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打上門的蘇老太爺

楊晟、孟費越聽越糊塗,不明白這與蔡京受寵有何關係,蘇氏麵色卻鄭重無比,見兩人如此,蔡鞗一陣苦笑。

“官方官收、官運、官售,一丁一斤或半斤“丁鹽”也好,百姓沒錢財,用自產的絹代替錢財的丁絹也罷,無非還是與一年的十二斤鹽,或六斤鹽價值相等,多餘的,那是不可能了,除非是官方自行增加數倍鹽巴價格。”

“一斤鹽巴的鹽鈔,本身就價值一斤鹽巴的銀錢,有的百姓口重,食鹽較多,有的百姓味淡,或著貧窮想要節省些錢財而所食鹽巴較少,強行的丁鹽或丁絹,其實就是堵死了百姓想要節省的念頭,說難聽些,就是官方惡霸無賴子行為。”

“但是,鹽鈔不同丁鹽、丁絹,手持著鹽鈔,想要多少鹽巴,自己到鹽田兌換,或者從商鋪裏自行換取,自己節省些,剩下的,還可以將鹽鈔直接售賣給較大的鹽商,以此換取些錢財,若無意外的話,百姓當是更加願意使用鹽鈔。”

“剛剛也說了,丁鹽也好,丁絹也罷,人丁多少,一年所得就是多少,是按照鹽巴多少來的,可問題就來了,不提官方自己運輸會增加多少壓力,僅這個‘定數’就不足以滿足一百二十萬軍卒的錦帛七百餘萬匹所用!”

“鹽鈔不是銅錢,有多少銅造多少銅錢,鹽鈔隻是一張紙,官方想印製多少,隻要官家點頭即可,也就是說……官方需要多少錦帛,隻需印製多少鹽鈔,用這些鹽鈔從百姓手裏換取錦帛即可,哪怕鹽池裏並沒有所印製鹽鈔相應的鹽巴,或許兩位將軍私下裏與百姓一般不滿,因為百姓付出了錦帛卻拿不到鹽巴,隻是得了張空頭紙票,可你們別忘了,正因如此,才補足了一百二十萬軍卒所用。”

“而這……正是老蔡太師受寵緣故,哪一個可以弄到錢財,哪一個可以養活一百二十萬軍卒,養活百萬官吏,哪一個就會必然成為權利場上的頂級權貴!”

“而這也是為何官家立元祐黨人碑,老蔡太師親自持筆,當然了,老百姓也把老蔡罵了個狗血噴頭,誰讓他沒事兒瞎整空頭支票爛事呢?”

蔡鞗撓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後的四大女賬房和蘇氏、楊晟、孟費一陣無語,看著眼前小屁孩又像看著個怪物一般,誰都知道老蔡夠壞,名聲臭大街,鹽鈔自範祥之時為起始,之後為了彌補日漸不足以用府庫,官府所發鹽鈔也是一年多於一年,到了蔡京之時,舊鈔早已超過了鹽池所產鹽巴,元祐黨人反對變法,回到了‘官收、官運、官售’官方絕對壟斷起始之時,之前的鹽鈔,無論是鹽商手裏的,還是百姓手中的,全成了一張白紙,百姓私下裏也是極不滿的,蔡京上台,改變了這一切,雖說小門小戶還是沒有鹽巴,可這也不是了白紙一張不是,至少還有一絲希望不是?

民心,即民利。讓所有人獲利,威望、聲名也就有了,所有人沒有利,那就屁威望沒有!更何況,為了撈錢,老蔡還整了個“一大錢當十錢”屁事,他不被人罵,誰被人罵?換做自己如此被坑,那也是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的!

終了,楊晟、孟費兩人也未有明確表示是否願意跟隨,看著帶著懵懂綠桃離去的兒子,直到撓頭不已的兒子轉過月亮門消失不見,蘇氏突然開口。

“秋月,告訴蘇老大,無論如何,必須送來二十悍勇死士,為鞗兒近身親隨!”

秋月點頭,什麽話語沒說,轉身去尋人安排。蘇氏一陣猶豫,又對冬梅說道:“冬梅你親自前往汴京,將鞗兒所言一五一十說與老爺,就說……鞗兒身子骨稍弱,暫不往汴京。”

說著,看向楊晟、孟費兩人,說道:“三年前,兩位將軍雖所犯之事不同,卻也因我蔡家脫了牢籠,原本是希望兩位將軍護佑我兒……”

想著蔡鞗一番話語,蘇氏心下一陣感歎,麵無異色,沉聲說道:“我兒性子寬厚,不願委屈兩位將軍,蔡家也給兩位將軍一個不同選擇,若兩位將軍不願,可將兩位將軍送入高太尉門下,若可能的話,將來可以給我兒一些力所能及幫助。”

楊晟、孟費相視一陣沉默,楊晟默默點頭,正要開口,孟費卻是抱拳一禮,大步走向已經空無一人的月亮門,一手按刀,一手向後搖擺兩下,話語傳入眾人耳中。

“小公子今日一番解惑,足以讓小人甘心為奴十年,楊兄,他日你我再敘。”

楊晟一陣沉默,心下歎息,卻挺直了身子,向蘇氏抱拳說道:“五公子雖年幼稚子,末將亦不及一二,他日公子若有所遣,末將絕無二話!”

