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敗再敗
這次上場的是兩對披甲鬥奴。
因為甲胄貴重,容易在比鬥中受損,一般比鬥都不著甲,這次鬥耆國和任國下了大本錢,所以也安排了一場著甲比鬥。
鬥耆國的兩個鬥奴,一人身穿褐色的牛皮輕甲,隻護住軀幹部位,肩膀、手臂和下肢都沒有保護,頭戴釘著青銅片的犀皮胄,腦後拖著皮簾護頸。手裏依舊是短劍和圓盾,不過此劍要比普通短劍厚重的多。
另外一人則披著厚厚的犀皮甲,胸口還附有一塊青銅板甲,小腿上也綁了犀皮腿甲,頭上扣著沉重的饕餮紋青銅盔,麵上還蓋著青銅麵具,全身上下遮的嚴嚴實實。手裏是一把粗杆的長戈。
對麵的任國鬥奴裝備也差不多,也是一輕甲一重甲,武器卻很怪異,輕甲鬥奴手中是長短雙劍,重甲鬥奴則是長柄釘棒。
“騰!騰!騰……”
四個甲士踏著沉重的步伐走近,在沙場中央隔著一丈距離相對而立,輕甲對上了輕甲,重甲麵對重甲,都摩著手中武器,殺氣從盔甲中彌漫出來,氣勢極為駭人。
他們給人的感覺和無甲鬥奴很不一樣,若說無甲鬥奴是花豹,是鷹隼,那甲士就是猛虎、暴熊!
“完全不同的兩種搏鬥模式!”
聶傷看到場中甲士的武器配置,不禁搖頭感歎:“我要學的還很多!”
顯而易見,無甲鬥士追求的就是快。
畢竟人的身體麵對利刃無比脆弱,隻要被武器碰到就非死即傷,力量和防禦因素不再考慮之中。隻要快!能讓武器接觸到對手基本上就贏了,所以都會選擇靈活快速的短劍。
而甲士之間的對抗,防禦和力量的重要性則超過了速度,因為輕度打擊是破不了防的,必須要用足力氣才能攻破對方的甲胄。所以他們選擇的武器便是厚重的破甲劍和重武器。
要適應兩種不同節奏的搏鬥可不容易,必須要長期練習才行。
“決!”
裁判一聲斷喝,兩對甲士同時動了!
“嗬!”
同聲喝呼中,輕甲鬥奴迅速邁步,兩步間便戰在一起,手中短劍很少用劈砍動作,都是無比凶狠的刺擊,一個用盾遮護,一個用劍格擋。
因為甲胄不重,雙方腳步比較靈活,配合著手中武器快速挪步,進退攻防,撲擊遊走,打的又狠又重。
重甲鬥奴則穩步向前,慢了兩拍才接觸到一起,鬥耆國鬥奴挺著長戈猛刺對方胸口,任國鬥奴的釘棒砸向對手的腦袋。
二人竟然都不躲閃!
當然,以他們身上六七十斤的重量,想多也躲不開,重甲格鬥一旦進入攻擊範圍,隻有格擋和硬抗兩種選擇,就看誰先頂不住。
“嚓!”
長戈刺中了任國鬥奴胸口的青銅甲,戈頭從弧形的甲麵上劃過,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劃痕,露出裏麵黑色的犀皮。
“砰!”
鬥耆國鬥奴在攻擊時縮頭挺肩,沉重的釘錘避開了腦袋砸到了他的左肩上,有結實的披膊保護,這一下並沒傷到骨頭,但也讓他的肩膀酸痛難忍。
二人一擊完成,各自退開一步觀察情況。
這一回合看似鬥耆國鬥奴吃虧了,但任國鬥奴甲胄破裂造成的隱患更嚴重,破口的防禦力驟減,犀牛皮很難擋住大力刺擊。
“啊!”
“嗷!”
雙方再次碰撞在一起,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重武器朝對方身上招呼。
重甲鬥奴這邊的戰鬥打的像狗熊摔跤,雖然熱血卻很難看,就是埋頭互掄而已,隻有少數軍官關注著他們,其他觀眾的目光幾乎都放在了輕甲鬥奴的戰團上。
輕甲鬥奴那邊要好看的多,甚至比之前所有的無甲比鬥都好看。
因為他們身上的輕型甲胄讓戰鬥中的技巧、速度、力量、防禦力達到了一個平衡,不像無甲那些極端追求速度,也不像重甲那樣全靠防禦和力量,能讓鬥奴充分發揮出自己的技術。
而在聶傷眼中,輕甲搏鬥和徒手搏擊很像,不會中招即死,也不會笨重到比拚力氣,但卻有重擊和KO,好看、持久又具不確定性。
“看來輕甲才是最具有觀賞性的搏鬥形式,怪不得後來的羅馬角鬥士都是輕甲。”
“經過這場比鬥,貴族們以後很可能會擴大輕甲比鬥的規模。”他不由的扭頭看向貴賓席,果見一群貴人全都看的興奮不已,有幾個甚至都站起身來,走到台邊大聲喝彩。
兩個輕甲鬥奴打了幾十合,手中的重劍都已布滿缺口,鬥耆國鬥奴的盾牌上也出現了幾道大裂口。
那任國鬥奴的雙劍一長一短,防禦雖低,但攻擊極高,一直在主動進攻,他的對手打的是防守反擊的戰術,在嚴密防守下伺機進攻。
不過從場麵上看,任國鬥奴技高一籌,整場都占據上風,把鬥耆國鬥奴壓的幾乎沒有反擊的機會。
雙劍是非常難練的劍法,能熟練使用雙劍的大概率是高手。
隻見那任國鬥奴把手中武器運用的無比流暢,兩把重劍反複出擊,攻勢綿綿不絕,從各個角度,以不同的力度攻向對方,試探、佯攻、輕擊、重擊,打的鬥耆國鬥奴的左支右絀,漸漸露出了敗象。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任國鬥奴體力消耗過大,動作越來越慢,一直龜縮的鬥耆國鬥奴反擊的次數卻越來越多。
“呀!”
