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世上焉有不吃腥的貓?

說到此處,張煌言轉頭對廖促平、趙史道:“煩請廖大人、趙大人暫避,下官還有話要與吳哨官私下講講。”

廖促平、趙史拱手道:“張大人請便。”

說完退開數丈之外。

張煌言正色道:“你可知本官私下要對你講什麽?”

“請大人賜教。”

看了一眼吳爭身後的將士,張煌言道:“時局糜爛,總有義士舍身報國,也總有宵小趁機攬權,自峙軍力,擁兵自重。吳哨官以為然否?”

吳爭噎了一下,這是什麽意思?

確實,亂世之秋,武人升官就象坐火箭一般,一年仗打下來,隻要不死,升個兩三級是常事。

可畢竟武人要拚命啊,所謂富貴險中求嘛。

在吳爭看來,也沒什麽不對。

說是自峙軍力,擁兵自重,那就有些過了。

吳爭差點就將心裏想法脫口而出,可所謂福至心靈,在關鍵的時候,吳爭想起了趙史對他說的,如今朝廷中三方勢力對峙。

打了個激零,吳爭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張大人說得是,武人雖然在戰場浴血奮戰,但總歸是不讀書、少讀書,欠缺了禮儀。不知克製,每多有犯上之舉。”

張煌言滿意地點點頭,道:“吳哨官是讀書人,自然明白其中弊端。監國殿下要本官來問問,你可選擇在錢塘江東岸越國公麾下效力,也可在定海大明水師興國公麾下效力,自然也可在紹興府麾下效力。不知吳哨官如何選擇?”

吳爭心中一亂,說實話,吳爭更願意去錢塘江東岸,定海雖說是水師,其實不過幾百條破船,這時可沒有象樣的軍艦,如果不反攻,根本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留在紹興府,倒也不錯,隻是不過是條看門狗罷了。

所以,吳爭更希望能在安頓了身後那八百難民之後,去往錢塘江東岸抗清。

可想是這麽想,話可不能這麽答。

特別是張煌言說了那一席話之後,吳爭已經體會到朝廷內鬥的複雜了。

吳爭明白,這不是簡單的去處選擇題,而是選擇站隊。

張煌言代表魯監國而來,自然是魯監國這一派的。

自己敬重張煌言,那就得和張煌言站在同一邊。

吳爭是知道滿清統一全國這個結局的,也就是說,不管張煌言口中的越國公也好,還是興國公也好,都敗了。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國公最後的下場,但吳爭知道,魯監國沒有投清,張煌言沒有投清,錢肅樂也沒有投清,這就夠了。

吳爭的選擇就不難了。

“卑職叔叔在最後一戰前,曾經說過以身許國四個字,這便是卑職的選擇。卑職聽魯監國,聽張大人的。”

張煌言深深看了吳爭一眼,擊掌道:“好一個以身許國,偉哉大明嘉定總兵!吳哨官,你這就隨本官前去覲見監國殿下。”

吳爭輕籲一口氣,這關總算是過了。

回頭對宋安、二憨叮囑了幾句,吳爭跟張煌言走了。

……。

“卑職吳爭見過監國殿下。”吳爭躬身行禮道。

朱以海邊眼皮子都沒抬,不鹹不淡地應道:“免禮。”

方國安踱步上前,圍著吳爭轉了一圈,上下打量道:“好一個少年英雄,果然一表人才啊。”

吳爭愣愣地拱手問道:“敢問大人是……?”

方國安仰頭哈哈大笑道:“可聽過越國公之名?”

吳爭連忙再躬身道:“卑職見過越國公。”

“好,好。今日起,你便跟隨本公吧,本公給你個把總……啊,不,千總幹幹。”

吳爭愕然,敢情,這把總、千總就是他一言而決?

把總是從六品,麾下四百多人,可千總卻是正六品,顧名思義,麾下千人。

吳爭確實有些茫然,麵對著這麽大一個領導,這領導還賞識自己,怎能不茫然?

朱以海心中有些不悅,這張煌言怎麽辦事的?

想著目光就看向了張煌言,張煌言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朱以海這才定下心來。

方國安看著吳爭的臉色,覺得這少年倒是個純樸之人,哈哈笑道:“吳爭,你手下軍兵,都編入興國公麾下。王大人,說說你如何安置吧,也好讓吳哨官定定心。”

王之仁微笑著邁出道:“吳爭,你手下一百多士兵編入本公麾下,皆官升一級。連你帶來的二百明軍俘虜,也可重新編入軍職,原職任用。”

“謝二位國公賞識。”

方國安又一次哈哈大笑,在他看來,吳爭如同囊中之物一般,這世上焉有不吃腥的貓?

笑聲中方國安向正上方的朱以海投去一瞥,眼神正帶著挑釁、示威之意。

王之仁倒是謙和得多,他隻是微笑著向朱以海點頭示意。

吳爭是真動心了。

自己得一個正六品千總,這可是連升三級啊?同時手下都能官升一級,如此也算對得起這一百多追隨自己的將士了。

吳爭向張煌言看去,這是無意識的,因為吳爭對張煌言有種天生的信任和依賴。

抗清英雄,曆史名人嘛。

可吳爭被張煌言冷冷的眼神一碰,心裏打了個激零。

於是吳爭腦子的熱度迅速降溫,稍一思索,向方國安躬身問道:“敢問越國公,卑職帶來的數百百姓,又將如何安置?”

方國安、王之仁聞聽為之一愣。

八百難民,那就是八百張嘴啊。

讓吳爭連升三級做個千總,一年的薪俸打死不過數十兩。

可養活這八百百姓,一人一年,四、五兩開銷總是要的,八百人就是四千兩。

誰家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是?

方國安愣了半晌,這才回頭看了朱以海一眼,然後對吳爭道:“這……朝廷自然會妥善安置的,你就不必擔心了。”

吳爭看向朱以海。

所有人都看向朱以海。

朱以海被看得有些坐不住了,他心底直罵娘,今年浙東數府縣六十萬錢糧全被方、王二人以軍隊糧餉給截留了,如今安置百姓倒找上自己了?

他沉默許久,總算開口了,“吳爭,孤想聽聽你的意思。”

得,眼看著,球又踢回到吳爭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