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各人各態

“爵士,顯然普通的水手對您沒有愛戴,相對於保護您,他們更希望射殺我們。”脫離險境的趙銘道心情大好,譏諷笑道。

“粗魯愚昧的水手是這個世界最肮髒的渣滓,很快會有人教訓他們的!”史密斯怒道,卻迎來了李啟英和成義的一陣暴打,因為他們也是水手。

但史密斯說的卻沒錯,隨著被關起來的軍官們撞開房門出來,很快控製了一切,槍聲停止了,但卻對追擊小艇無能為力,其餘的小艇被弄壞,火炮也不能使用,實驗號落錨失去了動力,連轉向都做不到。

一直到了岸邊,長時間的劃船讓六個人都有些虛托了,倒在沙灘就是大喘氣,趙銘道也是如此,稍稍喘口氣,林同文遞過來水和食物,趙銘道敏銳察覺到,他似乎對自己很恭順,雖然自己救了大家,每個人對自己都是低姿態,但大家是信服和感激,不像林同文這般。

“趙大哥,這個洋夷怎麽辦?”成義推開了要捅死史密斯的李啟英,刺刀頂在史密斯的胸口,顯然他完全信賴趙銘道了。

趙銘道心中早有計較,他知曉史密斯的身份,一位英國貴族,能夠來到遙遠的東方,說明他在東印度公司地位很高,或許隻是來鍍金的,殺了這個人,實驗號和金色渡鴉號上的人肯定要受懲罰,而避免或降低懲罰的辦法就是為史密斯報仇,那個時候,他們肯定會登陸上岸,劫掠沿海,一旦讓官方知曉了他們的目的,己方六個口音不同衣著有異的人在廣東藏不住的,官府或許會殺了己方六人息事寧人。

“爵士,我真的很想殺你。”趙銘道說道,這是他的真實想法,雖然史密斯本人從未給他造成過直接傷害,但這幾日地獄般的生活都因為眼前這個人,雖然他把自己從海上撈起來,但如果不是自己有能力逃亡,最終也會死在他的手上。

史密斯卻保持了一個貴族應有的氣質,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沙灘上,說:“來吧,高貴的貴族不會對肮髒的海盜低下頭顱。”

趙銘道笑了笑:“但我不會殺你,史密斯先生,你能自己劃船回去嗎?”

史密斯難以置信:“你真不殺我?”

趙銘道道:“我殺了你,你的人也會追殺我,雖然我們之間有過不愉快,但不能在這個時候解決,如果你能向你的上帝發誓,回到實驗號上,立刻前往澳門,我就會放你走。”

史密斯哪裏真的想死,連忙以上帝的名義發誓,趙銘道竟然真的幫著他的把小艇推到海裏,扔給了他一條船槳,回身看到不解的眾人,他連忙把自己的顧慮說了,最後說道:“無論我們要返回家鄉還是在此生存,都不能招官府,所以這件事還是息事寧人的好,我們也要保守秘密,不能讓其餘人知道我們是從洋夷的船上逃出來的。”

見李啟英還有些不甘心,趙銘道哈哈一笑,說:“兄弟,咱們死裏逃生,現在最重要的是分錢,這裏可是有一大筆錢!”

“哈哈哈,對,我們現在有錢了!”眾人也是大笑。

六個人把箱子都搬到了岸邊的樹林裏,眼看著實驗號和金色渡鴉號起錨升帆,消失在海岸線,想來實驗號遭遇這一場變故,彈壓水手和安撫上下比捉拿趙銘道等更重要,在確定安全後,六人把搶來的錢全部灑在一塊氈布上,分了起來。

“這些錢,咱們就這麽分了?”李四九看著小山一樣的錢堆,有些不敢相信。

李啟英把錢幣捧起摔落,看著他們在晨輝中熠熠生輝,也聽著它們碰撞發出的悅耳聲音,說道:“不然還能怎麽辦?”

