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兩位國公還須稍安勿躁。”朱以海淡淡地說道,“如何安置吳爭及其部下,孤以為還得征詢一下他本人的意思。好在離江邊碼頭不遠,這樣,孤派人召他前來,讓他當眾回話。如何?”

方國安與王之仁相顧一眼,拱手應道:“臣等聽監國的。”

朱以海微微轉頭道:“錢禦史以為,派誰去江邊傳召合適?”

錢肅樂隨即明白朱以海的意思,於是說道:“堂內諸位皆可替殿下傳令。”

說著回頭,衝群臣道:“哪位大人願往江邊傳令?”

這話得說回來,在場官員,哪個都自峙身份尊貴。

江邊如果是個三、四品官員,那自己跑一趟也沒什麽,不丟份。

可江邊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從七品哨官,自己跑這一趟,沒好處不說,還丟份不是?

而方國安、王之仁貴雖然想招攬吳爭,可貴為國公,就更不可能放不下身段來了。

所以,錢肅樂連問三聲,無人應答。

錢肅樂眼角掃向張煌言,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張煌言早已心領神會,於是出列道:“殿下,臣願往。”

群臣聞聲看去,連方國安和王之仁都微微點頭。

確實,張煌言的身份很合適,他是正七品翰林院編修、兵科給事中,官品略高於吳爭一級,如此既顯出了朝廷看重厚待之意,又不顯得突兀。

再則,兵科給事中職責正是監察兵部,糾彈軍部官吏,就更符合此行使命了。

魯監國見無人反對,便點判斷同意了。

於是,張煌言奉命隨廖仲平去了碼頭。

……。

話說吳爭此時與趙史正聊得起勁。

大有不打不相識、相識恨晚之意。

此時見廖仲平帶著一個文臣而來,便自覺地起身肅手而立。

廖仲平近前,指著張煌言對吳爭道:“這是翰林院編修、兵科給事中張煌言張大人。”

吳爭一聽,頭“嗡”地一聲。

他不是曆史專業人氏,不太清楚明末著名人物。

但身為紹興人,對張煌言此人,卻是耳熟能詳了,在江浙一帶鮮有不知張煌言之人。

可以說,張煌言貫穿了整部南明抗清史。

崇禎十五年,張煌言考中舉人。

當時,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烽火已燃遍全國,明朝的統治岌岌可危。

於是朝廷開始重視培養文武兼備的人材,張煌言雖考文舉,但仍須加試一些戰事急需的武備科目。

在考試時,朝廷以兵事急,令考生兼試騎射,而張煌言竟三發皆中,使在場者十分驚服。加之他平日留心時局,慷慨好論兵事,故周圍的人們對他更加敬重。

弘光朝滅亡後,清軍大舉南下。寧波府文武官員有的倉惶出逃,有的策劃獻城投降。

正值二十六歲的張煌言,挺身而出,投筆從戎。與當時刑部員外郎錢肅樂等率眾生員集會於城隍廟,倡議勤王,集師舉義。

並奉表到天台請魯王朱以海北上監國,開始了為之一生的抗清生涯。

直至1664年,九月七日,在杭州弼教坊慷慨就義。

史書評價,煌言死而明亡!

江南百姓更是將張煌言與嶽飛、於謙並列,稱為西湖三傑。

連他的敵人滿清朝廷,也追諡張煌言忠烈,入祀忠義祠,收入《欽定勝朝殉節諸臣錄》,並令史館為其立傳。

看著眼前這個身材頎長,麵容清秀的青年文官,竟是後世人人稱道的抗清民族英雄。吳爭懵了,甚至忘記了行禮。

還是趙史向廖仲平、張煌言拱手行禮之後,發現吳爭異狀,暗中捅捅吳爭的腰,才使得吳爭回過神來。

“卑職吳爭見過廖大人,見過張大人。”

張煌言也在打量著吳爭,他知道自己此行的使命。

不是說吳爭對朝廷真的有多重要,而是吳爭此時做為朱以海遏製方國安、王之仁氣焰的一顆棋子,那就顯得重要了。

而張煌言此來,就是要看看吳爭的人品。

這關係到接下來的廷爭。

如果吳爭不堪造就,那麽不如早此放棄。

吳爭在張煌言的打量下,有些拘緊起來。

看著吳爭的局促,張煌言心中好笑,倒生起一絲好感來。

“吳哨官是紹興人?”

“卑職上虞縣始寧鎮人。”

“從軍多少年了?”

“三年了。”

“可讀過書?”

“卑職十三歲中的稟生。”

“哦?”張煌言有些驚訝了,能中稟生可不容易,一個縣就二十個名額,再想進就需要這二十人中,有人中舉,或者有人遭遇不測,方可遞進。

而此時的風氣,是極端的重文輕武,讓一個稟生投筆從戎,那可是極其罕見之事。

就象方才,正六品的百戶趙史,要向正七品的張煌言先行禮一般。

相同品階的文臣都比武臣威風。

當然,這也有張煌言是兵科給事中的原因在裏麵。

畢竟是言官嘛,見官大一級。

“為何投筆從戎?難道你家中長輩不曾阻止嗎?”

吳爭有些尷尬,答道:“卑職自幼敬仰戚少保,正好叔叔是嘉定總兵,三年前,卑職是偷跑出去的。”

張煌言恍然,東南沿海百姓推崇戚繼光,特別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人,如此想來,吳爭投筆從戎倒也不奇怪了。

由此更讓張煌言對吳爭有了一份親近之意,因為他自己也曾這麽想過。

張煌言微笑道:“聽聞你在嘉興府北麵官道殺了五十多清軍,又在金山衛殺了一百清軍?”吳爭回身指了一下身後道:“都是將士殺的,卑職身負箭創,嘉興府官道上,卑職連刀都沒拔,金山衛碼頭一戰,倒是殺了一個清軍百人長。”

張煌言笑意更甚,“那吳哨官此次回鄉,有何打算?是回家重新苦讀呢,還是繼續為朝廷效力?”

吳爭臉色凝重起來,答道:“卑職叔叔在嘉定城東門為國捐軀,為人侄者卻苟且偷生,從卑職醒來時,就立下誓言,必將率兵收複嘉定,迎叔叔骸骨回鄉。於公於私,卑職此生都將與韃子不共戴天。”

張煌言聞聽臉色也鄭重起來,“有此誌向,大善!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隻要你盡心為國,必能達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