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放迸
此時,比得就是氣勢和勇氣。眼看鄉勇就要潰敗,關聖人急了,大吼一聲,揮舞著一丈多長的大刀,喝道:“不許後退,跟我殺啊!”
他衝到陣前,長刀輪轉,砍倒了兩名義軍戰士。忽然一人衝上來,一槍刺出,被關聖人用刀撥開,隻覺得這一槍十分有力,刺出這一槍的正是劉芳亮。
關聖人大吼揮舞巨刀,如同風輪一般,左劈又砍,虎虎生風。劉芳亮長槍或刺、或抹、或挑,或甩,動作靈活機敏,倆人都是高手,拚的旗鼓相當。
不過,這可不是江湖比武,不講單打獨鬥。隻見兩名義軍戰士,從兩側夾擊過來,形式立刻逆轉。三人品字型將關聖人圍在中間,隻聽叮叮當當的兵器碰撞聲中,夾雜著關聖人的怒吼,他在江湖上名聲赫赫,武藝確實精湛,雖落下風,卻也能勉強支持,他口中大叫:“都上來吧!看誰能奈何老子!”
範青在遠處冷笑,喝道:“放箭射死他。”原來關聖人身後的鄉勇已經被擊潰,他孤家寡人,被義軍給包圍了。
數名義軍拉弓射箭,嗖嗖幾箭向他射去。關聖人接連身上中箭,大叫:“你們不講規矩,有種和我比試武藝,哎唷!”一箭射中他的麵頰。劇痛之下,伸手拔箭,卻已經被一名騎士近身,在他脖子上抹了一刀。關聖人一聲慘叫,喉頭鮮血噴湧,仰麵倒了下去,雖然死了,臉上還是不甘心的表情。
範青微微冷笑,自言自語道:“這又不是擂台比武,誰跟你講規矩!”
這時候鄉勇已經潰散,義軍正沿著長街追擊。範青當即讓騎兵在街上傳令,不許殺人,不許放火,不許強暴婦女,三條禁令,違令者斬!
忽然一名屬下來報,說張守仁據守他家宅子還在抵抗,賀金龍帶著一百多義軍戰士正在圍攻。
範青連忙帶著幾十人過去支援。張守仁家的宅院是寨子中最大的,院牆也有兩米多高,都是用青石建築的,特別夯實。牆裏麵有台階,守衛可以站在台階上防禦,就如一個小型城牆一般。
此時,隻見院牆外麵正在激鬥,四五架梯子放在院牆上,還有幾張門板也被當成梯子,一群義軍戰士正舉著盾牌向上爬。院牆裏麵站著一排鄉勇,不停的射箭,拋石頭瓦片,或用刀劍劈砍,看樣子人數不少。
守衛中火銃很多,不停的發出沉悶的砰砰聲響。火銃類似現代的散彈槍,火藥壓實之後,裏麵填滿小石子或鉛子,近距離很有殺傷力,可以穿透皮甲,甚至將鉛子打入身體內髒。
好幾個剛剛攀上牆頭的戰士,被火銃打中,滿臉是血的從梯子上滾下來。
範青皺眉道:“讓兄弟們撤下來,這樣硬攻,死傷太多。”
賀金龍指揮攻打張家宅子,僵持了這麽半天也沒攻打下來,正覺的臉上無光。聽了範青的話,心中更加惱火,以為範青在數落他,於是大吼一聲,帶著幾名孩兒兵,扛著梯子親自衝過去。劉芳亮大怒,喝道:“賀金龍,你給我回來!”