蘇氏心下一歎,麵上卻略帶笑意,點頭說道:“將軍客氣了,冬梅前往汴京,路途還請將軍多多照拂一二,想來老爺也希望將軍可以重回捧日軍。”

楊晟神色未變抱拳道:“夫人、公子之恩,末將來日必報!”

蘇氏心下再次歎息,本想為兒子尋兩個本領高強親兵隨從,卻沒想到竟成了這般,回了閨房,獨自一人坐在桌案前,想要親手寫了封信件,毛筆提起數次,最後還是重新放回筆架,眼前紙張隻有一個偌大墨團汙跡。

“鞗兒……”

“唉……”

從未想過兒子會說出這番話語,精明如她也從未想過這些事情,也相信,或許全大宋朝可以想明白的,或許也無雙手之數,越是如此,心下越是擔憂、害怕……

蔡鞗不知道,蘇氏一人站在閣樓看著他的小院許久,卻有些奇怪孟費按刀站在門外,不明白素來驕狂的西軍漢子這是怎麽了,想也沒想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他哪裏又知曉自己竟成了天生浪**子名頭,直到臨近傍晚蘇老太爺親自登門來訪……

蘇臻帶著重孫蘇瑞前來拜訪,蘇氏雖疑惑不解,卻給予了足夠尊重,中門大開迎接入府,更是讓春花將蔡鞗尋來相陪,期望蘇臻可以看重兒子,在杭州給予更多支持。

春花尋來時,他正在書房翻閱典籍,與之前並無不同,不懂的地方就畫上圈圈,而他也更加渴望可以有個鋼筆、鉛筆之類的書寫工具。

蔡鞗沒有多想,從綠桃嘴裏知道些蘇家事情,對蘇家拒絕了自己求學之路也沒多大抵觸,無關路人而已,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又有什麽好可惜不滿的?

蘇府前廳門欠很高,足有他膝蓋高度,每一次進入都需要一手扶著門邊,一邊側著身子進入,這對他進入前堂客廳很是不便,心下也有很大抵觸。

第一次見到蘇臻,感覺還算不錯,看著挺慈善的老人,認認真真抱拳行了一禮。

“鞗兒見過老太爺,老太爺長命百歲,越活越精神!”

蘇氏瞪了他一眼,又一臉笑意看向蘇臻,笑道:“鞗兒太過頑皮,老祖莫要與他一般見識才是。”

蘇臻捋須大笑。

“哈哈……”

“老祖躺在**難以動彈時,也每每想起少年風流韻事!”

又深深看了蔡鞗一眼,微笑歎息。

“唉……一場大病下來,鞗兒身子骨更加差了些,少年不風流枉少年,鞗兒卻需謹慎些才是。”

蔡鞗有些不解蘇臻話語,正要憑借此時年紀打趣,蘇氏眉頭莫名皺起,神色有了些鄭重,一邊為老人添茶水,一邊說道:“老祖前來,不會聽了些妖言妖語吧?”

蘇臻沒有開口,身後站著的蘇瑞不滿說道:“五表弟大病初愈,本應該留於府中靜養,待身子骨健壯了些,也好前往汴京與姑父父子相聚,也好每日膝下盡孝,又怎可病體初愈便當街調戲民女?又怎能打砸他人桌椅,壞人清名?”

“你……你血口噴人——”

“你……”

綠桃大怒,小臉都成了可愛緋紅色,屋內卻猛然傳出一聲巨響。

“砰!”

蘇氏猛然一拍桌案。

“閉嘴!老祖當前,不得無禮!”

綠桃眼淚啪啪,低頭委屈道:“夫人,少爺沒有欺負顧姐姐,是……”

“閉嘴!”

蘇氏再次冷聲出口,小丫頭更是眼淚直流,廳內一陣詭異寂靜。

蘇臻一陣沉默,歎息一聲,說道:“鞗兒年幼,老祖自也不信市井流言蜚語,隻是……那顧氏女……”

“嗬嗬……”

蘇氏輕笑一聲。

“老祖說的是,莫要說了杭州士子景仰,縱使眉娘是個女兒身,亦是敬服顧琴娘出汙泥而不染之高潔。”

“唉~”

“老爺因我朝缺銅而造大錢,雖有替官家、大宋朝解憂之意,事臨卻不盡人意,百姓不解而怨,中秋月夕將臨,花魁之選將近,我兒雖仗義出手,也難免被有心人流傳……”

“也罷!”

蘇氏看著蘇臻笑道:“今歲中秋月夕,百花閣隻談詩詞歌賦,不言花魁之事,應應景即可,老祖以為如何?”

蘇臻神色陡然一變,下一刻又成了慈祥老爺爺,看的蔡鞗以為自己眼花了。

“眉娘可能誤會了,老祖前來,一者是看看鞗兒身子骨,二者是為了鞗兒入蘇氏學堂之事……”

“嗬嗬……”

蘇氏微笑飲了口茶水。

“老祖不用替鞗兒學業太過擔憂,前兩日老爺來了信件,說是官家同意了太學、州學、縣學循循漸進,各學堂優秀學子可送於縣學,縣學優秀者入州學,州學優秀者入太學,官家自太學中擇優秀者而仕……”

“什麽?!”

蘇臻大驚站起,一臉難以置信看著低頭飲茶女人,蔡鞗同樣呆愣看著年輕過分了的娘親,怎麽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語,更加想不到老蔡太師竟要廢棄科舉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