李四九說道:“幾位,說白了,咱們這次能脫離苦海,逃得性命,還是多虧了趙先生,若沒有他,咱們九成九死在船上,怎麽也該多分趙先生些吧。”

成義也是連連讚成:“對,雖說六個人都為逃命忙活,但咱們是跑腿幹活的,趙先生出的主意,安排的也是樣樣得當,那些番仔才是沒有辦法,若論功勞最大,還是趙先生功勞最大,理應多分一些,林老爺,你說呢?”

林同文輕輕搖頭:“林某遭逢大難,僥幸得活,全賴趙先生相救,哪裏還敢奢望銀錢,隻希望先生舍在下幾兩碎銀,得安返家鄉,就是大幸了。”

趙銘道坐在沙灘上,在火光映照下打量著同生共死的五個同伴,見四個人都是誠意滿滿,唯有李啟英冷著臉不說話,顯然不想少分銀錢,心道此人不可交,而其餘四人,李家叔侄忠厚,成義仗義耿直,林同文雖然有些迂腐,但知恩圖報,唯有李啟英,一心放在金銀上,趙銘道不由歎息史密斯所言極是,這個時代,遠洋商船的水手多是社會的渣滓。

“諸位不用這麽客氣,咱們都是同生共死的人了,還在乎銀錢麽,依我說,均分就是了。”趙銘道經曆了生死,此時一心就想不要節外生枝,索性說道。

“不行,哪裏能這麽說,我們都是仰賴先生才得活的!”

“能活命就是老天爺保佑了,再怎麽著先生也該多分一些,至少分一半!”

幾個人勸說不停,李啟英說道:“哼,逃出生天,誰都出力了,若說趙先生出力最多,我無話可說,可若沒有我了解實驗號這艘船,大家也未必能這麽順利逃走吧。”

“李啟英,你什麽意思!”成義握緊了手裏的燧發槍。

李啟英說道:“沒什麽意思,你們愛咋地咋地,反正我那一份不能少,趙先生說均分,你們各有主張,不如就均分六份,你們拿到自己那一份,想給趙先生也罷,想自己獨吞也罷,悉聽尊便,何必做別人的主?”

眼瞧著要撕破臉,趙銘道點點頭:“啟英兄弟這話說的沒錯,先分了再說。至少啟英兄弟得六分之一,應該不算多占。”

“哼,忘恩負義的小人,你拿走你那一份臭錢吧,不知恩義的東西!”成義罵咧咧的說道。

李啟英怒色滿臉,卻不敢妄為,成義在實驗號上比他資曆淺,但卻是個狠角色,當初上船當水手就是因為在北大年殺人犯事,在實驗號上,當頭打死徐世榮,連眼睛都不眨,可見是見慣了血的。

趙銘道勸了幾句,圍坐在銀箱前分錢,搶來的錢種類很多,成色也不同,好在李啟英和成義都是老把式,先分門別類整理好,然後均分了六份,成義直接說:“李啟英,你先挑,省的再覺得自己吃虧!”

李啟英冷著臉挑了一份,裝進一個大皮口袋裏,抱著到一邊,倒頭在沙灘上睡覺,不再言語,趙銘道問:“啟英兄弟,天亮了你準備向哪裏走?”

“當然是回鄉,置地起屋娶媳婦。”李啟英隨口答到,但眾人都不知道他家鄉何處,聽口音倒是廣東的。

“這裏應該就是瓊州地了,林先生自然是歸鄉的,你們幾個呢?”趙銘道又問。

李四九說道:“先生,我和果毅想回漳州老家,這次蒙先生相救,我叔侄感恩不盡,但還是想讓先生施些銀錢,讓我二人平安回鄉。”

“說了均分,這些錢就都是你們的了,但財不露白,你二人還是小心些才是。成義兄弟,你呢?”

成義則把銀子往趙銘道麵前一推說道:“趙先生,我成義無父無母,了無牽掛,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雖說這輩子難報你的大恩大德了,但我想你初來異鄉,舉目無親,我想追隨你左右一段時日,至少等你安頓下來,我才放心回鄉。”

“好,你我是患難兄弟,就一起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