賀金龍置若罔聞,衝到院牆下麵,架上梯子,口中喝道:“一群廢物,看老子怎麽攻破這院子。”
他手中舉著一麵大木盾,箭矢不停的射在木盾表麵,當當響個不停,很快木盾表麵就如刺蝟一般。磚頭瓦片如雨點一般扔過來,還有鄉勇用火銃射擊,他反應極快,都用木盾擋住。到了牆頭,他揮舞長刀,劈倒了兩名鄉勇,眼看就要攀上牆頭。忽然牆頭出現一名婦女,舉著一瓢熱粥,撲麵揚來,正好糊在賀金龍的臉上。滾燙的熱粥讓賀金龍發出一聲慘叫,接著一塊石頭正好砸在他的肩膀上,賀金龍也從梯子上滾落,被幾名戰士給拖了回來。
範青讓攻打院牆的戰士撤回來,低頭看賀金龍的傷勢,隻見熱粥已經洗掉,不過臉上全是燙出來水泡,痛的他齜牙咧嘴,口中喃喃咒罵。
劉芳亮哼了一聲,這就是不聽命令的下場。再看張家院牆,隻見牆頭的鄉勇和義軍戰士正在對罵,汙言穢語,叫罵不停。
範青對身邊幾人道:“這樣攻打,不是辦法。”看看張家院子的形勢,忽然指著張家鄰院的一棟房子道:“從這家房脊能爬到張家房脊上,派人上去試試。”
一名叫孟剛的頭目帶著十幾個戰士舉著武器爬到鄰家的屋頂。這家屋脊比張家稍矮,有一米多的落差。這群人爬到張家屋脊前,忽然從他家屋脊上站起來幾個人,用刀劍向下猛砍,遠處還有人用弓箭和鳥銃射擊,原來張家對屋頂也有防備。
好幾名戰士受傷從屋脊上滾下來,摔在地上,痛得大聲慘叫。
“兄弟們,跟我衝啊!”孟剛十分勇猛,大吼一聲,舉著好大一塊門板擋在頭上,向張家屋脊上衝過去。火銃、箭矢、瓦片如雨點般射過來。打擊在門板上,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插在門板上的箭矢密密麻麻,有如刺蝟。也有打在他身上,但他十分悍勇,隻要不是要害,都不理睬,居然讓他爬上張家屋脊,後麵十多名戰士也跟著他爬過去。
地麵上的戰士都是大喜,一起大叫:“進去了,進去了,衝啊!”
忽然從房脊上又有兩個鄉勇抬著一個毛竹粗的武器,對準孟剛。這叫抬槍,是大號的散彈槍,槍口有大碗那麽粗,一次添加的火藥是火銃的十倍。但也是散彈發射,不能發射實心炮彈。
一聽轟的一聲巨響,濃煙升起,抬槍槍口火光一閃。正在衝鋒中的孟剛下意識的用大盾牌一擋,好像一支看不見的巨手狠狠的拍在在盾牌上,巨大的力量讓他身不由己的向後飛起幾米,將身後的幾名士兵都撞倒,一起沿著房坡滾下來,摔在地上。
好幾名義軍戰士搶過去,將他拖回來。隻見孟剛滿臉灰黑,閉著雙眼,一動不動。他隻是暈了過去,沒有生命危險。房脊上剩下的七八名戰士,被對麵房坡上的火銃、弓箭一陣亂打,也逃了下來。
劉芳亮大怒,道:“我帶人上去。”
“不可!”範青道:“要冷靜,不要做無畏犧牲。哼!整個張家寨都被攻破了,他區區一個宅子還能頑抗多久?”
賀金龍剛剛包紮完,上前道:“他家後花園麵積很大,肯定防不過來,我帶人去攻打後花園。”
範青搖頭道:“後花園和前麵住宅是分開的,就是打下後花園,也得攻打主宅,沒用的。”
範青看看鄰家房脊很堅固,便道:“派幾個兄弟,把寨牆上的炮拆下來,轟他們幾炮。”
立刻有兄弟去拆炮,寨牆上的炮是小型土炮,連一百斤都沒有,兩三個兄弟就給抬過來。先向院牆轟了幾炮。可這小型土炮威力實在有限,炮彈是隻有乒乓球大小的鐵球,火力很弱。張家的院牆是青石建築了,裏麵又有石頭台階支撐,十分堅固,炮彈落在牆上,隻打出幾個凹坑。看的範青直歎氣,這也叫炮,跟現代的火炮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範青向周圍看看,指著鄰家房脊道:“把火炮架在高處,居高臨下,力量更強。”
於是有幾名戰士把火炮拖倒了房脊上,張家房脊這邊不停用火銃弓箭射擊,甚至又發射了一次抬槍。但這種散彈槍,距離遠了,就沒什麽威力。幾名義軍戰士用盾牌擋在前麵,讓後邊的戰士放置火藥炮彈。
片刻功夫,點燃引線,前後左右的新兵一起散開。隻聽轟的一聲巨響,整個房子都在晃動。一個小鐵球被炮口噴射出來,但炮彈隻射出幾米遠,沒落到張家房頂,反到把自己的房頂砸了一個大洞。瓦片,木梁亂飛,落到院子裏,把義軍戰士砸傷了好幾個。
“怎麽搞的?”範青皺眉頭,義軍使用刀槍弓箭等冷兵器已經很熟練,但對火藥槍炮等熱武器卻不怎麽習慣使用,這也是義軍總打不過官軍的原因之一。隻拿眼前來說,這樣一隻小炮都操控不了。
“看來,以後要想法子多練習一下熱武器了!”範青心想。
義軍又派戰士上屋脊填裝火藥炮彈。張家院子裏,張守仁帶著各家管事人,也看到事情嚴重。張守仁對一名管事人道:“二叔,挺不住了,隻好犧牲你家房子了!放火燒掉了!”
