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瀾所

洪天擢倒不是真的那種拿錢不辦事的人，他給趙銘道買官的辦法就是報功，反正剛剛撫定了吳偕與符元豪的民亂，從這一點上報上功去，再合適不過了。

於是乎，趙銘道的履曆再一次變了，他從一個剛剛脫離黑戶的平頭百姓變成了世代居住瓊府，平日行俠仗義、結交四方的遊俠，在麵對吳偕與符元豪的時候，趙銘道組織鄉勇大破之，而趙銘道還是一個對黎峒熟悉的人，與諸多土舍黎酋關係匪淺，讓其擔當武職，對防黎事半功倍，反正官字兩張口，由著洪天擢胡說。

結果就是在趙銘道一手主持的剿滅洋夷行動中，他寸功未得，卻是從未參與過的平定民亂的大功臣，真可謂造化弄人。

正如趙銘道所料，在報功的公文上呈之後，衙門裏的人不斷來，軟磨硬泡用盡手段來所言銀錢，而趙銘道倒也光棍，打起包袱，一副要走的模樣，洪天擢聽了，為了剩下的兩千兩，製止了這些行徑，不過半個月，兵部的公文來了，趙銘道正式成為了海南衛清瀾守禦千戶所的千戶了。

拿到任命的當口，趙銘道遞上了兩千兩銀票，然後帶上準備好的一切前往了清瀾所。

在這二十天裏，趙銘道對自己任職的千戶所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與大明朝其他的衛所一樣，清瀾所破敗異常，衛所空額非常嚴重，在萬曆末的時候，清瀾所額定的九百守軍隻有二百見存，額設二百二十的屯軍，也隻剩下來了五十人，其中還包括了大量的老弱病殘，原本應該在一千多的兵卒隻剩下了四分之一，多已淪為了清瀾所千戶、百戶等世襲軍人的奴隸，然而，清瀾所的真實情況比這還要殘酷，在對陣吳偕與符元豪的民亂時，清瀾所出兵四十人參與平叛，結果包括千戶韓勇在內的二十四人陣亡，現在的清瀾所，連二百個旗丁都沒法拉出來。

清瀾所原本就在文昌城中，但萬曆年海寇入侵，為保護清瀾港，千戶所移駐港口咽喉之地，遠離了文昌縣城，趙銘道覺得這樣也好，至少不用怕搞出動靜來。

千戶所就位於入港咽喉處，而千戶所城也有一個小港口，所以趙銘道乘坐的船隻抵達的時，有地方停靠。

因為新任千戶的到達，衛所的頭目們都在碼頭等候，經曆過一場大敗，如今的清瀾所隻有兩個百戶五個總旗官，此刻拉了百十個人在碼頭，算作儀仗，正是夏日日頭毒辣的時候，大家夥都在樹蔭下休息，趙銘道站在船上等著靠岸，這個時候，才稀稀拉拉二十多個人開始列隊，趙銘道看為首那人身著百戶官袍，三十餘歲，絡腮胡子，就知道是兩個百戶中的韓元義，據說這人有些功夫在身，定安一戰，官軍敗給吳偕的時候，是這人奮力搶出了千戶的遺體，是清瀾所響當當的好漢。

而樹下還有一百戶官，則是年輕許多，即便見到身著千戶官服的趙銘道站在船頭打量時，他也是雙手抱胸，滿不在乎的樣子，這人叫做王必至，趙銘道早已打聽過了，這廝如此傲慢就是因為在海南衛有背景，據說是指揮使的人，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與清瀾所千戶這個位置有關，如果沒有趙銘道，這個位置多半會落在王必至的手中。

一直到船隻完全靠穩，踏板放下的時候，王必至才是帶人走來，行禮時也不過做做樣子罷了。

“大家都是同袍，不用客套，進城再說。”趙銘道倒是沒有糾結，拍了拍韓元義和王必至的肩膀，帶著稀稀拉拉的人進了千戶所城。

與絕大多數的沿海衛所一樣，清瀾所已經破敗的無法使用，隻用麵朝港口的那麵城牆和望樓是完好的，也隻是最後一件底褲罷了，東西兩麵城牆各有大缺口，而南麵城牆，據說為了鋪墊道路，已經被拆卸一空了。

城內還住著一百多戶人，是千戶所僅存的軍戶中的大部分，其餘的則住在南麵五裏的一個百戶所裏，而兩個所城中間則是清瀾所的屯田，倒不是軍戶們全部逃離了，而是在過去的二百多年裏，大部分當了文昌縣城士紳的佃農了，剩下的這二百多戶則是清瀾所世襲武官們的奴隸，而隸屬清瀾所的屯田也一應，田冊上那一千多頃的田畝，要麽被士紳豪強侵占，要麽成為了武官的私田，除了一些家丁，其餘軍戶隻負責種地，而大部分能打的家丁和武官死在了定安，而大部分的武官都在文昌縣城安了家。

千戶衙門宛若城外的破廟，連遮風擋雨都做不到，沒有辦法，趙銘道隻能到韓元義家的舊宅暫時安歇，這裏已經被重新收拾了一下，從韓元義的態度做派，趙銘道就知道，這個家夥有意討好自己這個新上司。

武官們坐在韓家舊宅的大樹下，韓元義帶人抬著竹筐進來，裏麵是十幾個西瓜，韓元義說：“千戶大人，沒什麽好招待的，這些西瓜都是卑職讓人早上就泡井裏的，此刻最涼爽，您吃用一些吧。”

“拍馬屁........。”王必至冷哼說道，聲音不大不小，足夠大部分人能聽到。

趙銘道倒是像完全沒聽到，命人切瓜享用，韓元義則吩咐手下：“千戶大人到了，這裏沒你們事了，散了吧。”

趙銘道扔了一塊瓜皮，說道：“誰說沒他們什麽事了，待日頭過去，都去碼頭的船上搬東西，全都搬到這裏來吧，韓百戶，你這宅子我就暫時住了。”

“千戶大人能有多少行禮，值得這百十號人去搬？”王必至陰陽怪氣的說道。

趙銘道笑了笑：“本官生活隨意，行禮沒多少，但船上有給所內弟兄們的犒賞還有給陣亡士兵的撫恤，有四百石大米、兩千斤鹹魚、兩百匹布，還有些從府城帶來的軍械物資，夠弟兄們忙活一陣了。”

“朝廷的犒賞和撫恤下來了？”無論武官還是旗兵，都是拍手稱快。

“朝廷哪有銀子，但千戶大人知道大家辛苦，此次前來任職，特意準備的，還不謝千戶大人賞！”成義高聲嗬斥，他可是知道，這些是等候任命下來時，趙銘道從瓊州城內采購的，連采買送貨，帶雇船送貨，花費一千多兩。

“謝千戶老爺賞。”一眾軍戶跪了下來，高聲頌揚。

趙銘道擺擺手，讓一幹人等起來，說道：“死在定安的士兵，一人撫恤紋銀五兩，米兩石布一匹，出陣傷殘的加倍，未傷得還的減半！另外，本官麾下所有軍戶，每一口給米一鬥，鹽一斤，鹹魚五斤，每丁給布一丈，大家都相互告知，下午就是領賞登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