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妹!
這時,二憨帶著郎中回來。
解開吳爭胸口的白布,前後貫穿的創口展露在眾人的眼中。
那須發花白的郎中兩手都顫抖起來,“吳老爺,老朽從醫數十載,今日算是長見識了,如此重創,居然還能活下來……令郎,有福之人哪!”
吳老爺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郎中診斷之後站起身,吳老爺顫聲問道:“敢問郎中,小兒傷勢可有大礙?”
“吳老爺一腳,沒有正對傷口,隻是牽動了舊創,老朽開個去淤消腫的方子,平日裏吃得清淡些,將養些日子,應無大礙。”
吳老爺輕撫胸口,呐呐道:“無大礙就好,無大礙就好。”
吳小妹埋怨道:“爹啊,你就不能好好和哥說話嗎?這要真……哎!”
吳爭搖搖頭道:“幺妹,不怪爹。爹不知道我受傷。”
吳老爺默默地轉身出祠堂去了。
吳小妹怕他爹氣出病來,趕緊追了出去。
這時,小安和沈致遠進來。
沈致遠看著吳爭,嘿嘿笑道:“吳爭啊吳爭,剛才還趾高氣揚的擺威風,現在倒好,比我都不如。”
這一笑,沈致遠想是扯到了嘴角、臉上的傷口,“噝噝”地吸起氣來。
吳爭胸口依舊疼痛,沒有心情與他鬥嘴,盡量平和著說道,“我剛救了你,你卻來消遣我?”
“我說吳爭,外麵那些兵,是你手下?”沈致遠將鼻青眼腫的眼湊向吳爭,問道。
他臉上興奮的神色顯而易見。
“是。”
“你當官了?”
“百戶。”
“噝……。”沈致遠猛吸一口氣,不過這次不是因為臉上傷痛,而是驚訝,“百戶?那可是六品官啊?吳爭,你威風啊!”
“運氣好。”
“呃……。”沈致遠翻著白眼,不過很快,他便正色道,“那你怎麽也得給我個總旗幹。”
“你當我賣官帽的?”
“那幹個小旗總行吧,你知道的,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孫子兵法十三篇,我倒背如流。”
“說人話。”
“……好。一百五十五篇司馬兵法、吳起兵法我一樣精通。你走之後,我還精研了黃石公兵法和陳規的守城錄,我跟你說……。”
“敢殺人嗎?”
“呃……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我可以做儒將,指揮大軍作戰。”
吳爭深深吸了口氣,“致遠,你可知道,戰場上是要殺人的?你一刀劈下去,那人噗地噴出一股血來,濺你一身,那血還冒著熱氣呢。你可知道,戰場上你會被殺的,不定啥時候敵人一刀劈來,你一條胳膊就沒了,血嘟嘟地往外冒。這時一杆槍突然向你刺來,眼見著它從你的胸口進去,後背出來,槍一收,你的前心後背這是一個通透的窟窿……。”
沒等吳德忽悠完,沈致遠臉色慘白,突然幹嘔著衝向門外。
二憨和小安在邊上嘿嘿地偷笑。
一會兒,沈致遠用一塊汗巾捂著嘴進來。
“吳爭,你別嚇我,我不怕,就算我殺不了人,我還可以做個儒將,做不了將軍,我做軍師、參軍,我從十一歲起,讀了七年兵書,總會有用武之地。”沈致遠眼神堅定,鄭重地說道。
“你爹答應嗎?”
“呃……吳爭,你能不能不提我爹?”沈致遠怒吼道。
“不是我想提,我是怕我收了你,你爹又把你拎回去。”
沈致遠臉色忽紅忽白,繼而轉青,“兵法有雲,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停!我收你了。”
“真的?”
“真的。”
“君子一言?”
“閉嘴!如果你再囉嗦,我就改主意。”
沈致遠立馬捂嘴,用得依舊是那塊汗巾。
“說說今日在街上是怎麽回事?”
“……。”
“還有,吳莊發生什麽事了?我爹和幺妹怎麽會住這?”
“……。”
“說話啊?”
“你叫我閉嘴的。”
吳爭無語,死死地盯著沈致遠。
沈致遠怕了,“他們都以為你死了。”
“他們是誰?”
“黃伯彥、陳秉申,還有……黃縣令。”
黃伯彥祖居餘姚,三十年前遷居始寧鎮,紹興府有名的絲織大戶。
陳秉申上虞土著,也是紹興府有名的茶葉大戶。
可這黃縣令,吳爭卻沒有任何印象。
“黃縣令來上虞多久了?”
“三年吧,你當年一走,幾個月後,黃縣令就上任了。你可能不知道,黃縣令是黃伯彥的族弟。還有,今日在城隍廟前那混蛋,就是黃縣令的兒子黃全福。”
“繼續說。”
“呃……。那我從頭說?”
“說。”
“三個月前,從北邊傳來消息,說是嘉定府被清軍占了。”
“唔。”
“黃伯彥、陳秉申勾結黃縣令,以你和你叔投降了清軍之名,查封了吳莊。”
“放屁。”二憨大罵道,“我家二老爺和少爺奮勇殺敵,豈會投降韃子?”
沈致遠呐呐道:“我自然是不信的。可始寧鎮人信,連你爹也信了。”
吳爭臉色鐵青,向二憨道:“別插嘴,聽致遠說。”
沈致遠道:“吳莊查封之後,你爹向黃縣令使了銀子,總算是保住了吳家祠堂,所以就住到祠堂來了。”
“誰占了吳莊?”
“黃縣令得了吳家八百畝地,黃伯彥得了吳莊,陳秉申得了吳家在始寧街的十幾家鋪子。”
“吳莊現在有人住嗎?”
“那倒沒有,事沒多久,聽說黃伯彥正在招募匠人,說是要重新改建吳莊。”
吳爭恨得咬牙切齒。
“那今日大街上是怎麽回事?”
沈致遠變得義憤填膺,“那是黃全福那登徒子垂涎你妹的美色,從吳莊被查封之後,你爹和你妹為生計所迫,常拿些首飾去始寧街變賣,被黃全福遇上過兩次,他便起了歹心。”
“你妹!”吳爭怒懟道,“你就不能幫襯著點?”
沈致遠睜著那隻紅腫的眼,雖然不知道吳爭為什麽懟“你妹”,他委屈地說道:“我是有幫襯來著,隻是你知道的,我爹就給二兩月例錢。這三月,我一拿到銀子就給你爹送來,可每次你爹死活不肯收,我有啥辦法?”
吳爭怒意稍減,“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