一個老頭連連歎氣,他雖然舍不得房子,卻也沒法子,而且房子已經被義軍給占領了,貴重的東西都搬到張守仁的院子裏,咬牙道:“那就燒吧!隻要擋住這些強盜,比什麽都強。”
張守義道:“隻是放火燒二叔家房子,能不能把咱家房子也引著火。”
張守仁搖頭,“不會的,咱家的房子是磚包木的,而且風向也不向咱家這邊吹。”
張守義點點頭,派人去拿火藥包。這邊義軍戰士剛填完火藥,正在調整炮口高度。忽然從張家院子那邊拋過來十幾個火藥包和硫磺包。有的落在房頂,有的落在院子裏,轟轟聲不絕,火球到處亂飛,有的還落到柴房上麵,把柴房引燃。火勢借著風勢,很快就把正房引燃,火焰沿著梁柱盤旋而上,濃煙騰空而起。房頂的義軍戰士隻好撤下來。
很快正房就燒塌了,土炮也在火焰中自爆,發出轟的一聲巨響。架設大炮失敗了,而且火焰還向別家蔓延。範青隻好派出一部分士兵救火,幫著著火的百姓搶運東西。
張家大院中的鄉勇見義軍的大炮沒了,不禁又得意起來,隔著院牆破口大罵。
幾名義軍頭目都是大怒,紛紛請戰,連受傷的賀金龍也要出戰,要強攻院牆。
範青皺眉想了一會兒,道:“放迸吧!”
放迸就是在牆下挖洞,然後填入火藥,用火藥的爆炸力量,震塌城牆。
範青說完,周圍人才猛然醒悟。義軍多流動作戰,較少使用火藥,隻是偶爾攻打縣城時,才會放迸。這次,範青在老營暗中製造了幾百斤火藥,足夠放迸。
範青安排幾名義軍戰士舉著門板,盾牌衝到張家大門口,蜷縮在牆壁下。這位置,牆上的鄉勇攻擊不到。有幾名大膽的鄉勇,探出身子向下扔石頭,被街上的義軍弓箭手一頓箭雨,射死了兩人,剩下的都不敢露頭了。
這幾名戰士都帶著鎬和鍬,在牆下麵挖土,很快就挖出一個洞。
院子裏,張守仁聽到鄉勇報告,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皺眉道:“難道他們想挖地洞過來,讓人準備熱油和火藥包,如果地洞挖到院子裏,就狠狠的給他們一點教訓。”
幾名戰士在牆下挖了一尺多深,然後按著範青所說,用火藥填實,外麵再用泥土壓實,隻留一條引線出來。隨後點燃引線,幾名義軍戰士撒腿就跑,範青也讓眾人後退。
看著引線消失,眾人都屏息看著,隨後隻聽一聲轟天價的大響,地麵在顫抖,無數的磚石碎塊迸飛,飛到空中,比房子都高。門口的大石獅子被爆炸的衝擊波推動,打著旋轉滾出七八米遠。而爆炸上方的院牆,劇烈的上下抖動,好像在經曆一場大地震。嘩啦一聲,倒下一段七八米長的院牆,一地的碎石。
義軍戰士先是驚呆,隨即抑製不住驚喜,發出驚天動地的呐喊聲音,數百人沿著倒塌院牆的缺口,一擁而入。這些義軍頭目都大喜,拍著範青的肩膀或拉著他的手大叫:“你可真行。”連對範青有點敵意的賀金龍也在心中叫了一聲好。
院子裏,張守仁等人也被驚得目瞪口呆,隨即臉上露出恐懼神色,轉身向二門跑。
張守義舉著手中的刀子站在鄉勇後麵大叫,“快上,快上,誰也不許後退。”
但這些鄉勇哪有義軍的勇氣,隻見這些義軍凶猛的衝入院子,一頓砍殺,轉眼間,前麵的十多名鄉勇就橫屍地上。又聽有義軍在高叫,“投降不殺,義軍不殺俘虜。”
立時,就有鄉勇跪地上把武器舉過頭頂。也有一些鄉勇轉頭亂逃。張守義喝道:“都他奶奶的不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