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從王座之上跌落的庶民

如果是一般的朝臣,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太後的親侄子,堂堂的春官尚書,那不是考慮著如何賠禮,就是找個地方緩口氣了;即使是奉旨行事,他們也膽戰心驚,掂量著怎麽能死的舒服一點。

可秦睿不同,又不是第一次得罪武家的人,揍誰對他來說沒差,反正這是“迎合上意”,不打白不打,這鱉孫平時就囂張的不行不行的,今兒不僅自己爽了,相信下麵看著的人也有不少在心裏暗爽的呢!

心情美麗的秦睿邊哼著小曲,邊往宮外走去,從衛士手裏接過韁繩之後,秦睿並沒有回府,反而轉身去了淳化坊的一處環境典雅的別苑。

其宅廣十畝,房屋約占麵積三分之一,水占麵積五分之一,竹占麵積九分之一。而園中以島、樹、橋、道相間;池中有三島,中島建亭。以橋相通。

環池開路,置西溪、小灘、石泉及東樓、池西樓、書樓、台、琴亭、澗亭等,並引水至小院臥室階下。又於西牆上構小樓,牆外街渠內疊石植荷,整個園的布局以石竹為主。

按道理說,這麽典雅的宅子其主人要麽是位經義霞開的大儒,要麽就是位手握大權的重臣,畢竟這座宅子的價值不菲,絕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

可非常不巧,這裏的主人卻是位連話都說不利索,先帝欽定的皇太孫,廢帝李顯的嫡長子-李重潤。這小家夥於開耀二年(682年)正月,出生於東宮殿內。永淳元年(682年)被立為皇太孫。

嗣聖元年,隨著其父被廢,他也被廢為了庶人,連廬陵王世子的資格也被一並剝奪,王孫落魄至此,也算是可憐之人了。

聽上官婉兒說,本來李重潤是要與其父一起遷到均州的,可也不知道太後他們母子之間談了什麽,不僅沒走成,反而剝奪他宗蝶,以庶民的身份留在了洛陽。

秦睿曾經仔細的想過,太後此舉就是為了把他從皇室傾軋的旋渦中給摘出來,讓這個孫子可以在宮外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長大。

畢竟他曾經是高宗親自指定的隔代之君,李旦雖然是個傀儡皇帝,但若想弄死這個連話都說不全的娃娃,那與捏死一隻螞蟻並沒有什麽區別。

化解一場皇室內鬥的代價僅僅是買了個宅子這麽便宜,這手段,高明啊,不僅保下了孫兒,更是兼顧了母子之情、兄弟之義,太後的心機真是深不可測,秦睿對她真是佩服。

別以為小孩子做不了什麽,對成人的威脅沒有多大,可隻要占了大義的名分,那不管是在皇室,還是勳貴之家中都是取死有道,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分吹又生,正是這個道理。

李旦自幼受皇家“特殊”教育,這麽淺顯的道理,秦睿相信他很小的時候就應該懂了。再說,也不是沒有前例可循,前有趙氏孤兒,後有太宗斬殺建成五子,斬草除根,一勞永逸,還有什麽比消除隱患更重要呢!

新皇登基大殿的時候,秦睿還在禁軍,對於這位新皇帝的那雙小眼睛,他記憶尤深,一看就是一眨眼一個壞主意的主兒,太後的防微杜漸確實是英明之舉。

李顯這皇位雖然沒坐幾天,但卻與昌邑王-劉賀不是一類人不可同而語,不管他對別人怎麽樣,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不惜以天子之尊折節相交,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秦睿當然記得這些。

詢問了上官婉兒是否犯忌諱和地點之後,每個月他都會帶著一些東西來,一來給小家夥,二來給這些太後“派來”照顧他的下人,算是還他父親人情了。哎呀,這麽小的孩子就被圈禁,更是遠離雙親,生在帝王家就真的好嗎?

就在秦睿抱著膀子看李重潤在榻上沒心沒肺玩的時候,他的貼身女官崔氏端著茶盞走了過來:“秦將軍,請用茶吧!”

收好盛盤之後,淡笑道:“時下人人皆為名利,對廬陵王一脈避之唯恐不及,即使是太平公主也不例外,將軍卻獨行道義,奴婢待我家王爺謝過將軍了。”

虛扶了崔氏後,秦睿把茶盞放在桌子上,撇了小重潤一眼後,回道:“天道五十,大衍四十九,人和人的道不一樣,秦某生性偏激與朝中同僚多有不同,自然沒有他們那麽識時務。”

“不過,更讓秦某佩服的是崔女官,一介女子,臨大難而不忘主,涉險地而不改誌,正所謂患難見真情,你對殿下的一片心,他遲早會知道的,會有苦盡甘來的一天的。”

秦睿是當了兩輩子單身狗,可他不是傻子,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麵前的這位女官對於李顯並不是簡單的主仆之誼,而是情根深重。還別說,胖子連皇位都丟了,但這女人緣卻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唉,殿下於奴婢有活命之恩,奴婢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他的恩情,可惜能為他作的不多,隻能竭盡心力照顧小殿下了。”,崔氏讓秦睿這麽一說,兩腮泛起潮紅,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這已經是很難得的本事了,今後有什麽事可以差人去胡國府傳話,能幫的秦某一定幫,不用怕連累與我。能進到這院子,就說明上麵已經同意了,所以把心放在肚子吧!”

在第一次來之前,上官婉兒請示了一番後,就給他帶回來四個字:守禮、守度,聽到這話的時候,秦睿的心裏笑開了花,這老太太也不是那麽無情,最起碼在這事兒上還是挺有人情味的。

起身離開別苑後,秦睿就驅馬趕回了府邸,剛一進府們,就被老爹秦玉道喊了過去,不僅一改嚴父的麵孔,還出人意料的賞了他一壺酒。這麽看來,老爹也是今日心中暗爽的人之一了。

問過秦睿下朝後的行蹤後,秦玉道的興致突然降了下來,一連幹了三杯酒後,拍了拍秦睿的肩膀,沉聲說:“利見,你是個有良心的人,沒有枉費為父的一番苦心!”,話畢,起身向外走去。

看著父親有些佝僂的背影,秦睿知道,老頭子又是想起貞觀朝的舊黃曆了。哎,他們這些老頭兒,怎麽就不能向前看,一天天就想著以前的事,人老的能不快嗎?

心裏有些不落忍的秦睿搖了搖頭,隨即把酒壺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因為父親的幻想就是幻想,在曆史的車輪之下,顯得那麽蒼白而無力,蚍蜉撼樹談何易,這些話他該如何規勸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