,隻是也太小了,炮管不到一米,隻有手臂粗細,像一個大號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