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推案
“葉楓不敢！”他急忙單膝下拜，道。
“不敢？你言語中毫無破案的頭緒，卻在本官麵前擺弄這小人手段？”楊夢吉斥責道：“你欺瞞上官，陷害廷臣，該當何罪？”
“大人！”葉楓抬起頭來，他臉上哪裏有絲毫的害怕？全然一副當如此模樣：“可否真的想要破案？”
楊夢吉這才收了假怒，微微頷首：“若隻是為了給某人脫罪，若隻是為了一個交代，本官何須你來教我如何做？”
“既然大人想要破案，那麽葉某也不瞞著大人了！”
“起來說！”楊夢吉擺手，這才做出一副傾聽的樣子。
葉楓起身，道：“此案一如適才所言，懸案。咱們探事司掌控的消息以及供詞，不是被修改的，就是串供的，可以說到現在我們沒有一絲一毫有價值的線索。”
“是的！”楊夢吉頷首，道：“這也是本官愁的地方，沒有一句真話，本官如何破案？”
“案件想破並不難，隻要找到構陷童太尉的人便可。但問題是對方的作案手法太高明了，高明到一切就好像是真的一樣。按照對方的故事來說，童太尉想要謀反，天神看不下去了，降下天火，怒懲其黨羽，以使其敗露。按照他們的劇本，接下來就是流言滿汴京，聖人震怒，太尉伏誅的時候了。”
說到這，楊夢吉豁然開朗，他急忙道：“若是如此，彼時誰人彈劾太尉，那麽幕後黑手的可能性是不是更大些？”
葉楓緩緩搖頭，道：“大人應該深諳官場規則，牆倒眾人推。太尉方領六邊軍事不久，便遇上了這等事，對方出手快準狠，不僅打在了太尉的七寸，更打在了聖人的七寸上。這等手段，又豈會這麽容易露出麵來？”
楊夢吉頷首，道：“確實如此，不過你說我們掌握的供詞都是被串供的，何以見得？”
“大人既然問了這話，那麽小的有一個請求！”葉楓道。
“說！”
“君子協定，一會不管在下說什麽，大人都全當在下在推理案件，不作任何追究，更不能將之傳出去！哪怕是案件水落石出，也不得說出是我說的！”葉楓認真，道。
“嗯！”楊夢吉頷首，道。
“其實大人昨日在太尉府審問的人，全都是串供了的，無論是太尉府的管家還是兩位郎中。事發當晚的真實情況應該是太尉夜宴，途中四人同時發生幻覺，而後張郎中當場被殺，同時三人藥力發作暈厥。而凶手在離開的時候燒了側房通知外麵接應的人，同時趁亂逃走。大火起，太尉府的人一麵救火，一麵先把太尉和其他二人救下。等到三人被救醒的時候，隻怕已經知道了張郎中的死，三人甚至心有餘悸。”
“太尉何許人也？必然先把二人控製在府中，而後便是府尹和軍巡鋪的人趕到救火，卻意外發現了玉璽黃袍！但是，在場的人誰不畏太尉之權勢？幾人敢仗義執言？更何況太尉確實不知情，並鼓勵少尹秉承天子。一夜時間，太尉便完成了串供，將這案件移花接木。可伶的是另外兩位郎中，被太尉賣了還不知情。”
聽完葉楓的話，楊夢吉再看他的眼神也格外不同。沒想到在這探事司還有這等人物，竟然隻靠著隻言片語便能夠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推算的八九不離十。雖說自己也推算出了不少，但始終還是沒有他這等能耐。
“你是從何處知曉這些的？”楊夢吉問道：“殊知此等大案可不隻能依靠推算。”
“察言觀色，破案經驗！”
“哦？”楊夢吉更感興趣了，看樣子今天葉楓解釋不清楚這事兒是不行了。
“其一，太尉府管家在大人詢問太尉何在之時，雖表現自然，但袖口裏的手卻已經顫抖，其在袖口中用指甲掐著手指強迫自己鎮靜。其二，太尉在聽到幻覺的時候，明顯心有餘悸。所以，太尉必然在場。而至於串供一事，其實也很簡單，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如果太尉不找一個替罪羊，難道真的自己去扛嗎？”
楊夢吉頷首，也認可了葉楓的話：“你說這些我也有考慮，隻是沒想到在探事司竟還有人能夠心細如此！”口上如此，心中對葉楓卻是大大讚歎。
一直以來楊夢吉便對自己極為自信，方來探事司，遇上這案件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探事司的人不堪重用，隻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來清查此案。隻是沒有想到這麽一個小小的邏卒，卻能有這麽縝密的心思。
看著對方謙虛的模樣，楊夢吉在心中甚至猜測，其人絕不止自己看到的那麽簡單。
“那這麽說，兩位郎中中毒隻怕也是太尉想要殺人滅口，借助案件的發展來個死無對證？”楊夢吉心中豁然開朗，對案件的脈絡也組建清晰起來。
隻是，葉楓卻是搖頭：“不是，不是！”
“嗯？”楊夢吉詫異，道。
“能布下這等局的人，又豈會不知道太尉臨危的急變？此人必然是設了個連環計，將你們所有人都利用了一把！”葉楓娓娓道來：“兩位郎中中毒必然是真凶所為，他隻怕算準了太尉會推脫罪責，故而才在你們的麵前出手殺了這兩位郎中。如此，太尉更是洗脫不了罪名了。”
“正常人隻怕都會認為兩位郎中的死是因為太尉要殺人滅口，讓案件死無對證。所以，若是兩位郎中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去，而太尉又沒有任何問題，那麽太尉還能這麽輕易瞞天過海嗎？這可是連環殺計！”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楊夢吉心中寒意漸起，何人竟能想到如此毒計？不過？
“你這麽說完全是你的推論！且不論別的，就單單讓兩位郎中在我等麵前這般悄無聲息的中毒，隻怕也是極難吧？”
“那還不簡單？”葉楓笑道：“事前給二人灌藥，再用畫中仙的香氣作引。既然他二人看到了幻覺，隻要你們去審問，必然要用到畫中仙這幅畫確認！”
笑話，自己還是個特工愣頭青的時候，這種手段就被自己耍得爐火純青。今兒這案子要是遇上別人，隻怕還真無能為力，可遇上的卻是自己，那凶手簡直就是關公麵前耍大刀！
楊夢吉心中思索半天，葉楓的論述極為精彩，可以說故事講得很不錯，但如果說這是案件的真相的話，隻怕卻又太過離譜。
一時間，心中竟有些懸而不決。
“那幻覺？如何讓四個人同時產生幻覺，而且還在幻覺中殺掉其中一人？”這才是楊夢吉最大的疑問，如果讓他在葉楓的幻覺和天神降臨揭示童貫謀反之間選擇，他寧願相信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