任國鬥奴長劍猛刺,誰知竟然卡在了對方的破盾縫隙裏一下抽不回來。
鬥耆國鬥奴見狀大喜,他忍耐了整場,終於找到機會了!
“哈!”
他果斷朝右邊甩掉破盾,手中重劍朝對方左肋下空當刺去!
這一招很巧妙,在帶偏對方主手劍的同時,也擋住了副手短劍,讓對手兩把劍都無法及時回救。
就在他的劍剛刺出時,不經意看到對麵鬥奴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笑容,直覺不妙,卻也來不及反應,依然挺劍直刺。
“當!”
一把短劍突然出現,格開了重劍!
鬥耆國鬥奴大驚失色,條件反射的用劍旋向右側,卻已經晚了,右胸傳來一陣劇痛,渾身力氣瞬間消失,手中劍掉落地上。
“你的劍……沒有……卡住!”
他低頭看著穿透了皮甲、深入體內的厚重劍身,艱難說道。
“騙你的。”
任國鬥奴咧嘴一笑,拔出劍來,不再理他,兩把劍在手中耍著劍花,快步朝重甲鬥奴的戰圈走去。
那邊的戰鬥搞的慘不忍睹,兩條壯漢互相磨血,已經拚到兩敗俱傷。
任國的腹部被紮了個洞,汩汩往外冒血,胸口的甲胄也破幾道血口子,左腮更被長戈鉤開,白森森的牙齒和骨頭露在外麵,樣子非常恐怖。
鬥耆國的重甲鬥奴從外貌上看稍好一點,但是左手已經抬不起來了,左腿也一瘸一拐的,威風凜凜的青銅盔已經不見了,兩隻耳朵裏往出滲血,眼神飄忽不定。
二人都已重傷,體力也耗盡了,如老牛般喘息著,棄了武器抱在一起摔跤,一時誰也摔不倒對方,互相支撐著保持站立姿勢。
那雙劍鬥奴臉上帶著輕鬆的笑,趕到正在頂牛的二人身前,左手短劍隨意的一刺一收,鬥耆國鬥奴頸部便噴出一股血泉,沉重的身體轟然倒地。
鬥耆國,連敗三局!
眼睜睜的看著輸掉了大筆物資,旁觀的鬥耆國人頓時炸了窩,哀歎的、怒吼的、哭嚎的,更多人則在觀眾席上跳腳大罵鬥奴無用,讓聶傷擔心會不會踩塌了木架造成死傷,最後讓自己來背鍋。
還有一些人怒不可遏,捋起不存在的袖子直朝場外的鬥奴衝來,而在沙場上勇猛無畏的鬥奴,麵對商人平民居然害怕的像小雞一樣,紛紛往後躲避。若不是有值守的士兵阻攔,殘存的幾個鬥奴恐怕會被憤怒的商人打死。
貴賓台那邊的鬥耆國貴人們也沒了貴族風度,幾個人一起痛罵己方的鬥師劍父。
混亂中,突然有一個不起眼的奴役走到聶傷身邊,輕聲道:“秧世子給你帶話,不要讓他失望。”說完就迅速離開了。
聶傷朝台上看去,世子秧正盯著自己,眼中帶著希冀和威脅之意。
聶傷挪開目光,揉了揉拳頭,若有所思。
好半天之後,劍父才灰頭土臉的返回,精神有些萎靡,花白的頭發更白了幾分。
眾人也不敢開口問他,劍父冷著臉,招呼了剩下的四個將要參戰的鬥奴,走到一邊無人攪擾的地方,手腳比劃著為他們指點戰術。
“你一點也不緊張嗎?”巫醫來到聶傷身邊,神色鬱鬱道。
聶傷輕笑道:“我已經很久沒緊張過了。”
巫醫搖頭道:“我說的不是比鬥,我知道你不會為比鬥緊張,我是指他們,你剛才看到他們衝來不緊張嗎?”
他朝遠處發狂的商人揚了揚下巴,語氣悲憤道:“他們怎麽能這樣對我們?沒看到我們都在死戰嗎?”
“切!”聶傷忍不住聳肩嘲笑,“你是不是鬥奴的好飯食吃久了,忘記了自己的奴隸身份?去當兩天賤奴,你就清醒了。”
巫醫環視了一圈,神情複雜道:“以前都是小規模的比鬥,觀看之人隻是少數貴人,他們很少失態。我還以為我們很重要,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也和賤奴一樣鄙賤如糞土。為什麽會這樣?我們是侍奉武神的鬥奴!”
聶傷懶得和他多解釋,抿了幾口水,放下竹筒,神色凝重道:“這番他們損失太過慘重。”
“小候沒法向國人交代,肯定會讓我們做替罪羊,除非還能贏回來,否則我們所有人都會被處死,讓國人出氣。”
巫醫身子一僵,臉上一下沒了血色,半晌才道:“那你為什麽還這麽輕鬆?”
“哈哈。”聶傷笑了一聲,昂然道:“因為我會為鬥耆國贏回來!”