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哲學♂會談

到了下午,日頭一落,趙銘道陪同曹君輔一行向實驗號開進,曹君輔率鳥銃手五十人,按照趙銘道的要求,把火槍扛在肩膀上,走到趙銘道的後麵兩百步,而趙銘道則是換了一身商賈的打扮,戴了從戲曲班子那裏弄來的假發和胡子,衣著打扮已經和明國商人一般無二,而且與當日在實驗號全然不同,那時的趙銘道蓬頭垢麵短發直衣的,打扮後,連林同文都沒有認出來。

“我是大明桃花石皇帝派駐本地都督長官的使者,奉都督長官之命,與尊貴的史密斯爵士一起,解決現在的麻煩的,請不要開槍。”走到了距離實驗號不足百米的位置,趙銘道高聲喊道。趙銘道相信英國人應該不知道什麽叫分守道,什麽叫廣東右參政,索性用了大家通用的官職。

顯然,這個距離是對方根本聽不到的,但趙銘道可不敢再往前走,上百杆火槍指著自己,萬一有哪個會錯了意或者腦袋一抽,給自己一槍,那小命可完蛋了。

但孤身一人前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不多時,一小隊人馬從實驗號上下來,列成兩隊,打鼓前來,為首的正是當初在實驗號上見到的少年,威廉姆斯。

“這位尊貴的先生,請問您為何孤身至此?”威廉姆斯問道。

趙銘道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解釋道:“我們的都督長官得到你們擱淺此地,很是關心,但此乃大明桃花石皇帝的土地,不許外人進入,所以需要與這封信上所說的英吉利國王之代表,尊貴的史密斯爵士一起,解決現在的麻煩。”

“那您身後這些人呢?”威廉姆斯指了指曹君輔一行。

“是我的儀仗隊和護衛,而那位官服華麗的將軍則是相當於你們英吉利的子爵,他是正使,而我隻是一位翻譯。”趙銘道介紹說道,見威廉姆斯為難,趙銘道又說:“我們不會都上船,但是為了桃花石皇帝的威嚴,也為了表示你們的誠意,請讓這些士兵在我們現在站的位置等待,而我和子爵大人隻帶五名護衛上船,如何?”

威廉姆斯點點頭,跑回去把條件告訴了史密斯爵士,史密斯當然不會擔心七個人能把實驗號怎麽樣,於是就同意了,而趙銘道則到了曹君輔身邊,告訴曹君輔說洋人隻允許七個人上船,反正隻有趙銘道一個翻譯,他自然可以兩頭騙。

曹君輔隻能同意,他帶這麽多人來也隻是個下馬威,於是與趙銘道一起帶了五個軍戶上了實驗號。剛接管實驗號的船長安德森在甲板迎接了曹君輔一行,引導他走向了船艉樓,上了台階,曹君輔昂首挺肚,雄赳赳的走向了一個小門,被安德森攔住了,史密斯笑著說:“hey buddy you get wrong door……”

曹君輔微微一愣,回頭看向安德森,有些激動的說:“怎麽你也是個廣東人,那麽我們就是老鄉了,可是你怎麽長的和洋夷一樣?”

沒來由的熱情讓史密斯嚇的後退,手握住了刀柄,趙銘道連忙攔住他,說道:“曹兄,他說的是洋文,隻是說你走錯房門,這裏是軍官艙,那邊才是船長室。”

“他明明說他是個廣東人……”曹君輔有些尷尬,趙銘道倒是沒有笑話曹君輔,曹君輔不知道,再加上後一句,就是三百多年後那句‘我也是廣東人,所以我們可能是老鄉’的哲學空耳了。

“不要惹事,我們進去吧。”趙銘道拉了一把,進了那間熟悉的船長室,這裏依舊是老樣子,史密斯卻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狼狽了一些。

護衛都被留在外麵,船長室內隻有四個人,安德森還臨時充當了書記官。而史密斯則表現的謙遜,先是向曹君輔介紹了實驗號遭遇風暴的淒慘,又說擱淺後征集物資是迫不得已,並且拿出了價值二百兩的洋錢作為賠償,然後提出了要求,希望大明朝廷提供修船和補給的方便,而曹君輔作為洪天擢的使者,接受了賠償,並且答應了修船補給的要求,趙銘道原以為曹君輔沒有什麽權力,但見他直接答應了,想來也是洪天擢早就麵授機宜了。

可趙銘道可不會真的讓他們友好的交談下去,不然自己的仇怎麽報,於是便在通商問題上大做文章。

史密斯說希望大明朝廷可以開埠通商時,趙銘道直接翻譯成必須開埠通商,至於史密斯說的那些討好洪天擢的條件,則被趙銘道說成還要求免稅、割土、定居等諸多強硬條款。

“你說的這些都不可能,老子不答應!”曹君輔聽了趙銘道的翻譯,直接氣炸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正在記錄的安德森見曹君輔忽然爆發,拔出了佩刀,怒道:“How do you like that hum……”

這句再稀鬆平常的話又一次被曹君輔空耳,聽成了‘乖乖站好!’

“混賬,你個鬼頭,讓誰站好,你敢動手嗎?”曹君輔也拔出了刀,氣氛劍拔弩張起來。

趙銘道連忙拉住曹君輔,低聲說:“曹兄,別氣惱,都是誤會,聽我說。”

曹君輔這才還刀歸鞘,而趙銘道則是低聲與史密斯商談起來,在趙銘道嘴裏,通商這件事不是不可以談,但要史密斯與洪天擢親自談,史密斯一聽有機會,也就同意了,而趙銘道又反過來對曹君輔說,史密斯要求和洪天擢親自談通商之事,不然就不離開。

見曹君輔氣憤,趙銘道說:“曹兄,你我隻是來通聯的,這等大事還是要洪大人做主,你可莫要逞一時意氣,送了性命呀。”

曹君輔忍住了火氣,而趙銘道又左右橫跳,一麵對史密斯說,使者想要參觀一下實驗號,在其答應後,又對曹君輔說史密斯要求參觀,不然不讓下船。又說可以借機摸一摸實驗的底,萬一動手,也是知己知彼。

如此一張嘴兩頭說,趙銘道逼著雙方走向了高層會晤這一條不歸路,而接下來,趙銘道在軍營與實驗號之間奔波,雙方確定在明日一早於沙灘會晤,會晤地點定在距離實驗號三百米的空曠地點,約定雙方不超過十個人。

而洪天擢和史密斯對這件事都很滿意,趙銘道讓洪天擢相信,史密斯堅決要求見他這位一方牧守,主要目的是為了禮節,為了彰顯洋夷的威風,而自己隻要忍受了洋夷的囂張,明日拒絕了通商,提供一些修船和補給便利,洋夷就會離去,而史密斯則以為通商有望,一想到自己有機會達成東印度公司數十年的願望,在東方獲得一個口岸,取得與葡萄牙對等,超出荷蘭和西班牙的地位,高興了一個晚上。

但雙方都不知道,第二天因為趙銘道那張能黑說成白,白說成黑的嘴,友好和睦的會晤變成了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